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荣烟走后,顾谨却用手托了托下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卫夫人和卫毓川相视一笑,俱看到了顾谨面露出来的询问神色。
卫毓川勾了勾唇角,声音依旧温婉如往昔:“其实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母亲也打算让表妹早日回润州的。”
顾谨挑了挑眉,卫夫人的逐客令开口之前她便看出来她想要说什么,却并没有想到这母女俩的想法是一早就有了的。
顾谨依旧托着腮不言,等着听卫毓川说下文。
卫毓川笑意更甚,她素来知道顾谨的性情,从来没什么事儿能让她折了这一身清辉。
今日她却因为陆归堂和邱荣烟的事儿两度现了困惑,卫毓川觉得这反倒给顾谨添了些家常气息。
卫毓川抿了抿唇,开口续道:“秦阳侯府的宴席之后,我曾在表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样不该有的东西,她亲手做的——革带。”
顾谨心头一动,心中困惑瞬间成了恍然。
革带,乃是男子之物,且非寻常男子可用,唯有武将披甲作战之时方能佩戴。
在京武将本就不多,若说邱荣烟做这条革带是想要送给心悦男子,那此人定然是个青年才俊。
顾谨一笑,事情竟然又呼应了,如今汴梁城中的少将军,可不就是只有顾好眠一人。
原来卫夫人和卫毓川,早就发现了邱荣烟的心思。
又听卫夫人淡淡说起:“毓川将此事说与我听之后,我便知道不能留她在汴梁了,这孩子野心太大,若真有一天得嫁高门,于她而言,未必是好事。”卫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些许无奈:“本想着再过两日,让她在汴梁过了年再回润州,哪成想这孩子竟然这样沉不住气。”
顾谨敛目,知道卫夫人说的“沉不住气”指的是邱荣烟今日因自己一时疏忽险些害了尹家七小姐的事儿。
在润州,邱荣烟是大家闺秀,若是嫁与个文官清流人家自然是合适不过的。可惜她眼界太高,看了汴梁城的门第不说,还攀了顾好眠的心思。
顾好眠出身武将世家,如今又是圣亲封的宁远将军,日后成为第二个顾疆元手握一朝兵权压根儿不在话下。
将心比心,顾好眠家世太好,这样一个青云人物委实不适合邱荣烟这样的女子。
身为邱荣烟的姨母,这一点,卫夫人比谁都清楚。
此事了结,顾谨心中一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外头风雪早已经停歇,再过两刻天都要黑了,顾谨再不耽搁,起身告辞回府。
卫夫人和卫毓川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年前事多,顾谨大概不会再到丞相府拜访了,卫毓川便邀顾谨元节的时候一同去看花灯。
被顾谨拒绝了。
卫毓川不知缘由,顾谨的理由却直白到让人一听便是假的。
少女脸颊绯红,道:“我不爱看花灯。”
……
临近年关的日子里天气反倒暖和了起来,积雪渐渐消融,有些早春之象复苏渐醒。
晚窗阁里的红梅彻底绽放,一簇压枝头,清寒浑不落。
汴梁城里的百姓和勋爵人家都忙碌的很,不过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换了桃符,一片红景映光年,喜气自来。
自打前时丞相府的表小姐打到回了润州,汴梁城可谓失了一名新鲜人物,百姓们对朝臣之家的议论也渐渐淡了下去。
一派和谐景象,悄诉光景挪移。
腊月三十这一日的下午,顾府早早摆了家宴,自从顾谨得了管家之权,何氏与顾湘的行事略有收敛,家宅安宁,顾家老太太的身子都好了不少。
顾疆元吩咐今日的家宴做的丰盛一些,他与顾好眠多年不在朝中,一家人已经好多年没有一同守岁了。
席间顾疆元与顾好眠父子吃了些酒水,年节安稳无事,他们二人便多吃了些,竟都醉了。
顾家老太太让父子二人早早回房歇着,只领着何氏、顾谨与顾湘在花厅里守岁。
暖炭生的袅袅,顾谨今日一身铅朱内袄,外头穿了件银雪宽衫,整个人显得华而内敛,颇为应景。
她让云绦去寻了红纸,正带着两个小丫头坐在花厅角落里剪窗花。
顾湘不屑于此事,正坐在何氏旁边修剪着一瓶梅花枝。
一瓶红梅被她剪的失了清雅疏逸,灿烈一身,反倒喜庆。
何氏正坐在顾家老太太对面,说着一些关切老太太身子的言语。
外头天色已暗,时不时有别家的烟花天际飞升,炸开一天繁华昌盛。
屋里灯烛数盏,照亮这安稳年华。
顾谨眯了眯眸子去看眼前景象,一时竟然生了恍惚之感。
何氏与顾湘少有这般不惹是生非的时候,大约是因为顾家老太太在边,顾谨手里的窗花剪得异常好看。
她觉得,若是日子就这样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就好了。
可,少女执剪的玉手微微一凝,却也甚至眼前安稳不是长久之象,不是她杞人忧天,却是她居安思危。
“谨儿,你在想什么?”
顾家老太太的声音缓缓响起,拉回了顾谨的思绪。
少女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般岁月静好的光景甚是难得,恨不得长夜止寄于此,好换得夜夜好眠。”
何氏和顾湘听见这话都不由地一愣,实在想不明白顾谨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些人生感慨。
顾家老太太笑着拨了拨身边的灯芯,屋里又亮堂了两分。
升起慈祥:“说的倒是轻巧,可人活一世那里有不往前走的道理,若真原地踏步了,此生又还有什么意思。”
顾湘又是一愣,显然听不懂顾谨和祖母话中的深意,她将疑惑的目光投放到何氏身,却见目前也皱眉正听。
海棠般的少女瘪了瘪嘴,又低头去侍弄那梅花枝了。
顾谨剪好手里一张窗花放到灯下细看,不觉浅浅一笑:“祖母说的是,孙女明白的。”
她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心中期盼却又明白此生都不会是实现的期许。
“啪啦——”
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子正了。
已经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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