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覃发现,面前这人的脸色越渐不好,染上了乌云。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既然是徐流打来的,肯定是苏泠那边出了事情。
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忙于解决问题,也把她完全丢到了九霄云外了。想到这里,她也不太愉悦了。
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懒散地握着手机,江左不吃这一套,嘲讽道:“我说你这人嘞,能不能不要道德绑架?上次也这样,现在也这样。每次的手段都这样逊爆了。
就这样吧,我很忙!没心思管你们的事情。”
“江小姐……”徐流还没说完,那头响起“嘟”的一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这人还是我行我素的,嘴巴硬得要命。上次就是这样,就要等他人走了之后才来。
这次,也是傲娇得很。想到这里,他发了一个微信消息过去。
一山更比一山高。就算她再强硬,还是无法玩过苏总。
想起苏泠坐在书房里面无表情的话,他的笑容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早晨的时候,苏总已经恢复正常了。昨晚他见到的那些荒谬的画面,徐流差点忍不住笑容。要不是那张脸实在太过严肃,他真的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开几个玩笑。
江左一去不复返,他以为苏总会就此松开她一段时间,哪曾想,他怎么会那样耐不住性子,一天都等不及。
他出的这一计划,算不上高深,却是极攻人心。
苦肉计使得非常不错。他想,这会儿,那个嘴硬的人,应该会在赶去的路上了。
……
挂断了电话,空气陷入了静默。离覃望着这人冷凝的面容,不禁笑着揶揄:“怎么了?江左小姐是遇到什么大事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左边的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江左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插着口袋看着脚尖站了几秒,她开口说:
“这个,可能没什么大事,你一个大美女,大晚上的跑外面不安全。我打车让你回去吧!”
这个事情,离覃并不知道。既然他们要瞒着,她也没有理由暴露他的隐私。
这是个人的秘密,会是心头的伤痛,别人无法触碰的。
能瞒一个当然要瞒一个。
“确定不帮忙?”离覃蹙眉,“我看你刚才那脸色,都黑成炭了,应该是大问题。这样把我排除在外,真的很让人伤心。大美女伤心,你不应该怜香惜玉吗?”
江左抬唇笑了笑,伸手招来了路边那边过来的计程车,推着人过去。打开车门,江左拉她坐了上去,淡淡说道:
“你这个……别的不说了。你要去哪儿,自己回去吧!有钱人,我就不给钱了。晚安!注意安全啊!”
“唉,江左……”离覃话还没有说完,江左已经把门关上,朝司机挥手:“师傅……你直接走吧,她会告诉你地方的。”
师傅和蔼地应了,把车开了出去。离覃开窗歪头出来喊道:
“江左,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有联系方式的,有问题可以打个电话过来哟!我想,我应该很有用的……”
江左挥着手应道:“好啊,晚上注意安全,拜!”
“拜!”
那车刚开出去,江左重新打了一辆车。几十年没过的奢侈生活,今天晚上总算潇洒了一次。
司机师傅问道:“小姐,去哪儿呢?”
江左的心乱麻麻的,直觉说了昨晚的广场。
雨丝不断黏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外面的风景。去的路上,她的思绪总是纠结得难以复加。
还没进广场,司机就停了车,回头道:“小姐,到了!”
江左一愣,眼里的迷茫渐渐退去。她掏出手机付了款,正要下车,司机叫住了她,“外面雨这么大,你没带伞吧?”
江左点头,“是没有。但是不要紧的,皮糙肉厚的,淋了也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司机从旁边的座位上拿出一把塞给她,“拿去吧!这是买东西的赠品,也不要钱。女孩子,应该要娇养。”
看着他面上亲切的笑容,她的心渐渐融上温暖。
手指间转而暖了一些,她双手接过了伞,坐着鞠了一个躬,非常真诚地道:
“谢谢叔叔!非常谢谢您!你今天的样子非常帅,让人移不开眼。”
师傅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笑着道:“你这孩子,说话真好听!我都老了,那还有什么帅气啊!”
江左继续夸着:“不,您不老,您永远年轻着呢。那叔叔您忙,我有急事,先下去了,也不耽搁您工作!”
“好嘞!孩子,大晚上的,在外面要小心嘞!”
“好的,叔叔!”
她下了车,打开了伞,又朝着里面的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看着车子开走,她才朝广场走去。
往日热闹的广场空无一人,倾盆大雨的落下堆积在脚下的水泥板下,快要渗进鞋里去。她穿的是马丁靴,这样,还是很有利于在雨天行走。
身上软绵绵的,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的脸色呈现苍白的色彩,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与环境意外地重合起来。
那是一个噩梦,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噩梦。
十二岁的一个夜晚,天降大雨,生死难测,那滴滴珍珠似乎砸了一整夜,落在她的身上、脸上。
从那次开始,每到下雨天,她就会感觉全身软绵绵的,精神不济。
每个砸着雨声的夜晚,她都会失眠,都会梦魇,都会体验那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这是一个长达了十二年的诅咒,迄今为止依旧困扰着她。
那时候正值青春,正是如花般绚烂的年纪。一旦经历重大的挫折,优秀的记忆能力会永远保存它们,直至折磨到人性泯灭的地步。
稍微抬高了伞沿,她的视野宽阔起来,在这一片区域徘徊,然而一无所获。
步子快速地展开,她的目光不断地延伸,努力地探测着那人的存在。
那片广场太大了,好几百平方,视线所及,雨丝淋淋。她的心逐渐的空旷,悠远,模糊。身上的力气徐徐散去,心情越来越糟糕。
嘴唇开始发白。
眼里流露着的慌张,出卖了她的情绪。
靴子带着水渍飞起,路灯十分明亮,带来了外面的光明,却除不去心头的黑暗。抬高了伞,她跑了起来。
腿脚长在自己身上,却不像是自己的。
眼角落下一滴水珠,一直蔓延下了下巴。她不及抬手抹去,便大步往前跑去。溅起的水花飞到了鞋子上,裤子上,她仿佛都没有察觉。
车子从公路上飞驰而过,除了残影,什么都没都没留下。轮胎的长期倾轧,地面已经习惯并麻木了。
伞沿往上提了提,她的步子忽而停下。倾起的水花,肆意奔洒在裤角脚踝之间。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里晕上了泪水,直直看着那一幕。
喷泉规律地堆成了一片片的飞空画面,升起落下又无形。灯光散漫地洒在上面,唯美浪漫。可惜的是,这样的天气,没能凸显它最美的样子。
雨丝淋淋,万物一体,笼罩着阴暗潮湿的气息。街灯缭绕,透下的雨珠连连从娇嫩的绿叶上悠闲地滚下。星辰氤灭,乌云蔽体,悠悠雨声,雷大不歇。
喷泉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靠着椅背,他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紫色的衬衫已经完全被雨水浇透,原来及膝的裤子往上移了许多。
竟然,意外的,他也穿了一双棕色的马丁靴。
那是她之前穿过的那一套。
她忽然动了,迅速过去把伞打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