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抚使正准备出签押房,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宋安然,“既然宋家有钱,宋姑娘怎么没想过直接找指挥使大人?”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担心找了江大人,到时候不仅救不出父亲,连宋家也会被人惦记上。”
李镇抚使一想,也明白过来。
锦衣卫指挥使江忠的名声的确很不好。这人的贪婪是出了名的。宋安然真敢拿着大把银子去找江忠,只怕连锦衣卫大门都出不了,直接被关进诏狱。到时候江忠再借机生事,捏造罪名,将宋家抄家都有可能。
想到此处,李镇抚使大人感觉自己做人真是太有良心了。比起江忠,他至少还有做人的底线。
至于江忠,要不是跟随永和帝起兵造反,立过战功,早八百年前就被人给干掉了。
说白了,江忠就是永和帝放在外面的一条恶狗。永和帝要他咬谁,他就咬谁。至于江忠贪墨一事,永和帝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安然随李镇抚使大人走出签押房,只见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子,一个中年男子。
看到中年男子的样貌时,宋安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中年男子身穿千户大人的官服,正是当初宋家进京路途中,遇到的那个带人搜船的头领。
白一悄声告诉宋安然,“姑娘,奴婢记得他好像姓王。”
宋安然握紧拳头,悄声说道:“白一,不要让对方注意到你。”
当初白一杀了王千户十来个人,这笔仇宋安然相信,王千户一定牢牢记在心里,片刻没有忘记。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找宋家报仇。
不过幸运的是,搜船那天是晚上,而且当时她穿的是女装。如今她做男装打扮,姓王的未必能认出她。
宋安然没有再盯着王千户看,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李大人,你这是有客人啊。抱着这么一堆东西,准备去哪里啊?”年轻男子拦住李镇抚使的去路。
宋安然这才发现,人到中年的王千户竟然以年轻男子为首,而且将姿态放得极低。
这位年轻男子来头可不小,他叫江道,锦衣卫指挥使江忠是他亲叔叔。
江忠这辈子或许是作恶太多,娶了几十房小妾,也没能生出一男半女。如今年过半百的江忠,已经对生儿子不抱希望。所以江忠将唯一的侄儿江道视为己出,在江道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指望着江道继承他的一切。
江道虽然只在锦衣卫挂了一个千户的职位,不过锦衣卫上下都以公子相称,任何人都不敢怠慢他。他就是锦衣卫实际上的二把手。
李镇抚使讨好的笑着,“见过公子。我正准备去诏狱。”
又指了指身后的宋安然一行人,然后冲年轻人眨了眨眼,“有人请托,这不,顺手帮个忙。”
“哦,顺手帮个忙啊!”江道笑了笑,顺着朝宋安然一行人看去。
瞬间,他就盯上了宋安然。
江道笑着问道,“这是谁啊?”
李镇抚使讨好地笑着,“这是我的一个远方表亲。这不,托关系托到我跟前,看在表亲的份上,总得帮个忙。”
“表亲啊?”江道似笑非笑的,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一眼就看穿了宋安然的伪装,分明是个女儿身做男子装扮。不过他并没有拆穿李镇抚使的谎话。
李镇抚使在南州多年,上供了不少银两,无论如何他都要给李镇抚使一个面子。
不过等出了锦衣卫,呵呵,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娇娘,就得乖乖落入他的魔掌。
李镇抚使心头不安,生怕江道发疯。小心翼翼地说着好话,讨好着江道。
宋安然则一直低着头,没有出声说话。白一更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至于长安,一副路人甲的长相,王千户就算见过他十次也未必能记住他的样子。
至于王千户,他的关注力都在江道身上,倒是没注意到宋安然一行人。
江道很痛快,他对李镇抚使说道:“李大人去忙吧,我带人去见指挥使大人。”
李镇抚使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遵命。那我就先走一步。”
李镇抚使回头对宋安然三人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跟上。急匆匆地走出锦衣卫衙门。
江道站在原地,目送李镇抚使一行人出去。
王千户悄声问道:“公子是发现了问题吗?”
