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铸魂(1 / 1)凭栏不说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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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甚好,奎九端了碗冒着热气儿的粥进了房间,吹着气儿,慌乱地把碗“扔”在桌子上,“烫死爷爷了……”也不知他这一少年郎何时做了爷爷。

奎九嘟囔了两句,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说道:“小丫头片子心眼忒多,这下好了,我若不去寻你,你还不得栽在人家手上?”

奎九话音刚落,床上那人便起了身,吓得奎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当面说人家坏话可比背后说……刺激多了。

寒露转过头看着奎九,格外地……平静,“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直到空念说起以前的事,才发觉不对劲,是我大意了。”

奎九:“……”

如此敷衍的解释,他奎九就算脑子被屁嘣了都不会信。

奎九见她死不承认,也只能默默在心里撅她两句,最后还是起身,“喝点粥吧,这庙里连青菜都没有,”奎九端着粥递给寒露,“先对付着吧,垫垫肚子。”

寒露接过粥,皱了皱眉,抬头想和奎九说点什么,但这一抬头就对上奎九的目光……略显期待的目光,寒露默默低下头,决定喝下这碗烧糊的粥。

粥虽然糊,但这糊中……却带着一丝没有原由的好喝,兴许是因为粥是咸的?也有可能是她氐寒露味觉受损……

糊糊咸咸的味道竟还让寒露还品出了些许……美味。

“好喝吗?”奎九见寒露大有一口闷的气势,不由心生荣耀之感,甚至想讲述一下自己煮粥时独到的做法和他那特别的配方。

寒露咽下最后一口糊粥,摸着良心回道,“唔……还挺好喝的。”这次,寒露看着奎九认真地回道,“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

奎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你看,我就说嘛,这粥肯定好喝,你不爱吃甜的,喜食咸、辣、酸,姑娘家家口味倒是重的很,我三日都吃不了的腌菜,不够你一顿吃的,菜里那点儿辣椒沫子成了你的主菜,姑娘们都爱吃浓油赤酱的冰糖猪蹄儿,你倒好一口不吃,那可是我亲自吩咐厨房给你做的……”

寒露见奎九满嘴跑马地说了半天,想夸赞自己那无师自通“优秀”的厨艺,却莫名其妙讲到了如何辨别寒露不喜甜食的习惯,如此滔滔不绝,若是再不加以制止,怕是做不了正事了。

“你看,这白粥什么都不加便一点滋味都没有,加糖你定是不爱喝,加醋,这庙里连一滴都找不出,辣椒更是没有,这不,只能做成咸的了,若是调料具备,我定能……”

“盲僧呢?”寒露实在忍不下去,只得打断他——若是调料齐全,那还能喝?

奎九听到“盲僧”二字才逐渐把脑子安回来,“这个盲僧吧……他不能长时间见阳光,”奎九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瓶递给寒露,“他太虚弱了,况且,他现在非人非鬼非妖非魔,放在外面指不定会生出多少乱子。”

奎九这话听着好像又在扯些有的没的,细细想来倒也没错,世人容不下异类,幕后那人更容不下这个不灭的玩意儿。

他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这天大地大,竟还不如待在一个破瓶子里安全?

寒露想不通原由,只觉胸口发闷,吸了口气,“看到杀死空念的人了吗?”

奎九道:“未见人影。”

寒露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拳头,拳头摊开,一只旋镖静静地躺在那人的手掌中。

寒露刚伸手去拿,那只手就收了回去,留她那只修长纤细的“爪子”在空中停了片刻。

寒露:“……”寒露默默收回了手。

奎九将旋镖收入怀内,“和那日闯我府内的黑衣人使的旋镖一模一样,你就别看了,不吉利。”

寒露:“……”

还有什么比“不吉利”更敷衍的托词吗?亏这家伙想得出来!

寒露对奎九这种糊弄傻狍子的行为深表“怨恨”,并将此时在心里好好记了一笔。

奎九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那日的那个什么黑衣人,就是那个刺客,我爹查了许久,除了他留下的唐氏旋镖,其他一无所获……我觉得他肯定不是唐家人。”

寒露虽有些认同,但没有奎九这般确定,疑惑道:“为何如此肯定?”

奎九拉过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说道:“唐家都是些绣花枕头,酸臭气熏人的书呆子,不中用,他们‘念经’杀人还差不多,上哪寻得到功夫和灵力皆为上品的狗腿子?他们家主都没那个能耐,我曾见过唐家家主扔他家那个旋镖,哎呦,也就能射个野兔,野猪都杀不死……”

奎九损了唐家一通,连人家家主都不肯放过,倒真是……说得有道理。

寒露平日最讨厌话多的男人,唐家家主——唐仁位列榜首。

置于奎九……倒也不是很讨厌。

寒露听奎九在这凭感觉分析了半天,看在他救过自己好几次的份上,没怼他,“现在可以把盲僧放出来吗?”

奎九点点头,说道:“这房间光线不怎么强,应该没什么问题。”

寒露打开瓶子,一缕黑烟扩散开来,逐渐形成了人形,盲僧刚从赖皮蛇恢复了人形,有些不适应地走了两步,这才朝寒露和奎九说道:“二位有什么想问的,老衲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真。”

奎九先问道:“大师怎么称呼?”

