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树的样子,好奇怪呢,是故意这么修剪的吗?”
站在狭窄的石阶下方,荒木宗介好奇地看着两侧笼罩在怨气之中的树林。
因为“春日赏樱、秋日赏枫”的习俗,樱花树和枫树交叉种植是很正常的园艺手法。
但寻常的树木,都会因为趋光的特性,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
可这阶梯两侧、形态畸形的树木,无论左右,全都朝着中央的阶梯倾斜。
扭曲的树枝在半空中缠绕、合拢,编制成密密麻麻的天然拱顶。
可以想象,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阳光应该也无法映入这处石阶,想必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走吧,去山顶看看,如果没什么异常,今天就可以下班了,找家顺路的拉面店”
“嗯嗯,新宿我可是很熟悉的,有几家不错的店可以带荒木老师去!”
忧心荒木宗介被人悬赏的事情,小鸟游真弓其实一直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继续着“除灵之旅”。
眼看这趟旅途即将到达“终点”,她的心情才稍稍雀跃了起来。
细细想来,不知不觉,今夜已经搜集了等同于近百具灵体的灵魂尘埃
若非涉及荒木老师和竹取绘卷的事皆是最高机密,这“百分百成佛”的除灵效率传出去,足以让耗费了数百年光阴的望月氏仙人掀翻棺材板、让协会里兢兢业业除灵的各位成员下巴掉到地上吧。
想到这里,小鸟游真弓终于明白,为什么涉及荒木老师的事情,会是协会的最高机密。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无疑是当世最强除灵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强到就连协会,不得不视若瑰宝地将他隐藏起来。
“等等,让我走前面。”
荒木宗介伸手拦住准备迈上阶梯的小鸟游真弓,先她一步踩上了第一阶石板。
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前面有着什么不太妙的事物。
古旧的石板阶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依旧死气沉沉地横亘在眼前。
只有四周浓郁的怨气,有如倦鸟归林一般,一刻不停地朝着他体内流入。
“诶?难道是我感觉错了吗?”
“噗呲荒木老师,也难得慎重一回呢。”
看着荒木宗介呆滞的表情,小鸟游真弓掩嘴一笑,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那就拜托你,走前面带路吧。”
被少女信赖地拉住衣角,对荒木宗介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踏上下一梯石阶。
后方,看着眼前男子宽阔、熟悉的背影,盂兰盆节那晚的回忆涌上小鸟游真弓心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漾起一抹粉色。
自己当时,也是这样在他身后的自行车后座上,闲庭信步、视漫天鬼物如无物。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开始在两人心底蔓延。
随着两人缓步上行,阶梯两旁静立的树木显得越发狰狞,仿若随时可以择人而噬的猛兽。
这是在阶梯之下无法感受到的,一股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滴答”
黑暗之中,安静得连不知何处响起的水滴声,都清晰可闻。
“滴答”
仿佛,有极为邪祟的力量在不断积蓄,即将迎来最为猛烈的爆发。
“荒木老师”
或许是眼前的气氛太过诡异,小鸟游真弓轻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安静。
“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这古旧、狭窄的阶梯中部位置。
“我还以为是我太紧张了,原来你也感觉到了吗?”
“滴答”
“好像有什么声音”
又听见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荒木宗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黑暗之中、一人宽的石阶上,走在后方的小鸟游真弓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埋着头一步撞入他怀中。
“啊”
轻声惊呼着,小鸟游真弓心如鹿撞、脚步一乱,竟直直朝着后方的阶梯倒去
“小心。”
强壮有力的手臂,绅士地揽住少女的纤腰,将她稳稳地拉回。
狭窄的阶梯上,两人就这么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没、没、没、没没事吧?”
刚才那一伸手,只不过是条件反射之下的举动。
此刻,感受着几乎一手可握的细腻腰肢、扑鼻而来的少女幽香和怀中火热的娇躯
原来,这么细的吗?
荒木宗介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化作了僵硬的石像。
“没没事谢谢”
将头埋在他胸前的小鸟游真弓,声如蚊呐地回应着。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红得发烫的脸,恰好对上了荒木宗介那金黑交映、迷离如宝石的双瞳。
四目相对,两人竟然一时间都没有舍得挪开目光。
只觉心底不知从何时开始积累的某种情绪,正借着视线正在不断交织、传递。
仿佛又回到了,盂兰盆节那满天花火之下,两人相视而立的一幕。
“小、小鸟游氏”
“嗯。”
就在荒木宗介舔了舔干涩的嘴皮,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滴答”
两人所在的山顶石阶,仿佛被人点亮了灯火,突然充斥着鲜红的光芒。
四周的场景,随之一变。
“呜呜呜”
仿佛从喉头挤出的、带着无尽幽怨和恨意的哭声,在风中萦绕着,响彻山顶。
“滴答滴答”
那奇怪的水滴声,也越发的急迫、大声起来。
“这、灯笼我记得之前应该没有吧?”
在四周突如其来的光亮之下,两人下意识地分开一步,目光落到了阶梯两侧。
从石阶最下方开始,一盏盏不知何时出现、漆红似血的木制立式小灯笼,正沿着扶手外侧延伸而上。
仿若有无形的手,用血色的火焰,把那灯笼从下往上逐一点亮,将两人眼中的事物染上了深红的色泽。
夜幕之下、树林环绕之中,鲜红微亮的灯笼簇拥着古朴石阶延绵而上
本应是极美的景象,此刻却因为灯笼中的血光,变得无比凄厉诡谲。
“这两边的树,有古怪!荒木老师,你看”
血色灯光的照映之下,可以看清,从两旁粗大的树干、到延伸而出、笼罩头顶的树枝上,全都挂满了一具具干瘪枯瘦、形迹模糊的尸身,正在痛苦地蠕动着。
这响彻林间的哭泣,正是从那些尸身上传来。
随着视线拉近,甚至可以看见有带血槽的粗黑铁钉,刺穿了那些尸身的体表,深入那些树木的躯干,将他们死死钉在其上。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正是尸身上的血液,沿着血槽流入树干、滑落而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