江道呵呵一笑,叫来一个力士,吩咐道:“去给本公子盯着刚才出去的主仆三人。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的遵命。”力士领命而去。
王千户却有些疑惑,“公子既然好奇那主仆三人的来历,何不叫个人来问问。”
江道呵呵笑了两声,“王千户有所不知。刚才那位小公子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娘皮,可不能吓着她。”
王千户瞬间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公子果然怜香惜玉。”
江道得意一笑,他不仅怜香惜玉,他还采花无数。以他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是个极品。那身段,那眉眼,啧啧,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李镇抚使将宋安然主仆三人送出锦衣卫大院,他对宋安然说道:“宋姑娘快点走吧。刚才那位是江忠的侄儿,锦衣卫小公子江道。宋姑娘要是被江道盯上了,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你。总之,宋姑娘保重。可别到最后宋大人没被救出来,你自己又折进去。”
宋安然感激一笑,“多谢李大人提醒,我会小心的。那我父亲那里,还请李大人多多照拂。”
“放心。我李某人收钱办事,说两天就是两天。”李镇抚使拍着胸脯保证。
宋安然微微颔首,“那就此告辞。”
宋安然上了马车,离开锦衣卫。
接下来,就是去见李镇抚使大人的薛姓外室。
走到半道上,白一突然告诉宋安然,“姑娘,有锦衣卫跟着我们。”
顿时,所有人心头一紧。
喜春急切问道:“那怎么办?莫非是李大人反悔。”
“不会是李大人派来的人。白一,你先确定一下,跟着我们的人有几个?”宋安然吩咐道。
白一点点头,当即飞出马车前去查探。
宋安然闭目养神,神情平静。
喜秋在旁边问道:“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宋安然蓦地睁开眼睛,“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指挥使大人的侄儿江道。我估计跟着我们的锦衣卫,就是江道派来的。”
“这是意味着事情有变吗?还是说江道和老爷有仇?”喜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安然轻轻摇头,平静地说道:“宋家和江家没有仇,和指挥使大人江忠也没有来往过。但是江家叔侄的名声很不好,都是贪花好色的主。”
“啊!”喜春惊呼,“姑娘的意思是江道有可能看上了姑娘?可是姑娘做男装打扮,莫非江道好男色。”
宋安然轻声一笑,“江家叔侄阅人无数,岂会分不清男女。我这身男装打扮,骗骗一般人还行。骗那种老辣人物,我这点道行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一眼就会被拆穿。也是我大意了,事先没考虑到有可能在锦衣卫碰上江家叔侄。”
“那现在该怎么办?被江道盯上,万一他用老爷来威胁姑娘,姑娘该如何化解?”喜秋和喜春都很担心。
宋安然轻声一笑,“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江家叔侄的确很牛逼,可是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软肋。喜秋,你该知道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本姑娘大把钱洒下去,连鬼都要乖乖听本姑娘的,何况是人。放心吧,江家叔侄动不了我。”
白一从外面钻入车里,“回禀姑娘,跟踪我们的锦衣卫只有一个。要不要奴婢将他解决了。”
“先不要动手。你命车夫在市集转几圈,先摆脱追踪。接着你再改变装束,将人抓起来审问。我要知道是谁派他来跟踪我们。”
“奴婢遵命。”白一又离开了马车,去盯着跟踪的锦衣卫。
喜春喜秋有些不明白,“既然姑娘已经确定是江道派人来跟踪我们,那姑娘为什么还要让白一审问?”
“凡事以防万一。万一我的判断是错的,万一那人真的是李镇抚使派来的,那我岂不是错过了关键消息。”
之后宋安然没再出声。
转了三条街,总算摆脱了跟踪。宋安然先去见李镇抚使的薛姓外室,白一则去抓人审问。
薛姨娘住在一条小巷子里,宅子是两进的小院。
喜春上前敲门,婆子开门询问。
宋安然直接说是给李镇抚使大人送钱的,婆子就将宋安然一行人迎了进去。
薛姨娘不过二十来岁,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是气质太媚俗,眼神看着也不正经。用正房太太们的话说,就是天生一张小妾姨娘脸,狐媚子。
宋安然直接拿出一张房契,放在薛姨娘跟前。
薛姨娘看清房契上的名字,顿时惊喜万分,“这是送给我的?”
