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润养万物。流杯万福山庄座立于山头,风景无限好,远望还能看到绿意萌发的青山,耳边有子规声哀泣,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如烟如雾,引人惋叹。
正是: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二人一路无话,何繁觉得经历了姜堰救自己出将军府及自己为姜堰解决掉图谋不轨的乔洪荣后,二人的关系虽说不上亲近,但也已经熟悉了很多,不至于尴尬冷场,只是骤然听闻镇西将军去世的消息,大家一时半会都不能接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走了一小会儿,绕过烟雨蒙蒙的亭台楼阁后,总算到达了一处厢房。
何繁暗自猜测这应该是乔洪荣给姜堰安排的住所,她抬头观察身旁姜堰的神色,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她有点好奇姜堰到底想做些什么。
姜堰自顾自地走进厢房内,打开里面的檀木雕花柜子,拿出一盏花灯来。
他借桌上的烛火点亮了这盏花灯,上面画的是一处极美的宫殿,珠玉乱抛高殿,繁光远缀仙人。上面有一位身着宽袖广裙的仙子,怀中抱着月兔,绰越多姿,窈窕动人。
何繁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姜寒曾经答应送给自己的月亮。在古人的幻想中,月亮上有高台楼阁宫殿,月亮不就有广寒宫吗?广寒宫里就住着吃了长生药奔月而去的嫦娥仙子。
“姜寒给你的,他打算在上元节的时候赠于你,和你共赏凛月城的万灯银火。”
姜堰垂眉,看着那盏花灯说。
何繁的心再一次跳动了一下,她都能想象到节日来临之时的美好场面。歌钟喧夜更漏暗,罗绮满街尘土香,更动人的是满街如同烛龙般的火树银花。
可惜物是人非,那个说要把月亮送给自己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何繁觉得有些伤感,侧过头一时半会没接过那盏花灯。
“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瞧你这样儿,一盏花灯就把你给感动了?”姜堰还是那副怼天怼地的模样。
何繁被噎得说不出话,突然涌上来的悲伤情绪就被硬生生止住了。
“要不是姜寒一去不回,我会那么好心帮他把灯送给你?”姜堰道。
“谢谢你。”何繁说,她接过那盏美仑美央的花灯。
“好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姜堰正色道。
“谈什么?”何繁说。
“如何把那皇帝老儿杀了。”姜堰眼神阴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想要刺杀皇帝谈何容易?”
“有何不可?我认识的无双剑客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说说看。”何繁觉察到姜堰的认真劲,也开始正色面对这次谈话。
“你去把乔宏荣房中的千两足金拿出来,权当为刺杀做准备,由你来做刺杀行动的领头人,带领这些江湖人一同杀上京城。”
“我……我不行……我一介女子……”
“别说你不行!你可是名震天下,剑术第一的无双剑客!不用你收拢多少人,从里面挑上几个身手好的,分批前往京城的据点待命,兵贵精不在多。”
“你们姑且在京城待着,制定好详细计划后,待时机成熟潜入皇宫进行刺杀。”
“什么时候是时机成熟?”何繁纳闷地询问,总觉得这个计划不是很靠谱。
“待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何繁答应下来。
第二日何繁就宣布了乔宏荣身亡的消息,并且暗地里挑选了好几名江湖高手,打算分批前往京城的归燕楼集合,那里是姜堰早就准备好的隐秘之处。
宋守鲁大仇得报,说要回家告祭祖坟,拜祭爹娘,好洗清多年来的耻辱冤屈。
李龙本想和何繁一同行走,没想到李家庄传来讯息,说家中有要事需要他这个独苗苗唯一继承人马上回去处理,只好与何繁分道扬镳。
作为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霸王刀,李龙也答应等处理完家中急事后与其他江湖高手一同在京城归燕楼接头相会。
何繁下了细雨飘渺的山头,打算去怡红院看看檀郎,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有。
何繁去到怡红院的时候还是白天,因为晚上才开工,白天没精神,院里的人都懒懒散散的。
院里的池塘边摆着个戏台子,挂红绸搭彩带,但是看起来都很旧了。钟鼓楼喧,仿佛还能看到戏子轻袖慢卷间低头吟唱。
檀郎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戏台子旁,他目光远远地看着戏台子,似乎透过时光在寻找什么东西。
旁边的紫屿急得跳脚,说:“我的小祖宗诶,你的伤还没好跑到这来干什么!这台子好多年都没用,早就荒废了,有什么好看的?我今天还没把嗓子吊开呢,你可别再整幺蛾子了!我可不是围着你忙前忙后的老妈子,难伺候!”
“你可以去先去吊嗓子。”檀郎的咽喉滚动了一下,张开嘴唇说。
他没看正和他说话的紫屿,还是盯着那破旧的台子,还有戏台上参差不齐的破板。
“我这不是担心你寻短见吗!”紫屿说着,扯了扯衣袖,呸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能寻什么短见?”檀郎终于肯转过头来看紫屿一眼了,他的神色郁郁,剪水秋眸暗淡了许多,“没等到我要等的人,我得死皮赖脸活在这世上。你要知道,这世间最坏的事情就是活着了,我废了那么多的勇气去做这件事情……可不能辜负她。”
“你神神叨叨说的什么?又想着何姑娘?诶——檀郎你瞧,何姑娘!”紫屿眼睛发亮,看到了刚进垂花门的何繁,手扯上檀郎的衣裳,直想把他扯回头。
“你这不是拿我说笑吗紫屿,阿芳不是个平常人,她不会——”檀郎被紫屿一带,只好看向门外,当他看到那个向他走来的着一袭淡黄齐腰蜀绣衣裙的女子时,突然哑了声。
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他第一反应竟是着急地低头看了看身下的衣裳,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