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就到了顾谨的院子晚窗阁。
她这院子偏僻,隐在曲径之后,丛菊香里,本是一处落败的小院子,却因了这些秋日里盛开的秋菊而多了分别样风情。
何氏看着晚窗阁门口那丛丛秋菊,忍不住啧啧两声,语气里头尽是嘲讽:“要不怎么说你那母亲是个出身低微之人呢,整日里就喜欢侍弄侍弄花,修剪修剪草,尽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
顾谨的生母是谁她自己也不清楚,只听祖母讲过,说是寻常的农家女儿,村子里头遭了匪患,父亲率兵平匪,救下了孤苦无依的母亲。可惜父亲眷顾她,老天爷却不眷顾,不日她产下顾谨,随即血崩而去,成了这大宅院里头一缕孤魂,也留下顾谨一人在这大宅院里头,几乎成了孤女。
顾谨不知生母何人何样,却日日夜夜都盼着自己也能有个生母疼爱。
想了这许多,她却也没忘了要顶撞何氏之事。
“母亲这话说的却又不大妥当了,还是那句话,当今圣上仁慈为上,边关战事吃紧,圣上却仍力防外患,安稳大贞。这些年来我朝一日繁华过一日,民生一日安稳过一日,家家户户都行那种草弄花的雅致事,圣上也大为赞许,怎么到了母亲这儿,就成了那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这意思是说朝臣之中有些人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说当今圣上登不得大雅之堂?”
何氏一噎,连忙伸手捂了顾谨的嘴,一边骂到:“死丫头,这话你也敢往外乱说,你是要害了顾家满门吗!”
顾谨冷眼看她,伸手便拨开了何氏捂着她的手,她冷哼一声,不再看何氏,而是把目光放向了眼前的晚窗阁。
留下何氏和身后的一众奴仆吃惊不已,那会儿还觉得顾谨又有了两分尊敬,却不想两句话的功夫就又现出了原形,如今什么事情都敢把当今圣上扯进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庶女,上哪儿知道这么多朝中之事,又上哪儿知道这么多圣上旨意!
何氏看着顾谨那清冷孤傲的背影,恨不得怒扇她一巴掌,刚一抬手,却又险些闪了腰,幸而旁边那婆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顾谨正在那花丛里头踱步子,眼前正有一花枯萎,她看了顿时心生厌烦,伸手就折断了那花茎。
一声“咔嚓”,声音不大,却在在夜里显得更加清脆透亮,少女果敢决绝,再不懦弱任人欺辱。
随后,顾谨手里托着那被她折断的花,看向那边正揉腰的何氏,便不在说话了,她不说话,那眼神却让人看的清楚明白:不是要搜我这院里有没有藏男人吗,还不快搜?本小姐都给你们让出路来了。
何氏还真就看懂了她这眼神,她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一抬:“来啊,咱们家二小姐体弱多病,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伙儿都去院子里头屋子里头转一转,看看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来报给我听!”
何氏身后这帮老婆子小丫鬟都是她知根知底的人,用了多年,已然能够听明白主母话里头的意思。缺什么少什么并不打紧,要真是缺了银丝少了碳火便更不打紧了,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多了什么,诸如男人的玉佩,不该有的银钱,贴补外人的东西之类,从前何氏带着她们搜院里妾室的屋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番说辞。
仆人们鱼贯而入,云绦在里头吓了一跳,赶忙跑出来站到自己家小姐身边:“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不是说与咸王殿下在竹林有话要说吗,怎么等了半天却等来了主母带人搜院子?
顾谨看向云绦,面上有些同情:“云绦,今夜恐怕要辛苦你收拾院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晚窗阁里头传出来一阵“霹雳哐啷”,顾谨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些人在里头抄家一样的搜东西,果然是卖命。
她这晚窗阁小,从来只有云绦一个人与自己作陪,自己从前身子不好,粗活累活都是云绦一个人大包大揽,今夜小丫头定然不让自己帮忙,还是会一个人大包大揽地收拾院子。但日后她得多帮帮云绦才行,毕竟这辈子,自己可不是来做什么小姐的。
此时晚窗阁外就只剩下了何氏与顾谨主仆。何氏恶狠狠地盯着顾谨看,心里头骂了她无数遍死丫头,院子里头的那些仆人却仍旧没有什么动静,她心里头就越发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