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是你救了我吗？”望着老人，篱落满脸不解。

她记得船离开岸边的时候还听到了离歌姐的呼喊，也看见了她跳入水中的身影。

当时岸上放着油灯的缘故，她看得很清楚。

本想应她一句，可就是喊不出声来。

因为男人毒性发作之后笑得十分恐怖，连手里的刀也变得疯狂了起来。

她怕自己会死于非命，所以与男人打了起来。

那时俩人打得十分激烈，她差点被他掐死在船沿上。

好在男人很快没了动静，她才顺利逃过一劫，但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

那时，她以为离歌姐会很快来救她，却没想到居然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

“不是我，是我的孙儿。”老人很慈祥，走了很久才走到床边。

见她想伸手扶她，篱落忙自己爬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老人的腿脚似乎不大好，走得慢不说，还十分吃力。

甚至连手都抖得厉害，让她没办法视而不见地躺着。

“把药喝了吧！”老人在她身旁坐下，然后在矮几上拿过一碗东西，打算喂她。

“这是药吗？”碗里的东西又粘又稠，绿油油的着实吓人，篱落吓得缩着脖子不敢靠近。

“小花别怕，这是药，很好喝的。”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突然从屋外伸进头来。

见她不信，于是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夺过老人手里的那碗东西一口气喝了，喝完还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

那模样好像喝了什么好喝的蜂蜜一样，看得篱落一头雾水。

药也能随便喝的吗？她实在难以置信。

“这药不是给你喝的，傻子。”老妇人似乎很生气，拿起身旁的“手杖”咬牙切齿地在少年身上抽了一把。

那神情看似严厉，实则动作并不重。看起来不像管教，倒像是一种无奈的提醒。

尤其拐杖落下时老人嘴里的一声叹息，更是带着莫名的不忍和心疼，让篱落十分不解。

“奶奶，您为何又打我！”少年不干了，直接躺在地上又哭又闹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七八岁只会耍赖的孩子，满眼天真和不满。与他那较好的少年面容和整洁的衣裳显得格格不入。

“别闹了，快起来照顾妹妹，我去重新倒一碗。”老妇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丢下一句后蹒跚而去。

那动作和神情一看就是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了。

“哦。”一听要照顾妹妹，少年突然不哭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笑嘻嘻地望着篱落道，“小花，你身体好些了吗？”

“你叫我什么？”篱落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

“小花，我妹妹小花！”少年非常开心，围着她的床铺手舞足蹈起来。那高兴的模样好像捡到宝了一样。

“你妹的，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篱落心中腹诽，但她没有作声。

因为她突然想起老人刚刚叫他傻子来着，心想少年也许是个智力有问题的人。

“小花，你以后可不能再乱跑了知道吗？哥哥可是找了你很久很久呢！”开心完了，少年又突然一脸严肃地坐在她身边道，“这么长时候你上哪儿去了，怎么都不跟哥哥说一声？”

面对他的问题，篱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他妹妹小花，又感觉没必要和一个傻子计较。

“去去去，去外面玩去。”就在篱落犯难的时候，老人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然后就见她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一脸不耐烦道，“让妹妹先吃药，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和妹妹玩。”少年一听这话，不依了。突然跳上床搂着篱落不撒手，吵着叫着要一起玩。

那模样就好像怕她跑了一样，抱得死紧。

篱落吓得不轻，想躲却躲不开。

因为少年看似清瘦，力气却不一看就是个结实的孩子。

“天快黑了玩什么。”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忙伸手拍了一下少年的头道，“去去去，去打点水来给妹妹洗脸。”

“哦。”一听天要黑了，少年立刻跳下床一阵风似的跑了。

那着急忙慌跑出去的身影，实在是有趣很，好像火烧屁股了一样。

“这孩子就是我的孙儿。”当篱落望着少年的背影发呆的时候，老人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昨日一早他将你从水泽里带回来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今天可是五年里头一次没下水。”

“您是说救我的人是他？”篱落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老人，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是一个傻子救回来的。

“是啊！”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药喂进她嘴里。

篱落本不想喝，但看在她一把年纪的份上实在过意不去，才接过来一口干了。

喝完了才发现原来这药还真不苦，就是卖相恐怖了点。

见她喝了，老人一脸欣慰，“你不知道，傻子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满身都是血，而且整整昏迷了两天。若不是这药，怕是好不了那么快。”

“谢谢奶奶。”一听这话，篱落满心感激。

“不要谢我，这是老天的安排。”说着，老人突然笑了。

笑容十分喜乐，是一种篱落看不明白的发自内心的松快。甚至连原本十分混浊的眼眸都清亮了许多。

然后她说起了傻子的身世，像是刻意为之，又像是无意使然。

透过她，她的眼神定格在一处墙上，然后满脸追忆。

她说傻子小时候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从小就识水性，长得人见人爱。

那时他们一家五口在水泽边过着打渔为生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幸福。

可这样的日子在傻子八岁那年却彻底改变了。

水泽发大水将整个渔村淹没，傻子的父母为了救两个孩子双双罹难，只留下了深受重伤的她和俩个孙儿。

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年仅五岁的妹妹。

那时起，傻子就成了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

一个八岁的小孩，既要照顾她，又要照顾妹妹。

所以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带上小花，即便出海打渔也是如此。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四年后的一天，他照常带着妹妹出海，却再也没了妹妹的身影。

因为当他从海里上来的时候，船上的妹妹却不见了。

那天，他哭着喊着跟疯了一样，可妹妹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那之后他就病了，病得除了找妹妹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每天天一亮就下海，一找就是一整天。

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整整找了五年。

哪怕这渔村里的人全搬走了，他也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