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真是无语,不过诚如李令月所言,这个杨务廉确实是非同一般,此人主持修建过许多的大工程,而工程牵涉到的都是方方面面的事。
而且从他制作木制僧人的事也可以看出,此人很有巧思,似乎总有一些奇思妙想,想想看,在近一千三百年前,便有人能用木头搭出一个能自行行乞的机器人,这是何等的妙手。
虽然秦少游觉得,这多半也就是一个后世大致的机械玩具罢了,可是这东西出现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十分了不起。
偏偏这个家伙……人品却不太好,因为贪渎而被免官,据说贪墨的钱财是千万,所谓千万,即是万贯,虽然在秦少游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筑城所靡费的钱财可是真正的千万,后头的单位不是钱,而是贯,若是这厮动了什么坏心思……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但凡是人都不可能完美无缺。秦少游想了想,还是道:“却是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
李令月道:“理应是在洛阳,此人从前是相王府的属官,此番罢官,必定是不甘心,定是要想尽办法重新起复,你找个人随意打探一下,也就知道了。”
秦少游心里已经敲定了一个人选,又不由道:“还有一个人,据闻在长安很是出名,此人精通新罗、突厥、波斯、天竺语,还曾编过一本书,不过他乃是高门出身,出自陇西杨氏,只怕我要请来,殊为不易,殿下能否帮一个忙”
李令月不禁道:“这个人,本宫也有耳闻,陛下曾授予他官职,他不肯接受,倒是据说他还曾随着商贾游历过安西都护府,那儿的人情世故,他都知道。”
秦少游笑吟吟地道:“所以非得请公主殿下出马不可。”
他叹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列的长长的名册,叹道:“除此之外,还有个铁匠叫李环的,此人神乎其技,却是不知能否招揽。”
秦少游的目光一凝,道:“高宗在时,有一个县令叫王铭,此人善断奇案,为人清廉,却因为得罪了人,据说现在还在狱中,我听说他到任一方,那儿盗贼极多,便是在县中的市集里,也经常有不良子盗抢财物,他为了遏制这样的风气,命人在县中各处设鼓,但凡有事,失主可立即敲鼓,差役听闻之后,半柱香之内便可赶到。这个人却得想法子营救出来才好。”
“还有……”秦少游托着下巴,他要挑选的属官实在太多,不过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这些人都是某一方面的专才,那些如今在朝的大官他是指望不上的,人家怎么会来你这里屈就,所以基本上,秦少游能挑选到的,要嘛就是没有做官的在野之士,要嘛就是出身较低,一时落难的人。
他毕竟不是亲王,也非是宰相和大将军,或者是什么名门之后,只要开了府,便有大批的人才争相投靠。秦少游现在倒是颇有点像那阉宦之后的曹操了,虽已发迹,却为世俗所不容,这个草台班子,想来是别想指望能有什么名士来投的,所以只能招募一些鸡鸣狗盗之徒。
李令月一把将秦少游手中的名册抢了去,而后打开,禁不住咂舌:“竟有这么多?”她旋即蹙眉:“俞文俊……这个人……本宫似有耳闻,噢,想起来了,他曾中国明经进士,后来母皇授予了他官职,谁晓得前年的时候,新丰地崩,他上书胡说什么臣闻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知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隔塞而山变为灾。臣愚以为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不然,恐殃祸至矣,这个人,真是好不晓事理,居然敢说这样的话,母皇勃然大怒,将他流放去了岭南……秦少游,你还真是什么迂腐之人也敢要。”
秦少游笑呵呵地道:“这个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想必是那些经史里胡说八道的话看多了,乃至于脑子不清,不过此人据说也并非只是迂腐,他精通农耕之事,我记得高宗还在的时候,他曾编过一本书,便是关于种粮植树之事地,这书我教人寻访过,确实可见此人对农耕之事很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殿下,咱们这儿种茶……种桑……可离不开这样的人啊,每年产的茶桑越多,咱们赚的钱也就越多,看在钱的面上,殿下也该无论如何想想办法,把这个人叫来洛阳,到天策府里做事。”
李令月不禁嗔怒道:“太宗皇帝的天策府,人才济济,不是有名的博士大儒,就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你瞧瞧你,真是没出息得很,居然招揽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你还真不怕为人所笑吗?”