“当然是送给你的。”宋安然含笑说道。
薛姨娘显得很娇羞,也很上道,直接问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请你在李大人耳边说说宋家的好处。”
“啊,我知道了。就是从南州来京城,后来升官做了左副都御使的宋大人的那个宋家,对吧?你是宋大人家的哪位公子?瞧我,话都没说清楚。在南州的时候,我就跟着我家大人了。我家大人升官回到京城,我自然也跟着来到京城。这京城啊,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贵。连吃的米都比南州那边贵个……”
不等薛姨娘说完,宋安然直接甩出两千两银票,“请姨娘务必帮忙。”
薛姨娘一脸笑意,“宋公子这么有诚意,我当然要帮忙。你放心,等我家大人一回来,我保证在他耳边多说说宋家的好处。”
宋安然笑了笑,“只要我家老爷能平安无事,只要宋家屹立不倒,姨娘可以考虑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投到我们宋家的生意中,以后每年都有分红。我们宋家的信誉,姨娘在南州那几年,想来也是听说过的。”
“听说过,听说过。我真的能将银子投入宋家的生意中?宋公子不骗我?”薛姨娘紧张地问道。
宋安然轻声一笑,“只要宋家还在,宋家名下的生意自然能够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姨娘就能年年有分红,将来还能将这份股息留给你的儿女继承。如此一来,姨娘也不用担心年龄大了,没了依靠。”
最后一句话让薛姨娘动心了,“宋公子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我不会让宋大人出事,也不会让宋家有事。”
“那就太谢谢姨娘。我还约了别人见面,就先告辞。”
“那我送送宋公子。”
宋安然走出宅院,上了马车。
白一也回来了。
白一告诉宋安然,她蒙面换装去审问那个跟踪的锦衣卫力士。据锦衣卫力士交代,的确是江道派他出来的。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吩咐车夫启程去沈家。
袭秋和喜春都一脸担心。
宋安然笑笑,“不用担心江道。他敢来阴的,我就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若是他来阳的,我也有办法应对。”
马车来到沈家大门前。
这时宋安然已经换回了女装。毕竟沈家是书香门第,宋安然不想因为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沈家人教训。
长安去敲门,请门房转告一帆先生宋家安然来访。
门房让他们等着。结果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还没见沈家大门打开。
喜春焦躁难安,“是不是一帆先生不想见姑娘?不都说老爷和一帆先生是同窗好友,一帆先生为人仗义,很多文官被下了诏狱都靠着一帆先生才能出狱。现在老爷落难,一帆先生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对老爷的事情不闻不问吗?”
“不要胡说。说不定一帆先生正在忙。”喜秋对喜春摇头,让喜春不要乱说,免得乱了人心。
喜春心头憋气,“就算一帆先生正在忙碌,也应该先将姑娘请进去等候。让我们在外面等着,像话吗?”
“闭嘴!”宋安然轻声呵斥,“抱怨就能解决问题吗?”
喜春有些自责,又有些委屈,低头说道:“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改改你这急躁的毛病。嘴上还得把个门,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宋安然面露不悦之色。
“奴婢遵命。”喜春低头,不敢看宋安然。
宋安然盯着马车外面,突然眼前一亮,大叫一声,“沈世叔!”
她急匆匆地下了马车,跑到沈维跟前,“见过沈世叔。”
沈维表情很凝重,“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了,你父亲出事了,你知道吧。”
“是,我都知道了。我来见一帆先生,就是为了家父。可是我等了半个时辰,一帆先生也没同意见我。”
沈维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安然,你别慌。我来见大哥就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来,你和我一起进去。我就不信大哥连我也不见。”
沈维带着宋安然,用力拍响沈家大门。
沈家大门被打开,不等门房说话,沈维一巴掌打过去,“瞎了你的狗眼,连宋姑娘也敢拦在外面。滚!”
