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址上的小区，徐慧带着小宝下了的士，梅子早早在门口等着了，她刚到上海，需要在梅子家借住几天找房子，梅子是个热心肠的人，虽然偶尔联系，却总呢带给人温暖。

徐慧这边刚把行李安放好，便说要请梅子吃饭答谢。三人又叫了车，跟着导航绕了一大圈，找到个藏在小巷子里的日料店，小小的店门颇有日式风情，只是隐蔽了些，实在为难了司机师傅。

梅子进店环视了一圈，发现店里的装潢相当雅致，再一看菜单，差点手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师傅开车路过柏悦酒店，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在那吃呢，我还担心你太破费，结果这价格，啧啧，还不如在柏悦。你这么多年没来上海，你是不知道，上海的日料可不便宜，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孩，就别请这么贵的地方了。走，我们吃生煎包子去吧。”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麻烦你，还买了那么多东西给小宝，我要是再不好好请你吃一顿，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上海混呀。”

“你呀，从前就这样，不受别人一点好处。”梅子数落起徐慧，很有她们当年的模样。

两人听着熟悉的对话，宛如回到过去，都有些感慨，徐慧拉着她的手：“来来来，坐下。听我说，我最近发了一笔小财，请你这顿饭还是够的，你就安心吃吧。”

“什么情况？”梅子将信将疑地坐下，“快从实招来。”

“先点菜。”

徐慧给小宝点了一份寿喜烧小火锅，他是典型的南方口味，喜甜，又按梅子的口味点了些烤物、刺身和煎鱼外加满满一大杯生酒，最后菜上齐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碗碟摆满了一桌。

“哟，看起来是真成小富婆了，快把你发家致富的门路给姐说，让我也沾点光。”梅子迫不及待地吃上了。

徐慧先给小宝盛了碗热汤，边喂他喝汤边说：“也不是什么长久的财路，就是我家那修地铁，老房子拆迁，拆迁款呗。”

“哇，这哪是一笔小财，这年头拆房子，你可就是暴发户了！快说，身家多少了现在？”梅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这次工程赶的急，赔的多也挺爽快的，只是海城小地方，我家房子又不大。”徐慧笑道：“总共一百来万吧。”

“可以啊，不少钱呢！”梅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赔了钱，你那些便宜叔叔姑姑什么的，又来找你麻烦了没？”

徐慧长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你说呢？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多久，能不来么。”

“那你……”

“放心，这回他们是来找我帮忙的。”

“他们怎么良心发现了？”

“毕竟是我爸爸留下的房产，没有我签字同意，动迁款取不出来，谁也分不到钱。”

“绕来绕去，还是一个钱字啊！”梅子喝了口酒，骂道。

“姑姑和叔叔为了这笔钱，把爷爷推出来，吆喝得连体面都没了。反正我把一半的赔偿款给了爷爷，这是他该得的，至于叔叔姑姑爱怎么分就让他们分去，我留一半，也不少啦，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家都没了，还要钱干嘛。他们毕竟是我爸的亲人，把钱分完，缘分也尽了，将来我和他们两清了。”

“也是，计较得那么清楚又能怎样呢，累的是自己。”梅子叹了一声，看着一旁认真喝汤的小宝，问道：“那这小鬼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干脆一次性交代完了，我再叫瓶酒来，一会儿啊，该喝酒喝酒，多大的坎也能过去。”

徐慧望着她笑笑，“这还真和你想的不一样，之前我在云南的时候，去支教了一段时间，认识了一些做公益的朋友，我有时候白天在福利院教小朋友们学画画，跟那里的院长熟了以后，换来一张床位，偶尔过去住着。”

“什么？”梅子举着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烧酒，正准备给徐慧满上，她这一长串话，听得梅子糊里糊涂不知道什么意思，“怎么你在云南还没住处啊，难不成还到处飘着呀？”

“大部分时间在洱海，还算稳定啦，别担心。”

梅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这不还是没交代清楚么，这小青团哪来的呀？”