秦少游笑了:“其实下官坚信的并非是这人有三六九等,这世上的人,各有所长,所以下官只相信人尽其才,让合适的人去做他所擅长的事,而并非定要是什么名士不可。就好似殿下若让我去耕地,或许我连一个最孱弱的庄户都不如,可是说起烹饪和挣钱,这天下又有几人比得上我?”
李令月竟是无言以对,拿了名册,道:“不管如何,我会想想办法。”
秦少游大喜,忙是称了谢,李令月却是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谢本宫,你我之间已经纠扯不清了,不过本宫总是觉得你在藏拙,陛下让你任天策上尉,当然有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的心思,可是嘛,你却如此胆战心惊,专门招募一些这样的人,罢……这些与我无关。”
李令月拿着名册去了。
秦少游也不由松了口气。
过了几日,圣命终于下来,这圣命一下,秦少游也就正式成为了天策上尉,至于团结营其他人员也都各有封赏,比如方静人等,则升为了都尉,再有校尉之类的人,也晋升了不少。至此之后,团结营改为了天策军,屯孟津,拱卫神都。
这个圣旨颁布下来,洛阳城中却是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带着几分非同寻常的意味,假若是从前,朝野必定要闹一闹才好,可是如今,局势却是变了,武家的人对此自然无感,这些和他们无关。可是临淄王刚刚遭受了重创,眼下和王方庆这些人正在舔舐伤口,试图对庐陵王进行反击。
而庐陵王如今名为皇太子,此时最重要的还是低调行事,万万不可招惹出事端。
在这沉默的背后,秦少游走马上任,在次日的一天,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将作大匠杨务廉。
杨务廉年近四旬,生得颇为猥亵,身材矮小,贼眉鼠眼,他被秦少游寻觅了来,显得有些不安,事实上,这位仁兄现在也算是家财万贯之人,可是被罢官之后,却并不甘心,依旧还留在洛阳,四处求告,就是希望能有官复原职,只可惜许多人收了他的重贿后却是不了了之,说得倒是都很好听,让他等着好消息,结果就此了无音讯,让这位杨大匠郁郁寡欢了许久。
现在……天策上尉却是将他请了来,这让杨务廉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机遇,不管怎么说,在天策府地幕下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官员,虽然品级低了一些,也未必有什么前途,可是总也比白身要好。
可是杨务廉却不是傻子,天策府是怎么回事,傻子都清楚,现在别看风光,可是三五年后呢,李家当政了呢?
可以说,这里头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立即拿定主意,而是想先看看再说。
秦少游坐在主位,杨务廉进来之后,却是转身就要走。
秦少游见状,忙是离座道:“杨先生这是何故?”
杨务廉只得转身,旋即脸色冰冷地道:“秦上尉委派了人来告诉老朽,说是上尉爱惜我的才干,老朽这才前来一见,可是上尉却是高坐胡凳之上,哪有礼贤下士的样子,分明是将老朽当做野人罢了,老朽告辞。”
秦少游猛地想起,眼下这个时代,虽然胡凳已经流行,不过这只是休闲时的用具,在正式场合,却还是必须跪坐,否则会被人当做是轻慢,自己在庄子里闲散惯了,习惯了胡凳,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可见这都尉和天策上尉之间有许多东西和从前的一些坏毛病,怕都要改一改才好,以前是丘八,倒是没人在乎这个,可是现在开了府,却是务必要谨慎一些。
秦少游忙是笑呵呵地道:“是某的怠慢,实在万死,还望先生勿怪。”
见秦少游说的诚挚,杨务廉却是上下打量秦少游,心里不禁想,这个家伙,莫非是在试探自己吗?
想到这里,杨务廉动了心思,杨务廉的名声并不好,所以一般人也不愿意招揽他,他便心里认定这是秦少游在试探自己的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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