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宏伟此人平日装得彬彬有礼,不过不能遇到什么事,一旦遇到事情就跟照了照妖镜似的,立马原形毕露。
就如同此刻,在办公室里把茶海、茶壶、茶杯等一股脑扫落到地板上。
大骂水洞村那帮土老帽不识抬举。
发泄完了,喊人进去重新收拾干净。
坐在大班椅上,脚搁在办公桌上,拿着一只没摔碎的杯子把玩着,思考着对付水洞村的方法。
打电话把下属叫进来。
“跟咱们业务上有往来的,哪些家还跟水洞村有往来?”
下属没想到这个蠢货想了这么久会想出这么个蠢主意。
跟水洞村合作不成还可以跟其他地方合作,若是因为这个在影响到跟原本的合作伙伴的合作就得不偿失了。
只得敷衍道:“我们也没做过这方面的统计,暂时还不清楚,得等调查过后才知道。”
指望着老板气消了忘记这件事。
损人不利己的事,做了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他显然忘记了赖宏伟在这种事情上的执着,几天过后再次提起此事,追问调查的结果。
属下无法,只能挑了几个本地给水洞村的企业供应原材料的上游供货商报告给他。
想的是这些企业都没有外资或是合资背景,应该不会招惹上什么难缠的对手。
得到这些资料,赖宏伟就让人挨个通知这些跟水洞村有业务往来的企业,要想继续跟他们合作,就必须跟水洞村取消合作。
不然就不能再跟他们合作了。
其中有几家就犹豫了,虽然跟水洞村合作赚得钱比跟洪氏合作赚得多,但是跟洪氏合作赚得是外汇,含金量比跟水洞村合作高。
有些就开始给水洞村断供。
何小西接到消息问陆佳晨:“好几家供货商集中终止供货,查到原因了吗?”
可以跟其他企业拿货,但是断货原因也得调查清楚。
陆佳晨把拿到的调查结果放到十三婶的桌面上:“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港城的洪氏在背后威胁这些企业。”
何小西看了调查报告,说:“把这几家厂子拉进黑名单,以后都不再跟他们有任何方面的生意往来。”
为利益和威胁就对多年的合作伙伴背后捅刀子,不适合再合作。
陆佳晨:“是,我马上通知下去。”
他们又不是做高精尖产品,很容易找到替代供货商,这个洪氏真是无聊透顶。
不过也有些厂家不惧威胁,大家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又不是托钵跟洪氏讨饭吃,洪氏凭什么干涉他们跟谁合作?
今天能干涉跟水洞村合作,是不是明天又该干涉跟其它企业的合作?
是不是还得规定他们跟谁合作得经过洪氏批准?
这样的话只会让企业过度依赖洪氏,以后就只能看洪氏的脸色过日子。
真正到了那一步,洪氏若是取消合作,他们的厂子就只有倒闭一途。
也有硬气的,不仅把赖宏伟顶得肝疼,还一个电话打到洪氏的港城总部。
质问这样干涉别家企业的经营是什么道理?
洪保罗才知道他外头的那个大舅哥都做了些什么,十分震怒。
外头的那位他非常喜欢,看着她哥哥也像是能做事的,就把这项工作交给了他,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这么让人失望。
他本身就是从内地过来的,十分看好内地这块大蛋糕,让人过去是开拓市场的,可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胡作非为。
他们的食品加工企业能带给对方更先进的生产设备和管理经验,这些是对方急需的。
而对方能回报以丰厚的利润。
按照反馈回来的信息,赖宏伟已经跟内地人发生交恶,引起公愤。
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吩咐助理:“给赖宏伟增派一个副经理,下个月内地之行多增加五天行程。”
直接替换的话担心外头那位跟他闹,也怕董事会里会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给赖宏伟派一个助手,慢慢把人架空,到时候再给他换个岗位。
他准备亲自去解决这件事,防止赖宏伟的行为在内地工商业界引起反弹情绪,以后把他们洪氏划归不宜合作对象。
他看好内地的前景,不希望错失即将到来的大机遇。
港城的市场有限了,再辗转腾挪,可供施展的空间毕竟有限。
只有背靠内地这个巨大的市场,辐射四周,搭乘内地发展的快车,才能再上一个台阶。
洪保罗是应邀过来参加一个家乡的联谊活动的,行程结束后,他跟反馈信息上提到的一些企业进行了会谈。
解除误会,消除隔阂。
通过跟这些企业的接触,洪保罗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水洞品牌。
“把这个水洞集团的资料找一下给我。”
酒店的房间里,洪保罗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助理拿来的关于水洞集团的资料。
资料就薄薄几张纸,一下子就翻完了。
洪保罗问助理:“就这些?”
助理:“水洞集团最早就是水洞村的一个村办小厂,没有太长的历史,也没有深厚的底蕴,我们查到的资料应该没有遗漏。”
洪保罗摇摇头:“一个村办企业,短时间内发展成一个大集团,洗化产品销售全国行业第一,食品厂的产品远销海外,
另外还涉足建筑、运输、航运、教育、养老、酒店、餐饮、旅游等行业,还在筹备开办本地区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野心勃勃啊!
这些在资料里所显示的只是一段文字,可是内行人都知道要做到这一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的启动资金从哪里来的?
集团的灵魂人物是哪一个?我们都不知道。”
洪保罗把水洞村的几个人的资料排在茶几上,挨个审视。
在他看来,哪一个都不具备这样的凝聚力。
除了水洞村的那个前村长,不过资料上显示她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开水洞村了,也就是说水洞集团飞速发展的这几年她是缺席的。
洪保罗知道,要找到真相就得去实地考察。
助理:“董事长,去水洞村的话得先跟当地政斧联系,我们的行程已经安排满了,这次来不及了,回去还有其它安排。”
“其它事情暂时延期,”洪保罗觉得他得去会会这位幕后的高人。
只看这份资料,他就对这个人充满好奇。
最主要的,能被刘福生那人选中做生意伙伴,刘福生还愿意只占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只这一点就不简单。
刘福生退让得太多,洪氏在竞争中落败就没什么悬念了。
水洞村的河对岸,陆家众人前来送刘福生。
送别的队伍里,大伯娘心情更复杂一些,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海外游子回到家乡,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她的弟弟能像这些人似的回来。
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弟弟再不回来,只怕此生再不得相见了。
汽车开远了,另一辆汽车停靠在路边,车里的人静静看着这一切。
车内,洪保罗问:“刘福生为了回报家乡投资的几率有多少?”
助理回答不了。
如果他还有亲人,他愿不愿意为了他们投资?
洪保罗不期然想起当年走失的妻女。
他已经再组家庭,他背叛家庭在外又养了再婚妻子之外的女人,所以,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他原本以为他理解不了父亲,但等到他到了父亲的年纪和成就,也靠着寻找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来证明自己并未衰老还有征服世界的魅力的时候,他突然理解了对方。
洪保罗在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没人知道他是在嘲讽提问的问题,还是嘲讽刘福生的选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为了那年还没迷失自我的自己嘲讽如今的自己。
突然意兴阑珊,对于之前执着着要寻找的答案,失去了探寻的欲。
“回去吧!”
车子驶过一家幼儿园的门口,接孩子放学的人流阻挡了车子行驶的速度。
人群中,一张刚刚出现在记忆中的面孔进入他的视线。
“玉和?”
他的妻子玉和坐在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一个年轻男子推着自行车,车前座的小车篮里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洪保罗推开车门就要去追,可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玉和已经没有人踪迹。
那年轻男子是谁?玉和再婚生的儿子吗?那他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