从古宁寺回来之后言木就听到一个消息:卢侍中被杀了,一箭贯穿心脏,和任守诚的死法一模一样。
谢玄竟然真的照她的方法去做了!
言木心中惊骇,也有些许愧疚,她这算是间接杀了一个人。
前脚刚踏进舒云馆,后脚谢玄就派人来请言木去长庆宫。
这回长庆宫内没有内臣,内殿只有谢玄一人坐在案前,连侍奉的宫人都没有。
“木兮,你来了。”
言木轻轻福礼。
谢玄问:“卢侍中的事情听说了吗?”
“听说了。”
“下一步可知怎么做?”
她能说不知道吗。
见言木不做声,谢玄又道:“如今卢侍中惨死,朝野上下猜疑不断,都说本宫的嫌疑最大,你说本宫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应该不算吧……”言木看了一眼谢玄,见他并无不悦,才继续说道:“毕竟嫌疑越大就越有可能没有嫌疑,朝臣们都知殿下与三皇子素来不和,此次卢侍中一死,最大的受益者是殿下,可凭常理来讲,殿下是绝不可能做这种蠢事的。陛下即位数十载,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所以殿下嫌疑越大也越是安全。”
“木兮啊木兮,果真知我也!不过此次杀他实乃迫不得已,册卢侍中为户部侍郎的圣旨已经在中书省躺着了,若是让他顺利任职,那么户部就真的完全在老三的手中了。”谢玄说着又问道:“你说的替罪羊找到了吗?”
我能说谢梦丘吗?
显然是不行,谢梦丘久不在朝中任职,而且他与太后的关系匪浅。言木在心里思索着朝中上下还有哪位皇子可以背锅,四皇子向来多病,七皇子生母实在是太过卑微,十皇子才四岁。
这些皇子里面也就只有谢闳可以和谢玄争一争,其他的真找不出来了。
“康王如何?”
“……”
他们目前不应该是友军吗?
系统,你怎么看?
系统以为:“不知道。”
“……你还是不是个系统!”言木非常质疑。
系统:“我的工作只是日常数据监测和监控宿主,陪聊已经是很人性化好了吧,走剧情这些都要问我,到底是你在做任务还是我在做任务?”
那是陪聊?抬杠还差不多!
言木看着座首的谢玄,忽然有些陌生。
周围的烛火在闪烁,他的脸半明半暗,言木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异常幽深。
这是言木从未见过的谢玄,因为他平日里温和俊美的外衣,言木一直都未曾真正探究过他,谢玄的城府和狠心其实不亚于谢梦丘。
言木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可怕起来,就像那夜的谢梦丘,突然之间就换了一张面孔,毫不留情的露出阴狠的内里。
谢玄沉声问:“康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是。”
又是一句话,言木觉得自己又背上了一条人命。
但这回倒没什么愧疚的,谁让他谢梦丘阴晴不定,阴起来就想要她的命呢。
出了长庆宫,言木觉得世界瞬间美好了,谢梦丘若除,那么言梓兮的间接死亡原因就不存在了,然后只要搞定好男女主,一切都不是问题。
任守诚和卢侍中一案都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去安排,言木现在是内眷,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所以谢玄偶尔只是叫她去议事,并未有需要实践的任务。
可是她仍得按照系统的提示,时不时去祸祸女主。
幸好言木兮是高段位白莲,还有苏荷这个辅助,很多事情不需要亲自出面就可以办妥。不过这些手段都是言梓兮日后对她下了杀心的导火索啊。
不过言木心态还是挺乐观的,虽然是在作死,但也发现了其中乐趣。就像是捉弄人的恶作剧,成功了之后笑得贼爽。
不过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宫中就传来消息,太后点名让她入宫。
太后作为上届宫斗王者,是谢玄的辅助之一。对于这个老太太书上也没有详写,唯一让言木高兴的一点就是这个老太太不喜欢言梓兮。
因为她觉得,一个让太子深情的女人,日后势必是太子的软肋。可因为言梓兮的家世太过强大,老太太也是为谢玄力争过这门婚事的。不过,从头至尾她对言梓兮只是利用,相反,她更欣赏言木兮。
言木兮的算计和聪明,和身处在谷底的无可失去,都让她觉得言木兮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她不反感言木兮的自我争取。将言木兮嫁给谢玄,也是有她自己的私心在里面的,言木兮是她安排在谢玄身边的一根眼线。
入宫的那一天,太后没有点名让太子妃跟着,为了这个,言木不得已又照着书上的情节去言梓兮那里低调的炫耀了一波,成功又拉了一把仇恨值。
齐国的皇宫建在山上,多是亭台阁宇,风格飘逸婉约,华美的宫殿群掩映在青山中,远远的望去就像是点缀在翡翠碧玉上的珍珠金线。
太后所居仁寿宫,风景不殊。为了方便颐养天年,宫外头有个锦梨园,养了个戏班子,专门供太后游园赏乐之用,环境好的言木都想在这养老了。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绿树成荫,翠鸟啁啾不休,仁寿宫就卧这一片绿意盎然之中。
太后并不如言木所想的那么年轻,保养的也并不好。青丝已成白雪,面上多的是皱纹,可精神气却很足,气质这一块拿的也是死死的。
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地上跪着的言木,让言木浑身不自在。
刚刚谢玄去给陛下请安了,这会儿只有言木面对着太后,说好的欣赏呢,怎么感觉像在兴师问罪。
“起来吧。”太后终于开口。
刚刚跪了好一会儿,言木的脚酸酸麻麻的,有点坐立不安。
“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言木低头恭敬答道:“不知。”
“玄儿要杀康王你知道吗?”
