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指着旁边的椅子,“你可以先坐着,我想去洗个澡。”
“不,我要在床上坐。”
“随你!”
见他踏着乖巧的步子坐上了床,江左拿着东西去了公共浴室。考虑到那人的状况有些特殊,她随便洗了就穿了衣服回去。
踏进房门的时候,他居然已经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看到江左进去,他兴奋地招着手道:“左左,过来!我们一起躺在上面,我不想一个人。”
我有要你躺在上面吗?
江左瞅着他,穿着休闲的短衬走向了床边。
“干嘛要在这里睡?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他歪头不看他,撒着小脾气,“我都已经到这里了,你居然要赶我走。
你的心里没有我了,我不想理你。”
你以为我想理你?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来受他的气。
“你知道,这是我住的地方,应该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那人蒙上被子小声哼着:“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左的心被什么扎了一下,有少许的愣神。醒神过来,她道:“你的家在我的对面。”
“不,你的家才是我的家。”
他在被子里倔强地说道。
江左揉着疲惫的太阳穴站着,过了好久才坐在床边,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现在这人也就是个孩子,耍点脾性也正常。
她要是跟他一般见识,那就是幼稚了。感觉到身侧的人已经躺下,苏泠翻了个身,一把将人抱住,蹭着她的头发轻轻嗅着,一派天真地说道:
“左左,你的头发好香,你也好香。”
江左虽然有些痒,却也放任着他,瞟了他一眼,悠悠道:
“那可能是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当然好了。是我挑的,眼光好,当然一切都好了。”
“嗯,好。左左的眼光就是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柔和中带着温馨。
江左笑了笑,那抹笑容却又急速淡去,堆上了浅浅的愁绪。
“左左,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因为他的体温高于自己的,她的身上迅速暖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属奇妙,江左朝他又近了近,缓缓启唇:
“不是因为你。苏泠,你说,如果你知道,你的一个朋友突然去世了,你会不会难过?”
苏泠的眼睛转了转,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回道:
“我不记得自己有过朋友。但既然是朋友,左左难过也是正常的。他走了,是他的不幸。”
“左左要好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永运都不会回来了。
我们要看着这样好的世界,好好地珍惜现在,看到关心我们的人,快乐地生活着。”
“我会一直陪在左左身边,不会让你孤单难过的。
左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看着你难过,不想让你觉得孤单。”
孩子里的嘴里说出这番话,江左怔然无措,却又温暖。
闷燥的情绪转而丢去,换上了平和,她的心防也撤下,慢慢说出了心里话。
“我知道,谢谢你。苏泠,真的谢谢你。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说释然就可以释然,不是说决裂就决裂。
洒脱一点固然是好,但人吧,需要经历多一些才能活到那种程度。”
她的记忆远去,带着苏泠一起,看到了那些过往。
她和林取,认识于十六岁,决裂于二十三岁。这中间的七年,酸甜苦辣皆是受过,却从来没有吵过架,闹过别扭。
她的性子温润,林取也谦和有礼,举止有度,合着老三一起度过了许多有意义的日子。
十七岁的那年,她第一次没有回去过年,在这人流如潮举世繁华的汛城聊以度日。
本来是说要回家的人,却忽然来敲响她的房门。
那一瞬间,感动之情无以言表,她也打从内心里觉得,这个人还真的不错。
那天晚上,她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待在屋里睡觉的,却被他拉着去游了城。
他们一起在公园里放着烟花,玩着气球,等到时间定格在了新年那一刻。他说:
“小左,新年愿望,还是不要许了吧!我们都应该活得现实一些,不要依赖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没过几分钟,他就又道:
“小左,以后的新年,你不回去,那我陪着你。我们都是被世界遗弃的人,要照顾好自己。一人的力量有疏漏,可是两个人,足够度完这辈子。”
他说,这是他的新年愿望。那一天晚上,是她过得最高兴的一个新年。
后来的几年,她回去过一次,可是在面对那边的人应接不暇的催婚或者是各种扰人心烦的话,她也厌倦了,不打算回去了。
林取也说话算话,陪着她过了好几个新年。
有一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在去店里取东西的路上出了车祸,摔折了腿,他不眠不休守了她一个月。
在她特殊时期不能走动去买东西的时候,亲自去打点好了一切,任劳任怨,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
她的生日,他会提前准备礼物,或许只是一个抱枕,一个电瓶,一个水杯,一张床单,一把风扇,一块手表……
多的是不起眼的,价格也不昂贵,可这就是生活啊!
鲜花和西餐只是富贵人的享受,过了那个激情的时刻,人总要回归现实。
每到各种节日,他都会准备相应的礼物。
中秋节,月饼圣诞节,大而鲜艳欲滴的苹果端午节,大粽子
六一儿童节,他会送一些小朋友的礼物给她玩。要是它她取笑,他准是说:
“不管我们的小左长到多大,都是我的小朋友。
你是一个有童心的姑娘,我希望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小朋友!”
偶尔他还想拉着她进儿童游乐园,弯弯的眉睫调笑着说:
“小朋友,哥哥带你去玩旋转木马哦!保证你会玩得开心。”
她当然是不肯去,最后两人台阶上,买着糖人,棉花糖,糖葫芦
一起吃着看那些孩子们天真的笑颜,父母慈善的微笑……
老三最后会不满意地找来,把两人臭骂了一顿没人请,然后把好东西抢去不亦乐乎地吃起来,最后三人打闹着回去,跟傻子似的跑在路上。
三个人的友情,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越来越深厚不移。
十八岁,他说:“小左,我们认识两年了,明年,我想你能够比今年更富有。我们要共同努力赚大钱,过好日子!”
十九岁,他说:“三年了,你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把我自己的心送给你。我希望,真挚地祝福,我们美丽的小左姑娘,能够事业有成,越来越美。”
这一年,他的工作从工地转到了羊肉粉馆,她从那些杂七杂八的摆摊服务甚至是清洁行业,转到开了一家洗车店,兼容简单的修车。
这过程中付出的汗水,只要相依为伴的几人知道,别人怕是不懂其中心酸。
二十岁,老三他们三个一起过,看着窗外的烟花绽放似锦,他们吃着飘香的火锅,同时祝对方新年快乐。
二十二岁,三个人又聚在一起,感叹时光不饶人,转眼就是六年的时间。
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在他们的脑海里烙下深刻的印记。林取的生意做得还不错,有能力买了一辆车。
老三花钱比较散一些,除去自己常常吸烟喝酒的,再给家里弄了点,基本上没什么钱。
他想买一辆摩托,被江左劝住了。
江宁那还有家里要的钱比较多,她根本就不敢乱花钱,也形成了勤俭节约的性格。
苏泠听着她的声音柔和地在耳边响起,脑中困意渐渐袭来。
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就近在咫尺,他的唇搭在了她的额心上深深触了一下,话语轻柔地道:
“左左,晚安!”
话还在持续当中,额头上忽然起了一阵柔软的颤栗,酥到了骨子里头,她的话语立马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