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坊市,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
外面天气晴朗,屋子里却是阴风阵阵,隐约可听鬼哭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屋子的正中摆着一张木桌,上面蒙着一层黄布,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油灯前有一个手掌长的稻草小人,上面插满了细针。
稻草小人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纸,上面用鲜血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
桌边,立着两人,其中一人留着三角胡须,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插着一把匕首,看上去极其干练。
另一人身上罩着一件大黑袍,看不清身形,只有半边左脸隐约露了出来,上面爬着几只白色的蛆虫,看上去极为恶心。
“你那表侄当真把东西打入了高全的身体里?”黑袍人的声音有些浑浊阴寒。
留着三角胡须的人便是陆管家的表叔,五绝门的长老陈青阳。
听到黑袍人的质问,陈青阳没有答话,只是盯着桌子上的稻草小人,沉默了一阵后才开口:“陆兴向来不会违背我的命令。而且我答应过他,事成之后,收他入五绝门,他必然按我所言把东西打入高全体内。”
“希望如此,你可是很清楚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我们好不容易瞒过南唐天师府,出了差池,你我二人的下场,可不是死那么简单。”黑袍人的声音里透露着丝丝畏惧。
陈青阳眉头微皱,紧紧地按着腰间匕首,失败的后果他自然知道。
就在这时,稻草小人忽然抖了两下,符纸上的鲜血符号也隐隐泛着红光,屋子里的鬼声变得凄恻刺耳。
“成了!”陈青阳见到这一幕,紧绷的神情缓缓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黑袍人也发出嘎嘎的怪笑声。
……
高家的主院极大,分前后院。
前院大厅被设成灵堂,里面摆着一口棺材,房檐上挂着白布,大厅外的空地上站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全都是高家的下人和护卫。
在大厅门口两米处,有一个烧着纸钱的大火盆,一个头发半百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上,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个女纸人,将其扔到火盆里,伤心欲绝地吼道:“我的儿啊!”
在他身后,立着二夫人。
二夫人掩面啜泣,倒像是是她失去亲生儿子一般。
“他就是高老爷。”木元的目光落在中年人身上。
这高老爷半身不遂,如今又经历中年丧子之痛,情绪悲伤,心里没有丝毫防备,若是自己不出手保护,估计活不过今晚。
就在他露头的时候,一个下人突然冒了出来,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和尚,上个小便都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跑了。”
“这院子太大,刚才迷了路,贫僧这就去继续做法事。”木元客气地回了一句,快步走到人群前面。
在大火盆的右边,有一个蒲团,蒲团旁还放着木鱼,这些都是原木元做法事的东西。
木元顿了顿,把蒲团和木鱼挪了一下位置,距离高老爷很近。
“和尚,你挪位置做什么?”二夫人擦了擦眼泪,随口问道。
木元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演技,犹豫了一下说道:“贫僧刚才回来时重新观察了一下这院子的风水,发现这个位置更能助贫僧为大公子超度。”
“和尚也懂风水?”二夫人面露惊奇。
“二夫人有所不知,大河寺虽然这些年没落,但好歹也是千年古寺,藏经阁藏书无数,贫僧幼年好学,对于寺里典藏的风水典籍,略有研究。”木元反应极快,直接信口胡说。
二夫人还想再问,却被高老爷打断:“好了,好了,师父你赶紧为我儿做法超度,一定要化解他心中怨气,让他早点投胎转世。”
“贫僧这就继续。”木元暗道一声侥幸,若是二夫人再继续问下去,肯定要露馅,自己根本就不懂风水。
只不过,当他在蒲团上再次坐下的时候,才发现一件悲哀的事情。
原木元生下来的时候脑袋受过伤,有些笨拙,悟性奇差,对修佛一窍不通,至今连一本佛经都记不住,只能在寺里做一些粗重的活。
索性他能吃苦,毅力强大,虽不通武功,但身体结实,不比寻常武者弱。
原本要来做这场法事的是二师兄木真,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木真前日在张家村化缘回来时被狼牙山的山匪抢劫,受了重伤,三个月内都只能卧床不起,寺里人手不够,只能派木元来蒙混过关。
“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地藏王……”
木元没有办法,只有微微眯眼,敲击木鱼,学着电视剧里那些法师的模样,用含糊不清的口音重复念各种佛和菩萨的名字。
索性他的信言天赋本就不会让人轻易质疑,再加上没有人关注他,也就勉强搪塞过去。
法事一直持续到入夜,不知何时,渐渐有大风刮起,空气也变得湿冷了一些。
木元只感觉口干舌燥,也没有人端杯水过来,暗道一声做和尚好像也挺难。
如果不是身体素质过硬,木元发誓他肯定坚持不住。
旁边的高老爷就有些力有不逮,就算是一直坐着,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正巧二夫人又给他揉了揉肩,便打算回后院休息,让下人在这里守着。
木元可不想高老爷离开自己的视线,连忙问道:“高施主,法事还未完,你若离开,对大公子可不好。”
“法师,那还要多久?”高老爷问道。
“今晚通宵,一直到天明日出。”木元说道。
高老爷皱了皱眉,又留了下来,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疼爱,自然不忍心儿子死后不安生。
无非就是在院子里坐一夜,有二夫人和下人一起伺候倒也无妨。
二夫人自然不想高老爷一直在这里留着,否则的话,情郎可不好下手,她不想夜长梦多,便又用丝巾擦了擦眼泪:“老爷,你身体不好,奴家就替你在这里守着。”
高老爷回头看了看二夫人,拉着她雪白的手,感动地说道:“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竟然娶到你这样的贤妻。”
木元心中哀叹一声,这特么的真是一个糊涂虫,头上都已经青青河边草,居然还蒙在鼓里!