沈维发起火来也是极为可怕的,沈家门房不敢争论,老老实实的放人进入沈家。
沈维带着宋安然直接前往外院书房。
可是还没走到书房院门,就被沈府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小厮恭恭敬敬的,“老爷请四老爷过去说话。至于宋姑娘就先去花厅等候。晚一点老爷会见宋姑娘。”
“不行。宋姑娘得和我一起去见大哥。”
小厮面带微笑,态度却极为坚定,“如果四老爷执意如此,那老爷今儿谁都不会见。不会见四老爷,也不会见宋姑娘。四老爷可要考虑清楚了。”
“你这放肆的……”
“沈世叔!”宋安然赶紧出声阻止沈维,“我去花厅等着就行。沈世叔先去见一帆先生。我晚一点再见一帆先生也没关系。”
沈维想了想,“好吧。那我先去见大哥。有了消息,我会派人告诉你。”
“多谢沈世叔。”宋安然微微一笑。
目送沈维进入书房院门,宋安然才转身前往花厅。
宋安然在沈家花厅坐了将近一刻钟,有婆子来见宋安然。
“宋姑娘,我家夫人知道你来了,想请你到内院见面。”
宋安然含笑摇头,“还请这位大娘转告沈夫人,今儿我来是为了父亲的事情,我还等着一会去见一帆先生,就不去内院见沈夫人。”
婆子板着脸说道:“宋姑娘或许还不知道,我家老爷也希望宋姑娘先去见我家夫人。”
宋安然大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一帆先生让我去见沈夫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婆子冷着脸说道,“宋姑娘现在还要拒绝去见我家夫人吗?”
宋安然暗自冷笑,问道:“我想见沈玉江沈公子,不知道他现在方便不方便。”
婆子板着脸说道:“不凑巧,我家老爷打发公子出门去了。要到明日一早才会回来。”
宋安然真相哈哈大笑一声,好一个一帆先生。只怕他早就算计到了今天的一切,所以早早的就将沈玉江打发出京城。连沈夫人那里,也做了安排。
宋安然站起来,“既然一帆先生希望我去见沈夫人,那好吧,就请大娘在前面带路。”
“宋姑娘这边请。”
宋安然跟着婆子来到沈家内院。还是上次见面的那处大厅,只是这一回只有沈夫人,没有沈家其他女眷在。
宋安然上前行礼,“小女子宋家安然见过沈夫人,夫人安康。”
“免礼。看你的礼节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太坏了点。如果肯听话改改你的脾气,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沈夫人开口就不留一点情面。
宋安然微蹙眉头,“夫人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训斥我,让我改改脾气吗?”
沈夫人挑眉冷笑,“怎么?你似乎很不耐烦!”
宋安然暗自冷哼一声,“沈夫人,我正忙着救我父亲出诏狱,没空讨论规矩的问题,更不可能为了谁而改变脾气。还请沈夫人见谅。就此告辞。”
“你给我站住。为了你父亲,你也不肯改改你的脾气?”沈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疑惑地看着沈夫人,“还请夫人明言,你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我的脾气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沈夫人嘲讽一笑,“我之前已经说了,只要你肯放下这身段,改改自己的脾气,老老实实做一个大家闺秀,我是可以接纳你的。”
宋安然突然笑了起来,“夫人的意思是,我改了脾气,然后嫁到沈家,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沈家媳妇,一帆先生就会出面营救我父亲。反之,一帆先生就会眼睁睁看着我父亲人头落地,是吗?”
“果然是个聪明姑娘。”沈夫人点点头。
宋安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沈夫人顿时大怒,“你笑什么?”
