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浅予闻言,心中一凛,“什么人?在哪呢?”
“不知道是什么人,孔大哥他们去抓人,让人回来告诉姑娘一声。”
“好。”盛浅予点头,“孔大嫂,你们继续做饭,不要惊慌,孩子们都留在这,别让他们乱跑就行,我去门口看看。”
“姑娘,你还是别去了,大民他们能解决的。”孔大嫂怕有什么危险,让盛浅予也留下。
“没事,你们看好孩子,我就在门口看一眼。”
孔大嫂见盛浅予坚持,也不阻拦,“好,可得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对孔大嫂点头应下,盛浅予又转头交代金子,“金子,看好孩子。”
“嗯嗯,知道了姑娘。”
那边几个小孩一边吃一边玩,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盛浅予带着牛亮出门,往远处看,除了一片漆黑的树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牛大哥没看到那个人是吗?”
“只看到一个逃走的影子,我不会轻功,孔家三哥便让我回来了。”
“嗯,没事,他们四个人追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咱们的马还在林子里吗?”
“对,还在吃草,不会丢的。”
“先等着吧,不用着急。”
“嗯。”
盛浅予也不打算去林子里追,垂眸想着会是什么人。
是无意间经过这里的?还是一直跟踪着他们的?
若是无意间经过,根本不需要逃走,简单解释几句不就可以了?
若是一直跟踪他们的,目标是她?还是孔家人?
她第二次用过迷迭香之后,相信很多人,不管是江湖人还是东容皇室的人,估计都知道她来了南乔国。
她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过孔启民,他们也不多问,就按照盛浅予说的做,一句话也不对外说。
如今孔家那些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只跟着牛亮他们叫姑娘,这也算是一种信任吧。
当然,签的那份协议上写的是程宜,那个她曾经用过的名字。
“来了。”牛亮开口,盛浅予思绪拉回,眼帘微抬,看向前方。
“姑娘,我们抓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孔家老四孔启程走在最前面。
“知道是什么人吗?”
后面抬着人的三人也走近,“不知道,他晕过去了,好像是受了伤。”
“受伤了?”盛浅予上前,“我帮他看一下。”
“姑娘会医术?”
“不错。”盛浅予直接抓住黑衣男子的手把脉。
孔家兄弟几个对视了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只看着盛浅予。
“中了毒。”盛浅予松开男子的手,“牛大哥帮我去马车上拿药箱。”
“孔大哥,把他抬进去吧,单独放在一个角落,我先给他解毒。”
“姑娘,还是小心为好,万一”
“孔大哥可以完全放心,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大家的事情。”
盛浅予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好!”
几人把黑衣人抬进去,放在破庙墙角的一堆稻草上。
牛亮拿了药箱过来,盛浅予蹲下身子,先用银针把男子的任督二脉封上,免得他醒来之后误伤了她。
“中的毒不是很深,就是毒性较烈,把毒逼出来就好了。”
盛浅予说着话已经动手把男子的外衣扒开。
孔启民几人看着,对盛浅予这不拘小节的动作表示佩服。
盛浅予在男子身上几处穴位扎针,也就半刻钟,男子咽喉处一阵干呕,而后头一歪,突出一口黑血。
“咳咳咳”
无意识的咳嗽一阵,男子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什么人?”盛浅予脑袋缓缓移到男子的视线范围。
那男子眼帘微动,抿唇,没说话。
盛浅予挑了一下眉头,开口,声音清清浅浅。
“你中了毒,我刚把毒素给你逼出来,你需要继续喝药把毒素清理干净才行。我们赶路,马车上没有药材。”
“不过,我有药丸,作用也非常好。你如果想要就用银子买,或者,我给你解开穴道,你自己离开,让人给你熬药。”
他不愿说话,盛浅予便交代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让他自己选择。
这个黑衣男子外面一身黑衣看上去是很普通,可里面穿的那件纯白里衣是上等的丝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而且,男子睁开眼睛后,那双深沉的眸子看上去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只是顺便把人救了,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希望这人不要有什么恶意,自行离开是最好。
“你给本,我解的毒?”
“不然呢?”盛浅予反问。
男子唇角动了动,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我现在不能自己走,身上也没有银子,你若是有药丸不妨先给我,待我完全好了一定加倍给你。”
盛浅予抿唇想了想,转头看向孔启民,“孔大哥觉得呢?”
刚开始以为是坏人,看到人的时候盛浅予就觉得不像。
而这人身上中毒,她也不能见死不救,便出手了。
如今若是个麻烦的话,她倒是还能把人弄残。
孔启民兄弟四个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比盛浅予少,自然也能看出黑衣男子不简单。
“你可会为我们带来麻烦?你也看到了,我们带着不少孩子。”
盛浅予点头,“确实。你中了毒,说明有人对你下手,我们带上你不会有麻烦吗?”
