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陆归堂所料,圣上对于乌那的死自然是要刨根问底的,只是此事不能明着来,而是吩咐了陆承修和陆归堂暗中探查。
虽皆是圣旨,但暗中探查却比明着来要辛苦的多,因为他们手底下没有可以调派的人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好在陆归堂身边有商故渊这以一当十的角色,二人又很不要脸地将顾好眠拖下了水。
宫宴一散,三人便到了御膳房。
陈相生的话可信,据他所言,乌那是被毒死的,且是饮食上出了问题。
那最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便是在宫宴开始前桌面上摆的菜里。
乌那死后现场一片混乱,纵然深知即便有什么线索也可能被抹干净了,但陆归堂仍旧本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原则,将收回来的菜一一验过。
答案自然是没樱
商故渊在一旁皱着眉头质疑:“确定是被毒死的么,能不能验出来是被什么毒死的,这样一来咱们的线索也能多一些。”
陆归堂猛地愣住,忽然想起来陈相生的那“银针未曾变黑”之言,当下便觉得是个线索。
他将此言给顾好眠和商故渊二人知晓,却果真有了意外的收获。
拒商故渊所言,他年少之时随着父亲出行东海,得知南方有些不同寻常的有毒之物,不似寻常可见的砒霜之类立竿见影,却可杀人于无形。
棘手的是这样的毒物并不少见,诸如植物、菌类,皆是银针探不出来的,不过它们却也有个特点,便是毒发需要一个过程,不会立即毙命。
闻得此言,换做顾好眠微微一怔,他道:“王爷今来的晚,或许对乌那死之前的情形不甚了解。”
陆归堂挑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
“今下午圭氏的议和使团入宫的时候,太液池的席面已经制备好了,那乌那一进来就嚷嚷着饿,他们看着桌面上有菜品,便胡吃海喝了一顿,不过盏茶功夫,人就倒地身亡了。”
盏茶功夫……
商故渊当机立断“就算是砒霜、鹤顶红尚且要有个过程,一盏茶,未免太快了些。”
这话一出口,几人便都觉得不对劲儿。
人不是因为吃了宫宴上的食物而死的,那么,便是他入宫之前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此事虽有把握,但如此一来事情却又棘手的多,毕竟乌那作为圭氏的议和使节,在驿馆之中享有充分的自由,又要查出他吃了什么,又要瞒着亓官邱等人不让他们发觉乌那的死因有异,此事并不容易。
三缺下离了御膳房,决定先出宫去。
此时宫宴已经尽数散去,众臣皆已经出了宫门,亓官邱等人也已经回了驿馆。
陆归堂有再寻过顾谨,却得知她随着顾疆元出宫以后去了相府。
念及色已暗,他觉得顾谨今夜八成会在丞相府留宿,如此一来见到她便不大容易,又念及顾好眠还在自己身边,干脆打消了再见顾谨的想法。
陆归堂与顾好眠、商故渊思量了一会儿,决定趁热打铁,出内城,往驿馆而去。
汴梁城内另一头,顾谨出了丞相府的门。
她此来丞相府,实则是为了将陈相生对于白毒伞的猜测给了卫相听,其后卫夫人欲留顾谨在府中留宿,被顾谨以丧期未过为由而拒绝。
她自出了相府,亦未带丫鬟仆从。
顾谨抬头,看向了华灯初上的长街,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悲戚之福
她顿足,深知乌那的死让汴梁城难得的平静再一次被打破。
纵然圣上下旨暗查,纵然陆承修与陆归堂亲自插手此事,纵然得顾好眠和陈相生相助,顾谨的心里依旧不踏实。
或许是多年来看惯了人世沉浮,或许是此生步履坚定,顾谨走向顾元帅府的脚步一顿。
辗转,回身,再校
皇城脚下有座山峦,位于皇宫以东,咸王府之北。
无需出城,便能入山,今夜,乌那的尸体被埋在了那里。
顾谨只行了两刻钟,便嗅见了若有若无的山樱香气,想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奈何顾谨没有赏花的闲情,方才在丞相府的时候,卫丞相已经派人打探过,得知陆归堂和顾好眠等人出了内城,往驿馆查案去了,于是卫丞相决定先将白毒伞一事按下不提,等等陆归堂等饶消息再。
既有人去了驿馆,便有可能打草惊蛇,顾谨想着幕后之人若是真的想要存心挑拨大贞与圭氏的议和之事,恐怕会从乌那的尸体上重新做文章。
顾谨没打算凭一己之力翻云覆雨,她只来探探路,明日再与陆归堂商议如何处理乌那尸体的事儿。
夜色已深,山路寂静一片,只有风声微微拂过耳畔,和了一山的虫鸣窸窣。
好在顾谨并不真的是个二八年华的闺阁姐,否则这阴森森的氛围该将她吓得不轻了。
顾谨猜测今夜宫宴上事出紧急,圣上又是临时下旨将乌那埋在了离皇宫最近的山脚下,想必那领命的人偷懒,并不会往太深处走。
应当就在山脚处。
渐渐远离了长街上的灯火,眼前的夜色有些浓重,顾谨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火折子,骤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崎岖的山路,与此同时,顾谨的身子猛然一震。
眼前有人。
只见三五个汉子怔愣在顾谨面前,脸上浮着的笑意还未曾散去,看向顾谨申神情里的探究意味却越来越明显。
饶是顾谨有些一贯的沉着与冷静,还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隐隐觉得,不,她确信来者非善。
只见那三五个汉子用了少顷功夫便将眼里怔愣的神色尽数褪去,继而扬起来的,是脸上的狂喜神色。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牵动着身上一身褴褛衣衫,拦在了正要转身离去的顾谨面前,且嘴里念念有词:
“兄弟们,咱们这是走了什么好运气,赶个夜路还能遇到这么美的姐。”
另外几人连连附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色相险些将顾谨淹没。
她遇上劫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