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
夜依然很深,如墨倾覆。
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除了那被月亮拖拽的忽长忽短的影子外,只剩下那落寞的细雨轻轻密密的独自挥洒。
秦夜冕静静地走在路上。
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很快就被细物滋润着,蒙上了一层白雾。
心似乎也同时被浸湿了,在这个凉薄的夜里,竟有些酸酸的蔫蔫的。
“出来吧!”男人轻轻唤了一声。
“爷。”影快速从黑暗中出来。
其实他从主子出去的那一刻就跟上了,只是没敢靠近。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竹轩坊门口,男人停下了脚步。
影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等着。
“明日让孟了带公主去见阿篱将她们接去亦庄。”
交代完,男人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影静静望了眼楼上,见屋内亮起了油灯,才转身默默离开。
亦庄
怜儿早早装扮完毕,等着。
她想等冬儿一来就去,怕去早了会打扰到公主。
快至午时,冬儿终于姗姗来迟。
她前脚一到,怜儿就即刻起身出门了。
首次出街,她并未感到欣喜。除了焦虑,剩下的只有担心。
客栈门口,她和孟了双双被掌柜的拦下了。
“你们可是来找阿篱公子的?”掌柜的问。
“是。”孟了答。
“阿篱公子已经离开。”说着,他拿出一份信递给他。
信里简单一句话,“先走一步勿念”。
怜儿看到,哭了。
竹轩坊
“爷。”影轻轻扣了扣房门。
他知道主子天亮才睡下,可这件事十万火急。
“何事?”秦夜冕起身穿上衣服。
“阿篱公子走了。”
孟了刚派人来报,他就急着找他来了。
“什么时候?”男人顾不上衣服还没穿好,立刻将门打开。
“辰时出的城,孟了已经派人去查过了。”
“通知孟了,马上启程。”
“是。”
秦夜冕随便洗漱了一下,转身下楼。
此时影已经将两人的马牵来,等着了。
随后两人快马加鞭而去。
赫尘,跑得极快,似乎知道男人此刻的心情。
那奔驰的身影如同腾云驾雾,所经之处无不尘土飞扬。
马车上
公主昏昏沉沉地睡着,脸色依然惨白,令人担忧。
其实今天她们并没有打算要离开。
是公主一醒来就吵着要走,好说歹说都不听,没办法之下才依了她。
所以出城快两个时辰了,阿菁一直将马车赶得很慢,就怕万一有什么事好即刻掉头。
“吁”
突然两匹快马从旁边经过,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脸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人。”阿菁正想问他何事。
可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上了马车。
“出去。”
一个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冰冷声音在马车内响起,吓了兰馨一跳,转身一看竟是大人。
虽说她心中不愿,却也只能乖乖下马车去。
马车里少女睡得很沉,秦夜冕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
他发现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嘴里总“嗯嗯嗯”发出声响。
尤其那卷曲着的身子,紧紧团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可怜。
“阿篱!你是不想见我对吗?”男人喃喃自语。
忍不住想起那天她离开竹轩坊时说的话。
她说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无比懊恼。
马车外
阿菁和兰馨急得团团转。
“你们这是何意?”阿菁见影抱着剑守在马车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你知道怎么去牡丹城吗?”
影不答反问,完全不将阿菁的火冒三丈放在眼里。
“废话。”她现在问得是,他们凭什么把她们拦住不让走。
“那你说说看?”影慢条斯理道。
“这上面画得明明白白,你眼瞎了吗?”阿菁掏出地图直接砸在他脸上。
影没吭声,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地图。
“你们想走这条?”他看了一眼,指着上面做了记号的地方。
“是又怎样?”她现在已经快要爆炸了,恨不得直接冲进马车里去,去看看大人到底找阿篱何事。
“那你知道这上面有一段特别凶险的地方吗?”