宋安然嗤笑一声,“我笑夫人太蠢。”
“你放肆!你父亲现在成为阶下囚,你还要靠我家老爷营救你父亲。不知道讨好本夫人,竟然辱骂本夫人,你简直就是在找死。你得罪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不怕我家老爷一怒之下,拒绝营救你父亲?”
“事关朝政大事,事关一帆先生的立场,什么时候轮到夫人来做主了?”宋安然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她嘲讽道:“夫人拿一帆先生来威胁我,分明是打错了算盘。一帆先生可能因为朝政,因为风险,因为种种原因拒绝营救我父亲。可是绝对不会因为夫人,从而拒绝营救我父亲。夫人以我父亲做威胁,以为这样就能迫我就范,那是妄想。”
“你,你这个死丫头。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你就等着后悔吧。”沈夫人大怒之下,口不择言。
宋安然冷哼一声,“我的确很希望一帆先生能够答应营救我父亲。不过就算一帆先生拒绝,宋家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之,我父亲和我的婚事是两码事。夫人别再想用我父亲来威胁我,让我听从你的安排,变成一个木头人。
夫人的如意算盘,还是用在别的蠢丫头头上吧。至于我,如此聪明的人,夫人想要算计我,怕是还要修炼个十几二十年。如果夫人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先告辞。”
“你给我站住。你得罪了我,你就不怕我家老爷在陛下耳边进谗言,置你父亲于死地?你就不怕得罪了沈家,你们宋家在京城范围内,将寸步难行?”
宋安然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太高估了沈家的能量,也太低估了宋家的本钱。一帆先生的确很得陛下的宠幸,不过一帆先生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一帆先生敢在陛下耳边进谗言,谋害我父亲。我就敢豁出整个宋家,让你们沈家给我父亲陪葬。”
“你这死丫头,你好大的口气。”沈夫人拍着桌子,怒斥宋安然。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我听说陛下正在为没有足够的银子修缮宫殿而发愁。如果宋家慷慨解囊,替陛下分忧,夫人觉着会发生什么事?”
“你,你,那可是七十万两银子,你们宋家还拿不出来。而且你也没有途径接触到陛下。”
“事在人为。必要的时候,我就敢将整个宋家丢出去。到时候,我再顺便同陛下说说,清廉公证的一帆先生是如何的奢靡,是如何的落井下石,是如何的嫉妒同窗,是如何的打压同僚。我想陛下一定很想听到下面官员的真实情况吧。”
“你威胁我?”沈夫人死死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我只是活学活用。将夫人的手段用在夫人身上而已。夫人不必如此生气。”
宋安然顿了顿,又说道:“很显然,我和夫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到一块去。既然如此,那我就此告辞。”
“不准走,来人,将她给我拦住。不准让她出这个门。”
沈家的婆子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宋安然团团围住。
宋安然冷眼看着,“夫人这是在逼我动手啊。白一,狠狠给我打,打不死就行。”
沈夫人还在奇怪谁是白一,紧接着白一就从天而降。手提利剑,护卫在宋安然身侧。
沈夫人指着白一,“你,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一没吭声,直接朝最前面的婆子打去。
她一拳撂倒一个,替宋安然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路。宋安然就跟在白一的身后,缓缓地走出大厅。
“拦住她,不准放走她。快来人,快将护卫们都叫来,一定要拦住宋安然。”沈夫人歇斯底里的叫嚷着。
白一对上秦裴这样的高手,那就是个菜,连防抗余地都没有。可是对上沈家的护卫,白一就是神,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就这样,白一一路打到沈家二门。
此时此刻,宋安然以为今日免不了要有人见血。却不料一帆先生的书童及时赶了过来。
“一帆先生请宋姑娘去见面,大家都住手。”
婆子护卫们面面相觑,都看着沈夫人,等候沈夫人的指示。
沈夫人气喘吁吁,一半是被气的,这么多人都拦不住宋家主仆两人。一半是因为长久不运动,猛地走这么多路,走得这么急,身体有些受不了。
她指着宋安然,“你,你这个死丫头。本夫人好心好意留你在沈家避祸,免得你们宋家被锦衣卫一锅端了。结果你竟然不领情,还打伤我家的人。宋安然,你太放肆,太无耻。”
宋安然哈哈一笑,“夫人明明是用我父亲的安危威胁我,逼我屈从,何时说过避祸?夫人欺我年幼,欺宋家落难,就敢强买强卖吗?我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值得夫人惦记的?