男子摇头,“我只能说,别让任何人见到我就不会有事。”
“那你是什么人?”盛浅予开口问。
男子眼眸转动,“不方便告知。”
“看来不简单。”盛浅予缓缓点头,对于男子的坦诚倒是有些好感。
男子没有说话,是一种默认。
盛浅予转头看孔启民几人,“孔大哥,你们怎么说?”
“姑娘决定吧。”四人对视一眼,将决定权交到盛浅予手中。
那黑衣男子这个时候仔细的看了盛浅予一眼,眼神晦暗,“这位姑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吧?”
“我?”盛浅予不在意的一笑,“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遇到了孔大哥几人结伴去京城而已。”
“是吗?南乔国的孤儿若是都能长成姑娘这样优秀的人,那南乔国就不会被东容压迫了。”
盛浅予眉头高挑,眸色深深,“这位公子还真是抱负不凡,忧国忧民。”
能够有这样的思想,想来所处位置也是不一般。
男子察觉自己说太多,转移话题,“姑娘见笑了,都是看那些酸腐的文章受了影响。不知姑娘可能先给我药丸,银子的话,一定不会少了姑娘的。”
“好,我就信任公子一次,希望你也能说话算话,我还等着银子养儿女呢。”
“姑娘成亲了?”
盛浅予开始从药箱中拿瓷瓶,对男子弯了一下唇,“成亲了。不过,现在守寡。”
男人已经死了。
男子闻言,嘴角抽了抽,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还真没见过说守寡还能笑着说的。
盛浅予把男子身上的银针全都拔下来,将瓷瓶放在地上,“每日早晚一粒,七日就差不多了。”
说完,盛浅予收拾好药箱,提着出门。
那边孔家四个兄弟也随着出门。
男子拿起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放入口中吃下。
微微闭了闭眸子,稍微缓了缓,男子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破旧的窗边。
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做饭的女人,孩子。
视线缓缓停在盛浅予的身上,以及她怀里的那个孩子。
守寡
他怎么一点儿都不信。
晚饭很快做好,一群人就着院子里的一个长木板摆上碗筷用膳。
“姑娘,要不要给里面那人送点吃的?”
“哦,对,我忘了,他今日不能吃这些带油的饭菜。金子,你去洗点宝粥,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炖就行。”
“好。”
屋里的男子听到这话,垂眸,说不上什么心情,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半个多时辰,盛浅予一行人都已经把碗筷清洗干净,那黑衣男子才喝上粥。
“公子,我家姑娘说,饭钱也要算。”金子磕磕巴巴说完这些,看着有些发愣的男子,转身出门。
一群人在院子里的火堆旁玩闹了一会儿,夜渐深,大家才陆陆续续铺了被子入睡。
金子也拿了一床被子给睡在角落的男子。
孔启民和三个弟弟四人分了上半夜和下半夜值夜。这是长期生活在野外的经验。
一个是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另外也是看着所带的财务等。
一夜相安无事,大家起床之后简单的煮了些粥,又做了饼子,吃完之后一起上路。
那黑衣男子没有选择的坐上金子赶的马车。
一行人就这样白日行路,晚上找个地方休息。偶遇镇子之类的便去补充粮食。
黑衣男子跟着他们走了七日,离开之前给了盛浅予一个荷包。
“药钱和饭钱。”
盛浅予挑眉,很想问问他怎么突然有钱了。
不过,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盛浅予也聪明的没问出口。
“你这个是救命的银子,本姑娘是你的救命的恩人,别惦记这点小钱了,你赶紧撤退吧。”
盛浅予看了看里面的银票,随意的对男子摆摆手,不客气的把荷包收起来。
男子看着盛浅予笑了笑,“告辞。”
而后,闪身离开。
盛浅予看着人消失,脸上划过一抹意味深长。
重新拿过荷包,看着里面的一万两银票,转身给了孔启民几人两千两,这就是所谓的见者有份。
说真的,人是他们兄弟几个抓来的,她把人救了是不假,但也没有特别麻烦。
而孔家人拿到两千两银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激盛浅予了。
他们心里都知道,他们其实都算是盛浅予的下人。
而这一路行了七日,盛浅予根本没把他们当成下人,对他们的孩子也是一视同仁。
但凡有一点好吃的零食,绝对少不了他们家几个孩子的。
就这份真心实意,他们有时候觉得跟着盛浅予给她做下人都不错。
一行人继续赶路,同一时间的成曹城,容逸到了。
“世子爷,咱们今日直接去南乔国吗?”