影知道他护主心切,对于他频频瞄向马车的眼神一目了然。
“什么凶险的地方?”阿菁一把抢过地图看了一眼,态度恶劣。
“这里有个狼坡,你不知道?”影在她标识的地方指了指,态度温和。
只是他有些吃惊她们竟然没打听清楚就贸然上路,实在欠考虑。
其实这条路,也是他们打算要走的,所以多做了一些研究。
其实从昏城去牡丹城原本有三条路。
一条水路,两条陆路。
人们大多走的是水路,因为水路比较安全。
他们之前来的时候,走的也是水路。
可如今他们不敢走,一是水路路途远,防不胜防是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条水域流经西凉边界。
以前南楚和西凉相安无事,走水路自然最好。
可如今局势紧张,他们怕西凉烈火堂的人早有埋伏,所以不敢贸然行事。
至于另两条陆路,一条是山路,道路崎岖难行,到处是悬崖峭壁,带着女眷根本没办法走。
另一条则是平原大道,虽路途短却要经过一处狼坡,而这处狼坡却极其凶险。
但不管如何,他们这次都打定主意要闯一闯。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过狼坡的东西。
“你说的狼坡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狼坡吧?”兰馨插了一嘴。
“正是。”
“不可能,这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
“知道为何地图上没有吗?”
“为何?”
“因为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不,是从来没有人活着从这条路里出来。”
“你是想说,这狼坡的传说是真的。”阿菁这下有些被吓到了。
“知道狼坡上有多少狼吗?”影不答反问。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最见不得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
“比整个昏城的人口还要多。”
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受不了这人满嘴屁啊屁的,跟他主子一个德行。
“不可能。”他这分明是危言耸听。
“别吵。”
这时,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突然响起,吓了大家一跳。
“爷!”影见主子从马车上下来,立即跟了上去。
兰馨与阿菁对视一眼之后,直接上了马车。
“大人,影说的是真的吗?”阿菁则追上他们的脚步。
“嗯。”男人轻“嗯”了一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菁突然感觉有些后怕,因为男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孟了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男人突然问影。
“应该没问题,三天时间足够。”
影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一队人马出现。
“爷。”孟了一下马车,立即快速来到秦夜冕身边。
他在接到主子的命令之前,正被怜儿哭得心烦意乱。
现在好了,终于追上人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准备的如何?”男人问。
“爷请放心,都准备好了。”孟了胸有成竹。
“好,休整一下,随后出发。”
“是。”
孟了话音未落,就听一女子的哭泣声传来。
“阿篱!”怜儿一边哭一边跑,那速度极快,一点儿都没有身为一个公主的端庄和淡定。
孟了皱了皱眉头,正想过去,却被秦夜冕拦了下来。
“随她去吧!”
“是。”影嘴里应着,心里却很烦躁。
不知道这阿篱公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搞得公主天天魂不守舍,食不知味的。
尤其刚刚在路上,她一个劲催促他快点时那火急火燎的模样,他的火气就“噌噌”冒上来了。
马车上
“怎么样了?”怜儿抹了抹眼泪,拿过兰馨手里的面巾,帮公主擦拭身子。
这几天,冬儿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害她心急如焚,总担心公主有个万一。
“今早起来好些了。”兰馨拿出干净的衣裳帮她换上。
这两天公主冷汗冒的厉害,几乎一天要换好几身。
“查清楚什么原因了吗?”怜儿揪心。
“没有。”兰馨摇了摇头,心情沉重。
她仔细研究过了所有药物成分,除了水都没问题。
可那水,一年才出一次。现在她就是想研究,也没办法。
尤其当时急于采药,她根本没看见传说中的景象。只是事后听公主说水变成了血红色。
“那可怎么办?”在怜儿看来连兰馨都无能为力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
于是她又开始抽抽噎噎哭起来。
望着熟睡中公主虚弱的模样,怜儿心都碎了。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虽说是主仆关系,可在感情上却如同姐妹。
记得以前,她病了,睡了,她就偷偷去做别的事。
她好了,醒了,她永远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可这次她病的那么重,她却帮不上忙,心中不知道多难受。
她希望她能守着她,哪怕继续做丫鬟也比现在天天见不到要好。
这样想着,她就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