言木惊愕的抬头,不愧是宫斗王者,这都知道。
“知道。”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请太后放心,臣妾一定做到。”
就算不为了你也得为自己干掉谢梦丘啊。
“知道就好。”太后点点头:“玄儿那孩子不知轻重了些,务必要帮我拦着他,康王杀不得。”
言木:“……”
玩我呢,一个要杀,一个不杀,这让我很难办的好不好!
谢玄还没有回来,言木和太后开好秘密会议之后就应了尚宫的提议,到锦梨园中听戏。
这锦梨园中多植梨树,如今已然入夏,倒是错过了最好的花期。虽如此,枝叶繁茂浓密,却是极好的遮凉之所。
而这锦梨园中最好的景却不是春日洁白的梨花,而是戏台上婉转的唱腔和绰约的身段。
言木一进园子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戏声,在这只有风声树影的园子格外飘忽。
言木循着声音走去,只见在一树紫薇下,搭着一个高台,青色的梁柱上爬着山藤。高台上一个曼妙的身姿正舞着水袖,水袖一挥间,眉眼如丝。
言木睁大了眼睛万分不敢置信,这人竟是谢梦丘!
原著中提过,谢梦丘早年间征战,战功赫赫,没想到这一身铿锵骨竟也是个绕指柔!
他到底还有多少马甲。
“你怎么在这?”高台上人的说话了,是熟悉的嗓音没错了。
言木愣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我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喜欢听戏吗?”谢梦丘又一甩水袖问道。
“喜欢。”言木看着台上的人玩得不亦乐乎,顺着他答道。
“可本王不喜欢。”
“……”
能不能按照套路牌。
“这戏是取悦人的东西,台下人看得高兴,台上人却不见得开心,戏子的万般无奈可不比这帝王家多。”
他这又是感慨哪门子的人生,这让我怎么接啊,言木干脆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
“……”
你要让我说什么!
“上来。”谢梦丘对言木抛出来水袖。
言木不情愿的过去,戏台很高,可谢梦丘明显不想让言木从旁边的台阶过去,因为他向他伸出了手。
言木握住了那只手,指腹带着薄茧,温热有力。
谢梦丘轻轻一拉,就将言木拉上来了台来,顺势环住了她的腰。
谢梦丘附在言木耳边轻轻道:“你知道吗,公羊明已向陛下请旨,要求和亲。”
言木身子一僵,不敢动弹,也不敢回答。
“你说,他是不是要求娶你呢?”谢梦丘又道:“你只是小小太子侧妃,为了两国交好,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言木觉得此时的谢梦丘不掐着她的脖子都有点不对劲,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点像在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看我笑话似的。
“我只问你,你愿是不愿?”谢梦丘扣住他的后脑勺,逼迫言木看着他的眼睛。
谢梦丘的表现太过反常,言木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愿还是不愿了。
“说!”谢梦丘忽然严厉起来。
“不愿……?”言木不确定的看着他。
谢梦丘满意的拍拍言木的头。
“公羊明绝非良人,如今虞国政势错综复杂,他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但虞国的世家却是不容小觑的。世家间多有联姻,势力在朝堂上盘根错节,公羊明想要进一步登上皇位就必须要瓦解这些世家的势力,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怎会来齐国寻找外援。若他胜了,后宫三千,哪有帝王不是薄情人,若他败了,那便是搭了一条命,你可明白”
谢梦丘这一通权衡利弊的分析,倒像是真的为言木着想似的。
“知道了。”
言木乖巧的点点头,心里有着大大的问号,他这是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不生气了?”谢梦丘看到言木是难得温顺的模样,有些惊讶。
“妾哪敢生康王殿下的气呀。”
“阿娘说了,女人最是口是心非,木兮,你也是这样的吗?”
谢梦丘在言木面前毫无避讳的提起他的的母亲,这种感觉真的好像言木是他亲近的人似的。但一想到古宁寺的那一夜,言木立即就把这种错觉压在心底了。
突然间,言木真的好想问一问,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一个取乐的工具还是一个待征服的玩物,一旦失去了所有兴致或是忤了他的逆,就会毫不留情的丢弃。
言木恹恹不作声,浓密的睫羽盖着满是忧思的双眼。
“你在想什么?”谢梦丘在她耳边轻轻的问。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言木直视着他的眼:“殿下,我不是从前的言木兮了。您应该发现了,我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坚强了。”
“我知道。”谢梦丘敲敲她的脑袋:“是摔傻了。”
“所以我对你还有什么吸引力呢?”
谢梦丘眉头一挑,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系统真相了:“他就是馋你身子。”
“……”
好吧,当我没说,言木觉得谢梦丘这人真的是要是阴魂不散了。
太子,我支持你,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