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何夕不确定陈良还记得她家的具体位置与否,但是既然陈良没问她也懒得再打个电话告知了。
陪着父母看了会儿电视后,她借口说有朋友找她出去庆祝就换上厚衣服出了门。
这几年老家其实变了很多,她晃晃悠悠的穿过一个个街道,看着影子随着路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她突然就笑出了声。
好大的人了,还玩起来影子了。
后来她走到了后街的旅游景点——桥儿沟,顾名思义有沟必然有长长的阶梯,修整过得阶梯直通镇子边缘的护城河,阶梯两道的复古房子挂满了灯笼,夜晚的彻夜亮着,冬天来旅游的人很少,走在这条“沟”里几乎没几个人影,两边的饭店什么的有的甚至都已经打烊了,何夕一个人安静的朝下一步步的走着。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凉亭坐下,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陈良。
陈良来的时候何夕还在那坐着在,她听见有人从阶梯上奔下来时一度想起来童年时这里的阶梯还是原声原带的土加石头以及有些人们未曾踏平的地方还长着许多杂草,才不像现在修整过后跟家里楼梯无异一般平整。她回头看的瞬间真想喊一句,慢点。
陈良满头大汗的样子还带点傻气,“什么?”
“没事。”她笑了笑,“让你跑慢点。”
如是刚才那么急于找到何夕,而现在当真看到她时陈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反倒是何夕先开的口,“还有几分钟就过十二点了,你来的其实也不算晚。”
“是我的错,没有提前问你今天有没有其他的计划。”他解释。
“既然来了,那就谈谈吧。”她说。
陈良有点高兴,他等她这句话是真的等很久了,“好。”
“从你第二次离开开始吧,你至今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在南方的时候,你求我放过你。其实我这么一个任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你呢。”他漏出来一抹苦笑,“但是后来,回来的时候陈寒跟我说你又去看心理医生了,之后我遇到那个酒吧老板,再到买醉被我爸接回家教育一顿,说真的我当时挺不知所措的。”
何夕故作轻松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们都让我,放过你。”他没看何夕,刚才跑的急流下的汗水也在慢慢变干,坐在这个凉亭上时不时吹来的风提醒着他再不离开这里明天极有可能会感冒。
“所以你当时是真的打算放过我了?”何夕不知道她下意识的接话是为什么,问出来的那一刻让她再一次置身当年,恐惧跟解脱的情绪争前恐后的跟着风一路吹到她心口。
“没有。”陈良很大声的回应何夕,为了让她明白他的心意也为了彰显他再也不会丢下她的决心。
“我当时,是真的想冷静一下,好好反省一下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才会这么排斥我,这么不信任我。”他语速很快快的解释给她听,唯恐她感受不到他的诚意,“我在那边呆了多久,就想你了多久,日日夜夜我都盼着回来,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你求我放过你,我就又不敢回来了。中途我其实有忍不住的时候,陈寒结婚,还有你辞职的第二天,我都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你。”
“为什么回来?”她又问。
“我想你好,但是我又不想你跟别人好。”陈良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够自私的,“我没有找人刻意跟踪你,但是我有偷偷关注你的微博,有一天我看到你晒了两张电影票的图,我就开始慌了。”他猜测另一个是赵庭,虽然走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真的面对这件事时他又不愿意接受了。
何夕没有解释的意思,赵庭有段时间确实跟她走的很近,当时她也确实是准备跟他试一试的。要不是那段时间刚好陈良回来参加婚礼,说不准她就真的可以接受赵庭了。
即便,这个说不准里有几成可能性她也不清楚。
良久,何夕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互相不再开口的尴尬。
“何夕,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快一点了,你是今晚不打算回来了吗?”她妈的电话。
“你们先睡吧,我出来带了钥匙,待会儿我回家自己会开门。”她说,“我跟小轩他们在一起呢,别操心我,先挂了啊。”说完她就直接挂了,没给她妈留再问的机会。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这通电话无疑把两人的交谈给终止了。
“陈良,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她答非所问的接话。
“什么?”
“你回国到现在,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她的肩膀微抖,“可是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我做不到立刻原谅,也做不到看你失落。”
陈良这才反应过来,何夕抖动肩膀并不是因为她冷,而是因为她快抑制不住满心满肺的委屈了,没有看向他的脸庞早就无声无息的生成了与这天气截然不同的温度热流。
“别哭,何夕别哭。”他挪过去把她捂在怀里,轻声安慰她,“不要哭,我一直在这里的。”
“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她拼命的抑制着自己稀碎的哭声,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问道。
“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吗?”他其实很想告诉何夕他买了戒指,但是介于她现在的情绪,思量过后还是觉得时机不够合适。
“你怎么忍心啊,你怎么舍得啊。”还是很委屈,还是没办法释怀。
“回家吧,你也回家。”她说。
“何夕,你看着我。”陈良摆正她,“我不忍心,我也舍不得。当初要去国外念书的时候我也犹豫过,但是我妈她一个人在国外的医院,还有我爸对我学医这件事本就很不满意,再不深造挽救一下他会对我有更多的不满。我当时是想过异地恋的,但是我觉得那样对你真的太不公平了。我当时,我真的不敢说一定能对你的未来负责。”
“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为什么你当时都要走了还总是跟我冷战。”各种各样的场景突兀的钻进了何夕的脑子,事情虽然过了许多年,委屈却还是深深存在心底。
“是我没做好,是我处理不好关系,是我想对你狠心却又舍不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抚摸何夕的头发,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减少一点点委屈。
“我不想跟你冷战的,真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少受点伤害。”他解释的很模糊,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这些听起来能作为理由的理由实际上根本就像豆腐渣工程一样不值一提,“对不起,现在说这些其实本质上就是借口,听起来就像我在为自己辩解为自己能少点愧疚而说。但是我想,你还是愿意听到的?对吗?”
他在赌,赌何夕依然对他能够轻易心软,陈良拿捏住了何夕容易心软的脾性,说出来这一番让彼此都能好受点的话。
何夕傻傻的,突然说了句很网易云的话,“人们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自己爱的深浅。”她问他,“你跟我分开后,痛苦吗?”
“你摸摸看。”陈良没有直接回答痛苦与否,而是拉着她的手放到了他心口。
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布料向她的手心里一下又一下的敲打,何夕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她从来不吝啬于给他机会,哪怕是遍体鳞伤哪怕是久经风霜。
微风不燥,冬日的月亮出奇的亮,月光洒满两人的肩头。
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