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当花热血一跨上马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此刻皓阳怀里的阿篱早已跟血人一样了。
鼻子里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男人拼命想捂都捂不住的雪白手上显得艳丽又刺目。
哪怕此刻天已然黑透,油灯又如同鬼火一般昏暗,也难以抵挡那血在少女苍白的如同女鬼的脸上流淌,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尤其皓阳眼里的猩红和那赤裸裸毫不隐藏的懊恼和痛苦,都深深惊到了他。
“都怪我我以为那贴膏的药效会像老先生说的那样可以持续两日,没想到。”男人声音里那几不可闻的软弱更是让热血莫名有些心酸。
“鼻血而已,不会有事的。”他转身接过花离歌递进来的脸盆和锦布,将她拦在外面。
因为男人的软弱是需要保护的,而且又是皓阳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都吝啬于袒露真心的人。
当然怀孕的女人也同样需要保护,过多的担忧对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好处。
“热血大哥血止不住怎么办?”在两人折腾了很久血依然堵不住的时候,秦夜冕慌了。
他很怕人若是没到丰林郡就没了该怎么办?他不敢想。
虽然他见过无数生死,更是亲历过七年前杀戮果决人如草芥的时刻,却无法眼睁睁看着阿篱就这样死去,死在他的怀里。
“用止血散吧!”见情况不妙,热血也慌了。立刻掏出一瓶治疗外伤的金创药,然后将药粉撒了上去。
他没等皓阳做决定,更不敢确定这药是否有效,但不管怎么样用了总还有一线希望。
毕竟阿篱如今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折腾,一旦失血过多,怕是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而且如今的她也不比别人,她是皓阳心里的阳光是清风是雨露,更是与他的一颗心连在一起跳动的脉搏,是绝对不能有事的那一个。
但好在这止血散还算管用,撒上去没多久血就止住了,这让他不免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背居然湿透了。
尤其在望着皓阳那紧紧抱着阿篱如获至宝的表情时,心里更是莫名闪过一抹不安。
余下的路很长。
马儿们那往死里跑的速度,硬是将原本五日才能赶完的路程缩短了一半。
而花热血和花糖王早已累瘫了,若不是半路上有人赶来接应,怕是早就倒下了。
而篱落这一晕则足足晕了两日,等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浩浩荡荡地进了兴城。
“阿篱,你醒了。”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秦夜冕便立刻将她放开,生怕多抱一会儿都会把人给闷坏了一样。
“怎么这么吵?”少女虚弱的声音在窗外人声鼎沸的喧闹里可谓是几不可闻。
但细心的男人还是听到了,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明日是兴城的书香节,所以今日各处都开始搭台摆摊做准备了。”
说着,他轻轻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
“什么是书香节?”莫名无力的身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竟多了些难得的精神。
篱落搭着他的手刚想起身,结果却瞧见了男人的衣袖处有一大片脏污。
那污渍在黑衣服上倒也不显眼,就是颜色深了一些。
这若是在别人身上她倒也不觉得稀奇,但在男人身上就感觉极为突兀。
因为他是个好整洁的人,若是在现代人眼里那就是有洁癖的人,能任由这样一片污渍留在衣服上实属不易。
“大人,您这里?”篱落指了指他的衣袖,抬头刚想提醒他,结果却发现男人衣领对襟处的白边上居然也染上了污渍。
不,不是污渍,而是红色的血渍。
“大人流血了吗?这里都脏了。”她指了指他的领口,然后一脸疑惑地到处瞧了一眼。
发现除了他的衣服,自己身上和床铺上都干干净净。
其实篱落不知道她身上之所以干净是因为男人给她换了,包括床单和被套。
因为那上面的鲜红血迹实在让他看不下去,看一次就觉心疼一次,就懊悔一次,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顿。
所以此刻望着她在他胸口指指点点的小手,他的心竟又莫名闪过一丝懊恼。
“无碍,一会儿到地方了再换。阿篱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秦夜冕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她,根本顾不上自己。
“没有啊!”篱落摇了摇头,然后往窗口一趴,轻声道,“我一不舒服兰馨都会给我吃药的。”
少女醒来后不仅不生气还能好好说话,这多少让男人有些欣喜若狂。
只是她好似忘记了之前发生什么的迷茫表情,却让他有些始料不及,而这时候提到兰馨更是让他心里突生起疑窦来。
尤其那个“您”字一出口,如同霹雳听在他的耳朵里竟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多长时间了,她没有这样尊称过他。如今再次听到这个疏离的字眼,他的心里竟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
“大人,您刚才说我们到哪里了?”趴在窗口的少女满眼兴奋,任由一张桃花般的小脸在窗外的阳光下闪瞎一路众人。
尤其那三千如瀑青丝在微风下飞扬着,时而飘在脸上时而垂在胸前,如妖精一般愣是在一个个经过的人眼里投下惊为天人的一幕。
但唯有秦夜冕看着难受,阿篱这两日瘦得厉害,尖尖的宛如巴掌大的小脸已然没有了初见时的圆润,如不是此刻正是白日,有那胭脂般的毒物撩拨着怕是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兴城。”他轻轻回道,然后颤抖着手帮她梳起头发来。
因为阿篱的美丽在刚睡醒披散着头发时最为动人。慵懒迷糊加天真无邪的眼睛是那夺人心魂的窗口,半遮半掩如同琵琶半遮面的青丝是她欲拒还迎的娇羞,让他一丝一毫都不愿让别人看了去。
“爷,到地方了。”这时马车突然停了,窗外立即响起了糖王的声音。
若是仔细听,你一定能听到男人的声音里那夹杂着不可思议的震惊。
因为通过被风掀起的窗帘,他看到了一女一男的背影。
一个安静地趴着,一个正为她梳头。
那背影在此刻嘈杂的环境下竟静谧的如同一副画,窗是画框,人是画像。在金色的阳光下、路边的风景里、窗帘的遮挡间、徐徐的微风中,不管是画面还是倒影,都那么美那么美,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哪怕此刻他瞧不见两人脸上的表情,却不妨碍他心里莫名生起的羡慕。
人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便是此刻这般美好的画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