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衙门,后院书房。
祝同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不出意料之外,三家大米商,都不愿低价售米,其中欧阳家甚至要求加价!
就算搬出木元圣僧,也只有赵家答应可以小幅度降价,另外两家根本不考虑。
真是岂有此理!
祝同眯着小眼睛,三大米商背后都有势力,尤其是欧阳世家,南唐四大望族,朝中有人做大官,生意遍布全国,江湖武林也有地位,根深蒂固,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知县,就算是身居刺史高位的二伯,也能轻易捏死。
看来这一次只有自己大出血。
祝同起身,走到书柜边,拿出一个锦盒,内有厚厚一叠银票,其中大半都是倒卖官粮所得。
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贪,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二伯还在,知县之位稳如泰山,过个几年,还能再贪回来。
想到这些,祝同又把装着银票的锦盒放了回去,心中的肉痛感减弱了几分。
咚!咚!咚!
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事?”祝同整了整官袍,走到书房外屋问道。
“回老爷,刘家戏班的女戏子回来了。”书房门外,一个小仆提着一个灯笼,领着女戏子躬身立着。
我的美人儿!
祝同心中欢喜,他下午才知道,女戏子没有被黑狗吃掉,而是被掳走关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把房门打开,挥了挥肥大的手,示意女戏子过来。
“大老爷!”
女戏子声音里带着一股哭腔,扑到祝同怀里,委屈地掩面而泣。
“美人儿别哭,本官可想死你了。快告诉本官,那秃驴和狗妖有没有欺负你?”祝同一只手搂着女戏子,另一只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心疼无比。
“那倒是没有。”女戏子实话实说。
“嘿嘿,本官不信,本官要验验货。”祝同搂着女戏子的手用力了几分,恨不得把她揉进肥胖的身体里。
“老爷你真坏。”女戏子发出一阵娇喘,用着小拳拳捶了捶祝同胸口,看得旁边的小仆一脸羡慕,还是当官才好。
“哈哈!”祝同大笑一声,心中郁闷一扫而空,搂着女戏子就进屋,眼尖的小仆连忙把门拉上。
他们这些小仆跟随知县多年,对知县大人的喜好了如指掌,知县还是知府的时候,就喜欢在书房里行事,美其名曰书中自有颜如玉。
祝同搂着女戏子走到里屋,指了指窗口:“来、来,再给本官唱一首那个名曲,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十大名器,本官就喜欢听这小曲。”
他眯着眼,一脸贱相。
“老爷真坏。”女戏子一脸害羞,十大名器乃是庸俗的曲子,戏班子的人都不会表演。
她也是偶尔学会。
“只听闻一枝独秀……”女戏子立在窗边,唱了起来,声音婉转动听,引人遐想连连。
“有趣,有趣。”祝同笑的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就在这时,女戏子旁边的窗户被人一刀劈碎,窗外露出一道黑影,女戏子被吓得连连惊叫。
“饶命!饶命!明天天一亮下官就去购米!”祝同更是魂不附体,爬在地上,瑟瑟发抖,以为狗妖要来取他性命!
却只见一个穿着纹绣黑色劲装的人从窗口闪了进来,此人正是天师府高手李三。
与此同时,书房正门亦是被人一脚踹开,赵四带着刀先走了进来,其身后跟着那个坐着轮椅的女人,女人的膝盖上,依旧放着一把算盘。
书房外,站着两队身穿甲胄的士兵,个个都是背着劲弩,腰挂长刀。
“你是知县祝同?”李三收刀入鞘,走到书桌旁,沉声问道。
“我、我是。”祝同慢慢抬起头,胆怯地瞟了一眼,看到李三左肩上绣着的白圈李字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了提官服,站起身来,躬着身子,拱手说道。
“下官便是南阳县知县祝同,不知几位上官是?”
