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抬起头,一对明亮的杏眼透着清澈,她的娘从小就教过她,做奴婢最重要的是忠心和实诚,在主子面前,绝不可以越礼和撒谎。
“奴婢觉得苏姨娘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想讨好小姐。”
“那你觉得苏姨娘这个人怎么样?”谢静娅再次问道。
“奴婢觉得苏姨娘在各方面礼仪规矩面前,从不犯错,对小姐一向都是疼爱有加,但这份疼爱总让奴婢觉得有些过了。”半夏虽然只比谢静娅大三岁,但是她从小在大宅门里长大,她娘亲又从小教导她怎么观察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所以她看事情自然是比同龄阶段的人要透彻一点。
“哦,怎么就有些过了呢?”谢静娅继续问道:“本小姐的外公是丞相大人,是他唯一的外孙女,更何况,本小姐自幼就被皇上指婚,以后的荣华富贵都摆在那里,在谢府又有着父亲和祖母的宠爱,地位自然是比其他嫡出的人高贵几分,那些人见了我还不都得宠着,苏姨娘讨好我也很正常。”
“小姐的话自然是对的,但是换一个角度看,但凡娘亲宠爱孩子,溺爱过多便是害,苏姨娘对三小姐从来都是严厉的,每日要练习的东西都要检查,生怕学得不够好不够精,对四少爷的严厉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苏姨娘把小姐您当亲生的闺女看,为什么对您总是百依百顺的宠着?”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谢静娅呢喃道。
“我听我娘说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能说明为什么苏姨娘要对您百依百顺。”半夏认真地回道。
谢静娅看着半夏,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半夏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了下来,五小姐既然肯听她说,那就代表着谢静娅也就没有再生她的气。她微调一下气息,缓缓道来。
“在一大户人家里,嫡母生下一个儿子,没多久便去世了。过了一年孝期,这大户人家里的老爷便续娶了一个继室,继室进门后,对继子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慢慢的,继子越来越大,学会的一些东西也就越来越不堪,吃喝嫖赌几乎全占尽了,最后因为犯了案被抓入了官府坐了牢继母的亲生儿子,随着继母的严加管束,虽然没成大器,但也没犯过事,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一生荣享府里的富贵。”
说完后,半夏定睛地看着谢静娅,只见她眉毛微蹙,神情中透着几分凝重。
“你的意思是,苏姨娘就是那个故事里的继母?”谢静娅神情由凝重转为淡漠。
“这只是奴婢的一些看法。”半夏如实地答道。
“半夏,既然这样,那你可否与我站在一块演戏。”谢静娅轻问道。
“奴婢是小姐的半夏,奴婢一切全听小姐的安排。”半夏眼神坚定地回道。
“以后凡是在外人面前,苏姨娘是怎么个百依百顺宠我的,你就怎么个百依百顺的讨好我,恭维我,可否做得到?”谢静嫣的声音有些凌利起来。
“奴婢全听小姐的安排。”半夏继续问道:“小姐这是准备顺着苏姨娘的安排,好让她放心芥蒂,是吗?”
谢静娅点了点了头,转过身,拿起毛笔,半夏快速的将一张宣纸铺开,谢静娅在宣纸上快速地写下一个字忍字。
这一次,半夏看到那个字,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小姐……小姐,这字……”
看着半夏眼里的惊讶,谢静娅淡淡地说了句,“你是个聪明稳重的,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般了吧,因为我现在治不了苏姨娘,所以得忍。”
“小姐……”话一出口,半夏的眼眶便不由得湿润了起来,“奴婢服侍小姐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小姐被苏姨娘迷惑,却不知,原来小姐心里这么苦,都是奴婢不够细心,所以才误会小姐的。”
“现在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别再啼哭了,去把这张纸烧了。”说着,谢静娅将那张写着忍字的宣纸递给了半夏。
半夏抬起手臂,用衣袖轻轻的擦试着眼角。
看着这个字,看见被点上火的宣纸,半夏有些难受有些不舍地道:“小姐的字,写得真好,这样烧了,真是可惜!”
“傻丫头,这有些好可惜的,字烧了可以再写。”谢静娅看着被烧尽的宣纸,叹道:“如果苏姨娘赢了,我们就可能没有翻身之地。”
“苏姨娘再厉害,她也只是个妾,小姐一定能赢过她的。”这一次,半夏信心满满地道。
“她虽然只是个妾,却是个贵妾,一年孝期过后,她凭着父亲的宠爱,凭着一双出众的儿女,就可以荣升为谢府的大太太,到时候,我们对付的就不是一个妾这么简单了。”谢静娅对于她父亲谢安邦的一些行为,她暂时先不告诉半夏,不是她不信任半夏,而是现在时机不够成熟。
听着谢静娅的分析,半夏也不由皱眉,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坚难的过程。
“小姐,那你有什么办法阻止苏姨娘成为您的继母吗?”
“忍!”谢静娅眼神冰冷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苏姨娘和父亲能忍的,她要忍,苏姨娘和父亲不能忍的,她还得忍。
谢静嫣的院子内,丫环知画在帮她整理衣裳。
“哎呀,这件衣服不好看,那么艳,给我换一件别的颜色。”谢静嫣语气满是抱怨地说道。
知画转过去,又拿出一件粉色的袄裙出来,小心地道:“三小姐,这件粉色的袄裙跟白色的褙子搭在一块,这样可行?”
“那么俗气的颜色,怎么能穿在我身上。”谢静嫣看着那些个色彩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谢静嫣翻了一个白眼,看着那一堆衣裳,眉毛不忍地皱得更深,心里直怨谢静娅那个该死的贱人,竟然将原来她看中的银白色刺绣花纹,细褶如月华的袄裙挑走了,害得她只得了这一些俗气的东西。
知画站在那,不知道接下来还该不该挑选衣裳,挑又怕再次触动谢静嫣的情绪,不挑又怕她会责罚。
正在知画犹豫不决的时候,谢静嫣再一次的发起脾气,“你站在那干嘛,还不去给我把那鹅黄色的长袄拿过来!”
谢静嫣也站起身,将自己所需搭配的东西都找了出来,鹅黄色交领兰花刺绣长袄,绣兰花边的袄裙,雪青色的印花披帛。梳了流动如云的十字双环髻,戴上一只浅黄色的珍珠花绢,一对赤金点珠桃花簪。
这一切,让谢静嫣看上去一点也不华丽张扬,却多了几分可爱和素雅。苏姨娘常教导她,宴会的时候,大多女人都会盛装出席,这个时候,如果你是素净的装扮,再加上美丽的容颜,则会更显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