婚事?夫人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逼着我嫁给沈玉江。夫人不乐意让一帆先生帮我父亲,明说就是,又何必阻拦我出沈家二门?夫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你胡说八道。我需要逼迫你嫁给玉江,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样的配得上我家玉江吗?”
宋安然嘲讽一笑,“夫人说得好。我既然配不上沈玉江,那夫人为何叫婆子护卫阻拦我离去?夫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目的。”沈夫人气急败坏。
宋安然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夫人是恨我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夫人拦着我,不让我出沈家二门,是想借此机会杀了我吧。”
“胡言乱语。”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说了这么多,夫人都不肯给一句实话。那恕我不能继续奉陪。白一,我们走。”
“你给我站住!”沈夫人大声怒吼。
宋安然却没再理会,跟着一帆先生的书童出了沈家二门,前往一帆先生的书房。
在书房里,宋安然没有见到沈维,这让宋安然很失望。
一帆先生示意宋安然坐下说话,“老夫听说你和我家夫人闹了起来。”
宋安然轻声一笑,“先生有何教导?”
“不好奇我家夫人为何要留下你吗?”一帆先生冷漠着一张脸。
宋安然轻声一笑,“请先生解惑。”
一帆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意思。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别人同你讲道理,你也会彬彬有礼。别人同你耍横,你别对方更狠。”
宋安然笑道:“适者生存!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什么是该做的事情?同我家夫人争吵,打闹,算是该做的事情吗?”一帆先生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中隐约有指责之意。
宋安然摇摇头,“今日之事,我不后悔。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至于打闹,也是尊夫人先动的手。”
“你这小姑娘,不仅嘴硬,脾气也臭得很。”
宋安然笑了笑,“一帆先生会设法营救家父吗?”
一帆先生也跟着笑了,“宋姑娘,你和我家夫人争吵打闹,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我今天不是来求一帆先生帮忙。而是要求一帆先生设法营救我父亲。你们是一个利益整体,你们要我父亲给投名状,我父亲给了。你们要我父亲在朝堂上表明立场,我父亲也按要求做了。如今,他被关进诏狱,眼看着就要性命不保。身为同一个阵营里的一帆先生,你有责任营救我父亲。这是你们对他的承诺。”
宋安然变现得很冷静。就算她内心很愤怒,她也会强忍着。
“老夫从来就没有承诺过你父亲任何事情,自然可以拒绝营救他。”
“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宋安然低声怒斥。她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否则她就该掀桌子了。
一帆先生却笑了,“你啊,果然是个小姑娘,这里面门道太多,和你说不清楚。你有机会问问你父亲,问问他,老夫到底有没有责任救他?”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帆先生笑而不语。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文官集团有人想让我父亲死,对吗?这次的事情,明着说是你们需要我父亲的投名状,需要我父亲表明立场。实则却是给我父亲挖了一个坑,逼着我父亲往里面跳,还要逼着我父亲自己活埋自己。你们好狠毒的心。”
“无毒不丈夫。”一帆先生神情冷漠地说道。
宋安然哈哈一笑,“宋子期可真蠢!”
一帆先生大皱眉头,哪有做子女的人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这是不孝。
“真蠢,蠢成他那样,也是绝无仅有了。”宋安然一边说一边笑,“以他的精明厉害,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精心替他准备的陷阱。既然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跳?难道生死真的不重要吗?”
