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屿说：“好，那我便带女侠去怡红院看看。”

何繁让李龙与宋守鲁二人留在了万福楼，等待消息。李龙小兄弟本来坚持要跟自己的繁弟前往怡红院这个地方的，但是被何繁硬生生按了回去。

开玩笑，要是真让李龙去了保不准还会发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

怡红院。

二人在那块乌色牌匾下站住脚步。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

“你说檀郎被那乔洪荣派人打了，他现在可有大碍？”何繁边走边说。

“哎，女侠上去看看便知了。”紫屿说，“我就不方便上去了，檀郎最近总是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好好的一个人竟被折磨成了那副鬼样子。

我们一上去他也不开门，每日的饭菜都是放到门口等他饿了自己取来吃，他好多天没吃那些饭菜了。

亏得我们怡红院的莫南心善，念着他往日的风光，可怜他，才没有狠下心把他赶出去。换了在别的栏子里.....早就拖出去喂狗了.....”

紫屿虽然肯为了檀郎去向万福楼的掌柜苦苦哀求，但是心里说没有埋怨那是假的。

何繁越过垂花门楼，往雕栏玉砌的小楼上走去。

她敲了敲木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檀郎？”

没有人应声。

何繁干脆使了内力硬生生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红色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地下铺着木板，真是一尘不染，但是很潮湿，好像上回冲洗以后，再也不肯干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水未干的霉味。

檀郎就躺在唯一的那张床上，手臂恹恹地垂到了床沿，隔着红色的帐幔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形，像是浑身都提不起劲一般。

何繁走近了看，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风姿卓越的怡红院头牌吗？

这个人充满了说不出的丧气颓废之感，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何繁怀疑他的重量比自己还要轻，就跟风干的蜡烛一般，生命之火将灭未灭。

檀郎原本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梳洗过了，乱糟糟油腻腻的，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他的脸被肮胀如同杂草的头发掩盖住，只能感到他的视线正直直对着头顶层层叠叠的帐幔。

檀郎一动不动的，连屋内进了人也无所察觉，似乎视觉与听觉都被剥夺了去。

何繁看着檀郎这如同废人的模样，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任谁看过他之前一汪春水似的动人眼神，现在都不由得为他叹一口气。

乔洪荣派去的人可能不止把檀郎打了一顿那么简单，恐怕还做了不知道何等龌龊黑暗的事情，竟把好好的人折腾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何繁走近那张床，俯下身子看檀郎，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再过几日，估计就只能喊人上门收尸了。

这人还活着吧？何繁在心里提出了这个疑问。

她凑前去小心翼翼地拨开他长长的头发，看到一张异常苍白的脸和一双紧闭着的眼睛，似乎屏蔽了外界。

“檀郎？”何繁小心翼翼地喊出口，生怕声音大点眼前这人的神魂就归西了。

眼前的人没有反应。

何繁又喊了好几声，那双紧闭着的双眼终于艰难地睁开，没有焦距的眼睛转了转，这才让人感觉到他并不是一副行尸走肉。他想要往发声的地方望去，却只有徒劳的努力。

还能动，就说明还有救，何繁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房门，冲楼下站着的紫屿大喊：“紫屿！给我打一桶热水上来！”

“女侠说什么！”紫屿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檀郎还有救！给我打一桶热水上来！”

这会紫屿听清楚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提了一桶热水上来，让他干这些粗活真是难为他了。

“我......我把水提上来了。”紫屿探头探脑往屋里望了一眼，又迅速瞟了一眼何繁，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留下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就腰酸背痛地下楼休息去了。

何繁像剥粽子一样剥开檀郎的脏衣裳，本来想要把人放进浴桶里，却发现檀郎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处的伤口，因为没有好好处理包扎，有些甚至已经化脓了，流出黄色的脓液，还有的还呈现铁锈般的红色，就跟蠕动的虫子一样，十分唬人。

她只好作罢，换作帮他擦拭一下身子。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熬过这些日子的，何繁摇了摇头，也奇怪怡红院的其他人怎么都没有上来帮他处理伤口。

何繁拧干帕子，动作轻柔地给这副肮胀的身体进行清洗。檀郎的生命岌岌可危，她只好给他灌了一口纯正的内力进体内，好吊着一口气。一边擦拭何繁越觉得这伤口的触目惊心，这具白皙瘦弱的身体饿得锁骨突出，上面不仅有撕裂伤、刀伤、鞭伤、烫伤.....而且还有多处骨折，她就说为什么檀郎垂在床沿的手臂姿势那么怪异，原来是骨折了。

做下这些事情的人简直就是惨绝人寰，畜生不如，何繁越看越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手下动作小心翼翼，却面有怒容，恨不得马上提剑把那个流杯万福山庄的乔洪荣大卸八块。

檀郎早就醒了，他也没有理人，任由何繁对着他的身体上下其手。

似乎是察觉何繁情绪激动，檀郎微微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你......你觉得脏吗？”

何繁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不脏，一点儿也不脏。”

他似乎是信了，又似乎是没信：“……你就知道安慰我。”

“你不脏，脏的是那些禽兽。”何繁如是说道，她盖住身下檀郎那双淌泪的眼睛，颤抖的眼睫毛和晶莹的泪珠在她的手心一颤一颤的。

“阿芳，那时我就在想……你怎么……怎么还不来……”檀郎颤抖这说。

何繁低头，眼神晦暗不明。

“我在，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