徐慧给小宝喂了一口鳗鱼拌饭，接着说道：“小宝是院里的小孩，先天性心脏病，山区的医疗条件不好，我和院长商量好了，带他来上海看医生，也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准备手术了，手术成功后康复的几率很大，到时候梅子姐姐也要来给宝宝加油打气哦。”

小宝还不太明白手术的含义，嘴里满满的米饭听到“加油”两个字，就两眼放光充满期待地看着梅子，“加油是有糖吃吗？”

梅子在他的注视下，很不争气地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看不出来小青团的身世那么坎坷，“那手术的费用？”

“医疗费不用担心，那笔拆迁费正好给他用上，还有剩呢。”

“那你自己呢？”

“我呀？我可以赚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一个人要上班，带小孩忙得过来吗？”

“嗯，工作的事情我也考虑了，阿诺找我去他的造型工作室，有需要的时候白天出去当化妆师，更多的时候搜集整理时尚咨询，给经纪公司和影视公司做造型设计，工作时间还满自由的，可以在家完成。现阶段赚的当然没有以前专门去跟妆多，但至少在小宝手术之前能有时间照顾他，现在影视行业挺红火，以后再看吧，走一步是一步。”

“阿诺现在可牛了，都给那谁大明星萧潇做红毯造型了，算是我们这群人里第一个混出点名头来的。你是正经美院毕业，学的就是服装设计，潮流的东西你抓的准，去他那算是走对了。”梅子点头道：“比我呆在新尚强，新尚那都是贵太太和大小姐，干的是伺候人的活。”

“大明星也不是好伺候的主，一起奋斗吧。”

“说得是。”端起酒杯：“为未来，干一杯！”

第二天是周六，梅子借着酒劲继续昏睡。徐慧和小宝清早在巷子里吃了顿地道的上海早餐，热腾腾的咸豆浆和生煎包即使在大夏天也能勾起腹中的馋虫，小宝吃得很香。他年纪小，少有机会离开孤儿院，尤其是到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他坐在店门口的小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和狗子，兴奋不已。

“小宝我们明天早上再来这里吃早饭好不好，现在要工作啦，你要听话乖乖的哦。”

“好~”

徐慧拎起他的小书包给他背上，书包里轻飘飘的，都是些没什么重量的小零食。今天是徐慧外出开工的第一天，临时接到的工作，去工作室给一个艺人做机场街拍的造型。

徐慧来不及给小宝找托管所，所以租了辆车，带着他去工作，车刚开进浦东就接到同事的电话，徐慧打开蓝牙耳机，说话的是工作室里负责对外沟通的妹子。

“姐，你直接去浦东机场吧，莫凌凌那边改了计划，让我们带衣服直接去机场，因为她住的离机场近一些，来我们工作室再折回去机场，太费时了。”

“诶，我这都快到了。那衣服呢？有人拿过去吗？”

“有，顺子她拖了个行李箱带去，带了六七套衣服配饰。那边说妆已经画好，我们的人过去现场就负责补补妆，整一下衣服。”

“妆都画了？为什么没叫我去她那里化妆？”

“我们的化妆师贵呀，可能她自己找个便宜的熟人来画吧。搞不懂，这种三线艺人最能折腾了，时间和计划都由着她变动，自己请的化妆师又不用跟去机场，让你们补妆，她倒是省了点钱。”

“不是吧，这才多少钱，这也省……”

“姐你是刚进这行，以后接触多了，就知道什么德行的人都有。”

“好吧，我这就调头去机场。谢谢你啦。”

“唉，别客气，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徐慧算是知道为啥这份工作如此临时，工作室里又安排不出人手，只怕是没人想接这份活才是真吧。

徐慧在机场见到了莫凌凌，个头比她想象中还要娇小许多，身板瘦得单薄。徐慧见了她先道个歉，因为她带着孩子来工作。“原本是想着在工作室里，可以托同事们照料一下，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请你放心，小宝很乖，不会耽误我工作的。”