一帆先生面目平静地说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想要往上走,必须要踩着尖刀跳舞。如果你父亲能熬过这次危机,前程自然无忧。如果熬不过,那就是他的劫数。”
“什么劫数?分明是你们算计他。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老奸巨猾的无耻男人,你们害了他,我和你们没完。一帆先生,你不救我父亲,很好。你们都给我等着,本姑娘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后悔,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
宋安然彻底怒了,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怒火。她大声的怒骂,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这帮朝堂老男人。整天正事不做,就知道害人。该死,一千个该死。
一帆先生板着脸,“你辱骂朝廷命官,老夫完全有理由将你抓起来,投入大狱。”
宋安然冷冷一笑,“一帆先生可以试试看。你敢抓我,我就敢杀了你,让你给我父亲偿命。”
宋安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抵在一帆先生的颈部大动脉。
宋安然此举,将所有人都给吓住了。尤其是一帆先生的书童小厮,还有门口的护卫。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宋安然。生怕宋安然一激动,就刺了进去。
白一提剑护卫在宋安然身边,防备着所有人。
一帆先生除了一开始轻蹙眉头外,之后一直镇定自若。
“看来你对我家夫人算是客气的,至少没用簪子抵着她的脖颈,威胁她的性命。”
宋安然冷冷一笑,“现在先生更有理由命人将我抓起来。但是我被人抓起来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好个硬气的小姑娘!你就不担心这样做会害了你父亲的性命?”
宋安然呵呵冷笑,“既然你们都不肯救他,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们文官做事,就喜欢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我和不你们玩这种虚头巴脑的游戏,因为我知道我玩不过你们。但是抛开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一帆先生绝对玩不过我。先生知道这叫做什么吗?这叫做以我的长处来对付你的短处。就像田忌赛马一样。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胆大包天。可惜不是男儿身。若是身为男儿,再过十年,朝堂上就没有我们这些老头子的立足之地。太子也会多一个强力臂膀。”一帆先生呵呵笑着。
宋安然狐疑地看着一帆先生。
一帆先生笑道:“先将你的簪子拿开。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宋安然不为所动。
一帆先生目光欣赏地看着宋安然,“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比起你父亲,你真是强多了。你父亲输就输在太过急切,还没看清楚对方的牌面,就急着往坑里跳。以为自己命大,以为那些老家伙会救他。可惜啊,他在官场混了十几年还是太嫩了。
也怪他一直在地方上打转,不了解京城官场暗地里的名堂。还真以为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会像地方上的官员一样做事有底线。那些老家伙,为了利益之争,是毫无底线。别说一个三品左副都御使,就是堂堂内阁辅臣,一品大员,需要牺牲的时候他们也能随手丢弃。”
宋安然缓缓放开了一帆先生。
沈家小厮护卫当即就扑了上来。
一帆先生挥挥手,“都退下吧。今儿老夫也要做一个有信用的人。”
小厮护卫们不甘心的退下。白一则依旧守护在宋安然身边。一帆先生也没赶她出去。
一帆先生这回终于开始认真对待宋安然,“想救你父亲,说难很难,说易很易。关键是要找到正确的途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是要看你父亲如何机变谋算。”
宋安然蹙眉,“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父亲写认罪状?”
一帆先生摇头,可是却不肯对宋安然解释。
宋安然心头怒骂,老狐狸。
宋安然问道:“一帆先生曾救过那么多被关进诏狱的人,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肯救我父亲。”
“不是老夫不肯,而是老夫不能。宋姑娘,你既然知道老夫过去的事情,就该注意到一个细节,被老夫从诏狱里救出来的人,全是五六品的小官,最高品级也不会超过四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官员还没资格替太子说话。而你父亲,堂堂三品大员,替太子说话,这分量可就不同了。你父亲已经在陛下心目中打了记号,这个时候老夫不能做多余的事情。因为老夫还想多活几年,不想陪你父亲一起死。”
真是又现实又冷酷。
“那我该去找谁?”
一帆先生摇头,“现在找谁都没用。有能力帮你父亲的人,都决定作壁上观。甚至有人打算落井下石。”
宋安然心口发痛,好狠毒的人,好险恶的官场。这是要逼死宋子期,逼死宋家的节奏啊!
题外话
我家安然牛逼冲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