“先等一日,去查查盛浅予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用到毒药。”
陌千恭敬行礼,“主子,想来应该是因为办理身份牌的事情。”
“嗯。”
“属下这就去查。”
容逸淡淡点头,陌千离开,容逸则是带着剩下的人住进主街的酒楼。
大约半个时辰后,陌千带着凌知府和钱二爷赶到。
“微臣见过世子爷!”
“草民见过世子爷!”
两人跪趴在地上,面对容逸的时候大气不敢出一下。
凌知府以为是自己把盛浅予放出了边关,所以才被世子爷追究。
而钱二爷以为自己办理假身份牌的事情被世子爷知道了。
要说不知道也没人信,城门口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有人在传,闹这么大,肯定瞒不住啊。
容逸淡淡抿着手中的茶水,原本的温润不见,周身萦绕着少见的冰冷。
凌知府从未见过世子爷,根本不了解此时的容逸心情极其不佳,自作聪明的上前先为自己摆脱罪名。
“世子爷,微臣一开始不知那贼女就是世子爷要找的女子,他们绑了钱二爷,威胁下官要出城。下官派人围堵,可那妖女软硬不吃,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把我们所有人都迷晕,然后逃走了。”
“妖术?”容逸眼底戾气闪现,重复了一遍凌知府的话。
“是,是妖术。”凌知府无所觉,继续道,“微臣该死,微臣应该早点下令射箭杀死那个妖女的。”
“你还让人用箭射杀她?”容逸声音冰寒沉冷。
凌知府再白痴,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劲,悄悄抬了一下脑袋,“世,世子爷,微臣,微臣”
“陌千,查到了什么?”容逸视线懒的放在凌知府身上,轻轻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
“回世子爷。盛姑娘到这边的时候在东街三号胡同租了一间小院。他们应该是打算休息几日的。只是,后来办理身份牌的时候这个钱忠升乱要银子,盛姑娘应该是生气了,所以便直接用了非常手段。”
“再后来,盛姑娘几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凌知府已经带着人埋伏在城门处,并且将盛姑娘等人围住。盛姑娘大概是被逼无法,才又用了那个厉害的药。”
“另外,钱忠升的伢行是成曹城唯一一家伢行,经常办理假的身份牌不说,更是看人收费,胡乱要银子。”
“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凌知府默许的,他更是从中拿到不少的银钱。”
随着陌千的话,跪在地上的凌知府和钱忠升开始瑟瑟发抖。
“世子爷,微臣,微臣知罪,微臣知罪,还请世子爷赎罪!”凌知府开始给容逸磕头请罪。
那边钱忠升只是跪趴在地上发抖,没有出声求饶。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原本以为这个成曹城山高皇帝远,而紧挨着的南乔国又是东容的附属国,边境驻守的将军和士兵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人物过来。
所以,他和凌知府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赚银子。
只是,前段时间遇到一个厉害的姑娘,如今又有世子爷亲临,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容逸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是淡淡,“凌知府身为父母官,在这边境竟然做着坑害百姓的事情。”
“更甚,前段时间带人想要对本世子的世子妃和儿子放箭。”
“立刻拉出去,仗责二百大板。其府邸”
凌知府听到世子妃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底被惊恐填满。
连容逸后面抄家的话都没听进去。
而且,两百大板,不用打完他就会咽气了。
世子妃,世子妃,竟然是世子妃
另外一边跪着的钱忠升在听到世子妃的时候,表情差不多。
他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坑到一个世子妃的头上。
也是这一次,他这辈子都坑不了人了。
“钱忠升,取缔他的伢行,遣散所有人。另外,那个钱老三与他一并处死。”
陌千本想说什么,但在看了容逸一眼之后,恭敬应下,立刻执行。
其实,这样也合理。
凌知府是朝廷命官,按理说,世子爷不能直接把人处死。
世子爷没有直接下令斩杀,而是打两百大板。这等于是间接的要凌知府的性命。
至于钱忠升兄弟,本就是普通的百姓,世子爷处死他们也是合情合理。
另外,世子爷刚刚说盛姑娘是世子妃,这就等于,世子爷低头了。
陌千带人把凌知府和钱忠升带出去,容逸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盛浅予,你到底在哪里呢?
他以前太过自以为是,没有顾及到盛浅予的感受。
还有容王府的人所做的那些事情。
容逸在想,找到盛浅予之后要如何?
劝说她跟自己回去吗?
抬手,垂敛眉目,揉揉混乱的脑子,叹口气。
赶路的这些时间,他时常后悔在京城中所做的一切,也在反思自己之前一直逼着盛浅予入府的愚蠢做法。
他不得不承认,盛浅予是被他逼走的,与容王府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廷煊是他的儿子,却是盛浅予的命!
父王当初抢了盛浅予的命,她应该愤怒,应该报复。
他发誓,若是找到盛浅予,绝对不会再逼她做任何事情。
哪怕,盛浅予真的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