莫凌凌看一眼小宝，他果然安安静静地躲在徐慧身后，露出半边小脑袋。她没说话，抬抬眼皮算是回应了，接着就在顺子的陪同下钻进一辆厢型车换装。她的助理也跟着一起去换装，路过徐慧的身旁，边走边落下一声：“懂不懂什么叫专业素质。”

声音不大不小，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徐慧能听到的范围内，却听得不真切，叫人心里膈应却又不好找她理论。徐慧心里默默叹了一声，当初决定带小宝来上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个人带孩子又要工作是有各种难处，只是设想归设想，真到现实面对了，才知道比想象的更不容易。

莫凌凌换装出来，穿的是一套早秋的造型：外披飞行员夹克，内搭短裙和露腰T恤，配一双过膝长靴。摄影师早已经选好了位置，布置了挡光板，她往那一站，便迅速开始拍摄。她的个子不高，顺子用一排夹子夹住裙腰，愣是把裙边提到了大腿根，仗着将近四英寸的高跟鞋加持和摄影师蹲地仰拍，硬生生拍出了大长腿的效果，

徐慧心里感叹，摄影师也不容易啊……

拍摄很顺利，接下来的两套拍得也快，徐慧只是在拍之前根据她的身材搭配好衣服配饰，整理妆容，其余的时间，都无声地站在一旁。虽然她们选的拍摄地点很偏，但仍旧有几个过往的行人路过，远远地探头，想看看这是哪个大明星在这里拍照，结果看了半天，皆是摇摇头，嘴里念叨着：这谁啊？不认识。

忽然有几个小女孩，看着像是初中生的样子，头戴清一色的帽子，手拿应援横幅，急匆匆地朝着拍摄场地跑过来，领头的女孩跑近看了一眼，回头咋咋呼呼地喊道：“不是，不是她！这人不认识，赶紧去大厅。”

莫凌凌那边，穿着第三套衣服拍了一组照片，正准备换个pose和角度接着拍，忽见来了几个粉丝模样的小女孩，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今年演了一部热播剧的女配，算是在圈里露了脸叫得上名了。她正心中暗自得意，准备朝她们挥手致意，却没想到这群小粉丝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发现不是自己的爱豆，瞬间就丢下她跑走了。

莫凌凌举起的手僵硬地在空中顿了顿，转而扶了一下戴着的透明彩片大墨镜，这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她这套造型的重点。

“接着拍，就这个pose，拍个到肩部的近景。”莫凌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淡定地说道。

哇……徐慧心中再一次感叹：不愧是演员啊……

另一头，莫凌凌的助理却不淡定了，不时地瞄一眼机场里面的动静。那阵仗，绝对是哪个当红小生或是小花到了，想着什么时候她也能跟着这样的主呢？助理的思绪飘忽，以至于莫凌凌连喊了几声都没听见，莫凌凌沉着脸看向助理，徐慧看得出来，她是忍着没有爆发，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她的助理。

助理回过神来，赶忙迎上去，笑脸问道：“姐姐热不热，我给你扇风。”

“别扇了，收工回去。”

“这就回去了？”徐慧和顺子走在莫凌凌一行人后头，附耳低声问道：“不是要搭飞机吗？”

“哎，搭什么飞机啊。”顺子也低声回道：“就在机场边上拍两张照片发微博，没那么多行程，”

徐慧恍然：“还有这种操作。”

“那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

徐慧和顺子正说着，忽然前边机场出口处，人声鼎沸，一波人拥挤着向外涌来，莫凌凌正遇上涌动的人群，逆流而上，好不狼狈。徐慧望着人群，忽然有些心虚，正呆楞着，顺子见惯了这场面，拉了她一把，以免激动奔跑的少女粉们撞上她。

徐慧回过神来，道了声谢，牵着小宝，小心地远离人群，人浪的中心，好似一处漩涡，有一个高高的人影分外瞩目，助理和保安搭起人墙，艰难地护送着他一路上车离去。粉丝们欢呼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声浪传到徐慧的耳中：

韩辰昊！韩辰昊！韩辰昊！

额……谁啊？

徐慧心更虚：真是老阿姨了，已经认不得这些年轻的小爱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