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清施针结束后,孟瑶看着那桶里的毒血疑惑道:“大娘子,五爷可有救?”
孟瑶也是不太笃定,毕竟连大内那些御医都手足无措。虽说曾有传言,说她们这大娘子林清乃是神医曲宴的关门弟子,但真假尚未可知。
“虽十分棘手,但也不是全无治愈可能。放心吧,我必定会让五哥好起来。”
林清亲自替顾秀清洗沾满血瘀的乌黑双腿,再替他涂抹药膏,仔细包扎后再给他盖好被褥。
她全程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唯恐
一旁的孟瑶看的眼色一紧,心中讶然。
大娘子待五爷的情分,竟能到了这个地步。
林清擦了擦额角的汗,微微吐出一口气。这一回所见的毒和腿伤,实在是远超师父曲宴所授范围,她也没有把握。
若是师父在就好了……
幸而师父给的那些医书还可以查阅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此番她也是提着心在试。
“大娘子,为何一定要深夜替五爷施针敷药呢?”
孟瑶不明白,纵要避人耳目又何必定要等到深夜这个时候。
“一则白日宫里的御医们为五哥施过针了,我需得过三个时辰才能再度施针,二则顾家是个深水坑,我不能叫那些不想见五哥好的人知道,我能医得五哥的双腿解得了五哥的毒。”
五哥为顾她而疏远她漠视她,无非也就是不想让自己与他沾惹上关系,不想让她也深陷险境。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五哥平添烦愁呢?
林清一面收拾银针等器具,一面对孟瑶道:“阿瑶,去将酒罐里余下的汤药热一热。五哥快醒了,等会让他再喝点。”
孟瑶心中了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顾秀,对着林清感激一笑。
老天爷到底留有一丝公道。大将军这样的人,遭此种种,她曾想老天何等无情不公,可今时今日见了大娘子这样待他,她又心中宽慰了些许,老天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笑着应了一声,孟瑶自去提了小泥炉和水壶进来,又去取了水盆倒入热水,酒罐放置其中。
安置妥当后,她默然退守到门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清趴在顾秀身边的床沿上睡的迷迷糊糊。忽听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林清惊而坐起。
“五哥,你终于醒了。”
林清望着缓缓睁开眼的顾秀,欣喜不已。
“你……怎么在这儿?”
顾秀挣扎着侧身看了看案上烛火。
“来,五哥把药喝了。”
林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他扶着靠在被褥枕头上,再倒出酒罐里的汤药,舀了一勺递到顾秀唇边喂给他喝。
“让房才他们来做这些就好,我没事,你快回去歇着……”
顾秀目光闪烁,往后缩了一下,他看了看她纤手递过来的汤药,又看了看微敞着的门口。
没有房才和丁氏兄弟的身影,只看到孟瑶一人背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五哥,我给你治腿上伤毒一事,必须得悄悄的,顾家应该有司马朝云的耳目,我不想让人知道。你千万要替我瞒住!”
林清说得郑重,却不妨说得顾秀脸上一红。
她自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为何五哥这般形容?
顾秀轻咳一声,掩下尴尬,抢过她手中的碗和勺,将其中汤药一饮而尽。
“你给我治腿了?你……”
犹疑再三,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且不说你与我走得近会被顾家的人盯上,单想想你是被司马氏胁迫才嫁入顾家这一节,就更该为自己考虑远避我这里。待你事情都处理妥当,救出父亲弟弟后,便拿着和离书离开顾家,那时还要再嫁,须得此时留一个清白名声。你这样……实在不妥……”
姑娘妇人的名声,何其重要……
他心中沉重,想起一些事,话便没有说下去。
林清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知道顾秀是个磊落又体贴人的,又怕顾秀为难,遂柔声道:“我在姑苏和金陵的事,五哥悉数知晓,名声已是不好,现在再注意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圣旨赐婚,我知五哥也是没办法,但是五哥放心,待我救出父亲弟弟,将五哥腿上伤毒治好后,我必定离开顾家,那时五哥再娶心悦之人自会妥当。至于我,本就打算此生不嫁,待此间事了,我便只守着父亲,陪着弟弟,轻松逍遥一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情急之下,顾秀直欲起身解释,奈何重病之下身体太过虚弱,挣扎了几次又跌回床上躺着,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夜深寂寂,烛火已将燃尽。
“我知道。五哥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林清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顾秀说完余下的话。她轻笑,替顾秀掖好被角后,便起身离开了。
翌日,只因林清补眠起的晚了,顾府的女眷们前后来了几波人打听。
这些人明面上都在关心顾秀的病情如何,实则是过来看看林清与顾秀的关系是否有实质性进展。这些寻常的嘴碎之人倒好,装傻充愣地打发也就算了。
可鲁老太太竟派人送来了补气安胎的药,大包小包堆了一桌子。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个石夫人竟悄悄让人送了一个带锁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些风月话本,然而最底下却藏着一本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册……
看着这些东西,林清无奈轻哂。
这些人里头,没有一个待顾秀是真心。
从孟瑶说的来看,顾秀之母冯氏死的时候,或要将顾秀乱棍打死或要将顾秀扭送开封府,叫嚣的最凶的人,便是鲁老太太和石夫人。
整个顾府,只有顾秀的胞妹顾欢替他求情。
再后来,不知如何惊动了官家,官家让皇长子协同刑部亲自调查此事,几经周折,才断定冯氏之死非顾秀直接原因,不过是被他人设计陷害,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导致冯氏之死。
而真凶便是冯氏原本的陪房女使,后来的顾侯小妾周氏。但事发当日,周氏便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一点音信踪迹。刑部和开封府前后忙了两个月,也都没有一点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