赵四与坐着轮椅的女人进了书房内屋,李三和赵四分立两旁。
祝同递了一个眼神,女戏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天师府。”待到女戏子出去后,轮椅上的女人才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下官拜见天师府的各位上官。”祝同连忙再次行礼,竟是不敢去质疑对方的身份。
天师府是南唐国建国时便成立的一个神秘机构,直属南唐皇室,传闻里面有很多江湖绝世高手以及瞟许方外人士。
只是这个神秘机构一直藏在暗处,很多人都不知道。
当今天子继承皇位后,对天师府尤为看重,给予极大权力,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
据说天子信奉道门神仙之说,一心追求长生,期望有朝一日能感动诸天神佛,羽化登仙,派出天师府,在全国各地寻找长生不死之法。
也有传闻说,南唐国内江湖武林震荡,还有有妖魔横行,天子欲以天师府镇压江湖,荡平妖魔,征伐天下。
“不知各位上官,到南阳县内有何要事?”祝同看向轮椅上的女人,恭敬问道。
他自然能看出来,这轮椅上的女人,便是这些人的领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确实有几分相貌,比之女戏子,竟也要好看几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女人面无表情,像是一座冰山,带着一股子把人拒之门外的冷气。
“你可知木元和尚?”女人毫无感情地问道。
“下官知道。”祝同连忙点头。
“祝知县,把你知道的关于木元和尚的事情,全部如实说出来。”立在女人左手边的李三缓缓把刀抽出一截,亮出寒光闪闪的银白刀身,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杀意。
“如有隐瞒,我可以告诉你,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有你那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儿子,也要下来和你作伴。”他手一甩,哐当一声,收刀入鞘。
祝同吓得浑身发,心里暗道一声这两天简直倒霉透顶,遇到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凶神恶煞,张口闭口就要人命,好好说话难道不行吗?
在李三的威逼下,祝同连忙把关于木元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包括昨夜黑狗闯入书房,掳走女戏子,恫吓他的全部经过。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祝同躬着身子说道。
书房里陷入一阵沉默。
祝同汗流浃背,也不敢多言,害怕地盯着李三,怕此人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
良久过后,女人才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淡声问道:“你是说那条黑狗能够口吐人言,还能幻化成两三丈高的黑狗虚影?”
“是的,是的。”祝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连声说道。
“这不可能。”李三满脸不信。
千年树妖,万年龟精他倒是在天师府里听过些许传闻,但是一条看门狗仅仅是见了木元和尚一次,竟然就能口吐人言,简直匪夷所思。
“真的,真的,这是下官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县府参事宋阳和所有衙役,城内城外的乞丐难民,都能作证。”祝同说道。
李三还想说什么,却只见轮椅上的女人冷哼了一声,他便退了下去。
女人思索片刻,拿起膝盖上的小算盘,拨弄了两下,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李静从袖中拿出一根白色丝巾,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似镇定自若,心中却是震惊无比,竟然什么也算不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
自从进入天师府,得到府主所赐的这件下品法器天干铁算,只要知晓目标大部分信息,以精血为引,便可算到一些天机。
但这一次,天机竟毫无泄漏。
李静慢慢放下算盘,敲了敲扶手,淡声命令道:“赵四,去盯着木元和尚。”
“长、大人放心。”赵四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书房。
女人又看向祝同:“你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到南阳城的消息,包括归乡候。”
“上官放心,下官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祝同始终躬着身子。
李静不想多说什么,坐着轮椅缓缓离开,李三瞪了一眼祝同,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临到书房门口时,李静瞧见立在外面的女戏子,不由得回头瞟了一眼还躬着身子的祝同。
“我朝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真是社稷之悲,百姓之哀。”
“若不是念在你还知道放粮救民,你今日必死无疑。”
“此事过后,你自递折子,告老还乡。”
祝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要争辩两句,话到嘴边,看到李静有些沉寂的眼神,又把话吞咽了回去。
他只能躬着身,目送李静带着甲士离开,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二伯又是东山州刺史,祝同的眼力劲还是有几分的。
李三赵四,南北双刀,这两大武林高手的名号,他可是听混迹武林的儿子提起过。
这样的人物,竟然甘愿为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打下手,态度还如此恭敬,这女人的身份可不简单。
他这官场生涯,怕是已经到头了。
李静坐着轮椅,行至县府公堂,抬头望了一眼堂上的横匾,明镜高悬!
“大人,何不杀了这狗官?”李三低声问道,语气里有着一丝愤恨。
“只要您一句话,我马上去给他一个痛快。”
李静抬手:“南唐四大望族,南疆祝家,海州武家,建安欧阳,燕州慕容,我若无缘无故杀了祝同,你以为东山州刺史祝震北和他背后的南疆州祝家肯善罢甘休?”
“何况祝家在天师府还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供奉,连府主都要敬他三分。”
李三退了两步,躬着身子,有些惭愧地拱手:“是属下考虑不周。”
李静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家人死于贪官之手,嫉恶如仇。可朝政复杂,局势多变,考虑甚多,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何况你要记住我们这次来南阳城的目的,与其相比,一个贪官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