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刚醒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门外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刺眼的灯光就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
白梨下意识的向光源处望去,就瞧见了一个端着托盘的护工和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白梨揉了揉眼睛,看着门外似是凭空出现的两人,正当疑惑时就被贵妇人圈进了怀里。
原本,一直瞪着眼睛没有反应的护工也意识到了,急忙按了铃。
贵妇人抱着白梨,神情激动,身体紧绷着,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咪以后再也不阻止你了,你要待在青城就去吧,大不了我和你爸爸把家给拔了,陪着你就是了,这么傻干什么,为了他连命都要搭进去,你怎么不想想父母啊。”
白夫人说着说着,一颗混浊的眼泪就从眼角滑出顺着她的脸颊滴在了白梨的颈窝。
白梨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脑袋里飞速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一个穿着墨色衬衫看不清脸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白夫人则抱着浑身血污的她坐在地上,周围几辆被撞的变形的汽车歪歪扭扭的阻在道路上,鲜血洒了一地,耳边警车的鸣笛声更是响彻了云霄。
她就在那一片狼藉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摸了那个少年的脸颊,她说:“别怕,我不会死的,所以你应该好好活着。”
白梨脑子里浮出这些画面,只觉得头像被人用锯子给割开了,剧痛无比,连额头也蒙了一层薄汗。
白夫人察觉出她的不对,急忙让出位置给医生,焦急的咬着下唇。
可白梨仿佛痛苦到了极点,她抱着头整个人蜷缩起来,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同时,她脑子里的记忆片段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纷至沓来。
她开口说不出话,身体也不由自己控制。
突然,她感觉到右腕处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巨大的疲倦感席卷而来,白梨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白梨再次有些意识的时候就听见了门外的谈话声。
“白夫人,我已经给白小姐做了检查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健康的标准,只是精神方面有些不乐观,似乎是车祸的原因,她的记忆出现断层,几乎忘了以前所有的事,不过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恢复也就几年时间,您的意思呢?”
“不行。”
白夫人大叫一声,丝毫没有了往日娴静的模样,她抓着易南柯的手哀求道:“易大夫算我求你了,决不能让小梨恢复记忆啊,那个人的家庭太恐怖了,以前他无权无势就被兄弟视作眼中钉,如今他得势,那些人对付不了他,一定会再次把主意打到小梨身上,她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我和我先生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出了什么事可叫我们怎么活呀”
“可是……”,易南柯为难的说:“恐怕还需要询问白小姐本人的意愿。”
闻言白夫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但又很快振作起来:“易医生,今日你若是答应了,就当我白家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我和我的先生一定竭尽全力帮忙,如何?”
易南柯看着白夫人恳求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母亲对孩子无害的好意,更何况那应家的族人个个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早在回国之前他就有所耳闻,应家的名声在建安早就臭了,他们伪善的样子也就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人,混迹于建安贵族圈的那个不知,应家人的手上都是沾了血的,他们的权利、钱财以及地位那个不是用鲜血白骨堆出来的,那个应崎能在那个大染缸里存活,还身居高位,又怎么指望他出淤泥而不染,白小姐那个纯良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下还安然无恙的。
想到这,易南柯自责的心情突然消散了不少。
他只是遵循病人亲属的意思,并没有违背医德。
他没有错的,何必自责。
房间里,白梨半睁着眼睛,意识还些混沌。
白夫人向婉和那位易医生的话,她听得模模糊糊,却也能大致推断出些事情。
于是心中的疑云也更深厚了一层。
她和那个墨衣少年的事,怕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可那人究竟是谁,竟然让白夫人如此忌惮,又让她心痛到了窒息的境地。
白梨苦苦思索着,一股巨大的疲倦感再次袭来,冲击着她的大脑,她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在恍恍惚惚间她感觉自己似是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樱花香的怀抱。
耳边,低沉的像大提琴的男音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小梨,圣诞快乐。”
即使你忘记了。
次日,那针药剂的药效终于散尽了,白梨的意识也逐渐回拢,昨夜的恍惚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白梨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待眼前的朦胧感消失,白夫人的身影就直愣愣的闯进了她的视线,让白梨不知做何反应好,只能一脸迷茫看着她,眼神闪烁。
不过白夫人关心则乱并未注意。
她忽然上前一步,但又顿住了,最后只是冲白梨慈爱的笑了笑,用手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小梨,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头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要不喝点水也行啊”
白梨被她这么问道一时之间也不好回答那个问题好,良久,才道:“我有些饿了。”
此时临近晌午,加上昨日,她可以说是一天没进食。
方才白夫人不提还好,她这么一提,白梨顿时觉得胃难受的可怖。
白夫人看到她那副软糯的样子笑了下,立即叫家里的佣人将早就备好的鸡汤拿了上来,亲自接过来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白梨的唇边,白梨呷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扒着床沿干呕起来。
白夫人吓得立即放下了鸡汤,拍着白梨的背部,看着拿着报告正好进门的易南柯,语气也颤抖了几分:“易医生,你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易南柯大步走来,看着保温桶里的鸡汤顿时了然,于是便将鸡汤端走,将一张单子递给白夫人嘱咐道
。
“白小姐刚醒饮食还是得清淡些,鸡汤虽然能补身体但终归是油腻了,如今大病初愈,喝些白粥最适宜,待四五日后才能吃这种东西,哦,对了,白小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身体指标合格,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注意些才好……”
易南柯话里有话,细细的嘱咐,白夫人也听得认真,只有白梨打着哈欠,有些木讷的,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白夫人向来心思细腻,看了她那副样子自然明白,于是叫人拿了白粥叫白梨喝了后,才替她捏好被子离开。
才下楼,就瞥见了自己的丈夫白乾伦满是疲惫却急急忙忙的身影。
早在白梨要苏醒的几天时间里,白夫人因为易南柯的一句“白小姐恢复的不错,有很大的可能会恢复到以前”的话,就通知了白乾伦不下数十次,而白先生也是匆匆了了在国外的生意,坐了最快一班的飞机,才堪堪在今天赶了回来。
可以说白梨的苏醒,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给白家带来的喜悦是前所未有的。
白夫人更是觉得这像场梦一样不真实,是以这会见了自己的丈夫,再也伪装不了在白梨面前的冷静祥和,一个没忍住,悲从中来,便二次落了泪,将自己的担忧一股脑的倾诉出来,而白乾伦自然不能将事情全部吐露只得予以安慰。
夜深人静时,白先生的心情仍是不能平静,无关愉悦,只是担心。
自白梨十七岁考上京都大学离家,到遭遇意外重伤昏迷,再是如今的失去记忆,都太过巧合了,像是早有预谋一般,让人不得不怀疑。
他的夫人乔婉将全部的错归咎在应家那位少爷身上,太偏激,真正要害白梨的,恐怕不是他,是京都的顾家,又或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总统大人韩熙岸。
功高震主,若是他们下手,也是不无道理,为今之计,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乾伦揉着额只觉倍感无力,顾家,真的让人头疼,最要命的是,己方没有任何助力,若是他们再出手,恐怕他就不得不舔着个脸去求应家那个小辈了。
只是他要是开了这个头,这件事也就没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