盲僧忙恭敬朝二人作揖,“不敢当不敢当,老衲法号‘常隐’。”

奎九心道:“还真是‘名副其实’。”

寒露开门见山,问道:“常隐大师,您带空念来此,可有人指点?”寒露特意加重了“指点”二字,话音未落,便见常隐那因失明而形成的白瞳似乎震了一下。

常隐蹙眉回想了一阵子,说道:“那日恩公家中起火,我本受恩公家娘子的差遣去河边挑水,挑水回来时撞到一个很高很壮的男子,水洒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只得回去重新打水,巧的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再次碰到了他,在我们擦肩之时,他突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应该做个和尚’,当我回头想找他问清楚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再然后,便是我发现家中大火,只有……只有空念还活着。”

“所以你找到了这座庙当了和尚?”寒露问道,“又为何收养了那些孩子却毁了他们的嗓子?还有……”寒露看着常隐的白瞳继续说道,“你的眼睛……”

常隐听寒露此言,眼中流出了血,“都是老纳的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那日,我抱着……空念,来到庙中,见庙内许久无人居住,便决定在这庙中做个和尚,和他安安稳稳了结此生,可……可空念,他性格过于偏激,偶有一日被来庙中歇脚的施主问了‘可有眼疾’这一句话,便七日不曾进食,活活瘦脱了相,第七日夜里他便开始高烧,烧了三天三夜,烧退了之后,却怎么都讲不出话了,我疯了一样地去寻大夫,却无人查得出病因,一日,我出门采药时又遇上了那个引我来此的人,他说他有办法让空念能见,且这法子不会伤及他人性命。”

“取我眼中魂,夺子口中舌。”

奎九和寒露对视了一眼——那人八成和闯奎府的黑衣人为同一人。

奎九见常隐流了一脸“血泪”,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知从哪拽出来一块布递给他,“那个,我说大师,您先擦擦,我怕床上那位伤重晕血,再把早点吐出来,又该瘦脱相了,好不容易才长点肉。”

寒露:“……”

常隐:“……”

常隐接过奎九递来的那块“帕子”,抹了把脸,好家伙——满脸都是鲜红血液了……

寒露心道:“这下我倒是真想吐了,可真是谢谢您了。”

奎九:“……”

奎九转头看向窗外,认定只要我不看寒露的眼睛我就不尴尬。

寒露清了清嗓子,问道:“您……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常隐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明明未带面具一类事物遮挡,我却一点也记不起他的模样,就好像前一刻刚刚见过,转身便忘了那人的长相。”

寒露点了点头,又想起常隐看不见,道了句“多谢”,便将他再次收入瓶中。

寒露盖好盖子,将瓶子扔给奎九,说道:“常隐在瓶子里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吗?”

奎九单手随意一握,稳稳接住装着常隐的小瓷瓶,不慌不忙地把它放进怀里,说道:“听不见,这瓶子可是我特制的,没有我的许可,谁都别想打开,里面的别说是出来,连砸瓶子他都听不见回声,甚至,就算瓶子碎了他也别想出来。”

“哦,你除外。”奎九又补充道。

寒露:“……”

寒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她除外?

奎九没发现寒露的异样,依旧看着窗外,忽然,嘴角轻轻勾了一下,眼角多了些许笑意。

“还能走吗?”奎九转头问寒露。

寒露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奎九的意思,便痛快地朝奎九点了点头。

奎九轻声说道:“可怜可恨可悲啊……”

说着,奎九转身关上了窗户。

两个时辰后,二人以及“半人”出现在了北宁城中。

“这北宁城还真是热闹非凡啊,可比我们西阳好玩多了。”奎九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上面还题着几句寒露看不懂的诗,乍一看这红衣配白萧,折扇手中拿,翩翩公子真当是举世无双。

寒露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谈笑声、吆喝声、妇女骂小孩子的尖锐嗓音……入耳却无声响。

倘若爹娘尚在,非星非云结伴同行,繁华集市定当有趣极了,如今……

“寒露,寒露……”奎九叫了寒露几声见她未答应,只得收了折扇杵了杵寒露的胳膊,寒露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身体猛地一震,飞快地将勾陈横在二人之间。

奎九忙向后一退,拿折扇挡了一下,最后在折扇的裂痕中看见了寒露发红的双眼——充满警惕,慌乱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却说不清。

寒露稳住心神,缓缓放下了勾陈,道了句“抱歉”,便转过身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朝前走。

奎九在原地恼怒得不得了,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顿——脑子跟着灵力一道送人了不成?

奎九看着寒露那马上被人流淹没的背影,赶紧扔了被劈成两半的扇子,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只是跟在身后。

奎九就这么跟到了江府门口,寒露却迟迟不敢进门。

江府门前冷冷清清,不同往日。

寒露猜得出来,这架势多半是她外公被外人扰得痛疼,老头子暴脾气上来,下了令,不让人前来惹他生气。

寒露心道:“不知外公的身体怎么样了?”寒露担心了一路,此时见门前摆设没多没少,一切如旧,虽说放心了不少,但心中还是担忧的。

“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奎九的声音在寒露头顶响起。

闻言,寒露忽的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眼。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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