“高施主,这可不行。”木元再次制止道。
“这是为何?我可是老爷的二夫人,我膝下无子,待全儿如同亲生骨肉,全儿也视我如生母,我替老爷守灵有何不可?”二夫人质问道。
高老爷也盯着木元,二夫人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很感人,两个二夫人的丫鬟甚至配合着落泪哭泣,哀叹二夫人和大公子是一对可怜的母子。
木元沉住气,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哀叹一声:“阿弥陀佛,高施主,二夫人仁爱之心,贫僧敬佩,只可惜二夫人与大公子终究不是血亲,无法为大公子守灵超度。”
“而且贫僧可以保证,如果高施主在这里,大公子或有机会往生西天极乐世界!”
木元为了让高老爷留在这里,只能把牛皮吹上天。
“法师,全儿真能往生西天极乐世界?”高老爷神情有些激动,传闻天上有西天极乐世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净土,灵魂若入极乐世界,便可不堕轮回。
如果能让爱子往生西天极乐世界,让他在这里熬一晚上毫无问题。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木元再度双手合十,心道这也是为了保高老爷一命,想来佛祖应该不会怪罪。
“好、好,便依法师所言,我就在这里守着全儿。”高老爷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二夫人的手,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十分相信木元的话。
只有木元心里清楚,这应该是信言天赋的力量。
二夫人紧握着手里的丝巾,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木元却是瞧见了二夫人的眼神,后脊有些发凉,这女人心如蛇蝎,看来今晚很难缠。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挂在灵堂外的白绫被吹得呼呼作响,空气也是冷得有些怪异,不似春季。
木元用力敲击着木鱼,提神醒脑。
半夜时分,已是狂风大作,偶有瓦片被吹飞,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让人心神忍不住一颤。
高老爷终究是身体不行,倦意来袭,若不是木元在旁边敲打木鱼,他估计已经在轮椅上酣睡。
“老爷,陆管家为您熬了灵药。”这时,二夫人揉了揉高老爷的肩膀,细声说道,声音里夹着一丝喜悦,一丝紧张。
只见陆管家双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碗药,正快步走过来。
高老爷听到这话,精神一震,眼皮子也不打架了,连忙向陆管家挥手。
木元暗道一声不好,这对狗男女,居然要在这里下毒手。
就算这碗药里没有毒,他也不敢冒险让高老爷喝下去,如果高老爷被毒死,任务就会失败。
“老爷,这是您让我从东山坊市求来的灵药,只要喝下去,就算是天生残疾之人,也能重整雄风。”陆管家绕过大火盆,半躬着身子,把药送到高老爷面前,态度很是恭敬。
“老爷,这是陆管家千辛万苦求来的,你可要趁热喝了,奴家也想为高家续上香火。”二夫人一边为高老爷揉肩,一边附身,细声细语地说道。
“好,好。”高老爷连连点头,闻着二夫人身上的香味,动了些许心思。
他残废了好几年,千盼万盼就是想重新站起来,重振雄风!
这灵药乃是高家本族一个宗室长辈推荐的,据说是天师府的高人炼制,只有东山坊市可以买到。
天师府是南唐官府机构,里面有很多江湖高手为朝廷做事,据说里面还有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
碗中的药还冒着热气,正好可以暖暖身子,高老爷伸手就要去端药碗,却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不好!”
高老爷吓了一跳,差点把药碗打翻,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暴喝之人正是木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