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赵承郎连续烧了两天,好不容易退烧了,又感染了风寒。更心疼的是,他吃什么吐什么,根本没力气跟病魔抗争。尹小葱坐在大树下,轻轻抱住他,说:
“赵承郎,分家吧。我不想看见他们,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嗯---”
赵承郎弱弱地合上眼,心想那样的生活,正好也是他希望的。等到身体稍稍有劲了,赵承郎便去找老夫人,说想分家过,多少家产他不在乎。但是老夫人拒绝了,看到日益消瘦的孙儿,老夫人很是心疼,只同意让他们夫妻俩去赵家别院住一段时间,希望这样能消除赵承郎心中的阴影。
搬进别院的第一天,尹小葱炒了一盘丝瓜,熬了一小盅绿豆粥,赵承郎食欲有进步,吃了一半,可把她乐坏了。
院子里有棵槐树,上边爬满了紫豆藤。某日,尹小葱搬了张小凳子摘豆荚,见他走来,便将手往前伸,主动索抱,好像小板凳有千丈高似地。
赵承郎环住她的腰,如她所愿。
“恢复得不错嘛,都抱得动我了---听喜鹊说,街上新开了家书铺,等吃了午饭,我们去看看。”
“好---”
他慢慢放开她,伸手去摘豆荚。赵承郎个头高,不用垫小板凳也够得着。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隐约能看到几滴晶莹的汗珠。除了豆荚,尹小葱还清炒了几个菜,种类多量少,每样就只够夹几夹的样子,这样既不浪费,也不会腻。赵承郎就着菜,吃了半个馒头,一碗青菜粥。
——
街上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都在暗暗议论,谁家的小夫妻,手挽着手,黏腻得就跟一个人似地。赵承郎收了伞,进入书铺。里边卖的东西还不少,除了书,还有文房四宝,可一些价格低廉的字画。赵承郎先选了笔墨纸砚一套,又选了几本书,之后两人去了琴行。
赵承郎看中一把琴,试弹一曲,惹得众人驻足,都说好听。只是价格昂贵,他本想着以后再买,没想到尹小葱出手阔绰,直接全款买下了。
“好个赵承郎,深藏不露啊。”回到家中,尹小葱拿起赵承郎为自己画的画像,佩服得不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前途无量啊---”
也是头一次,赵承郎面对琴棋书画,露出了笑容。
——
尹小葱一直在跟赵承郎宣贯强身健体的意识,这不一有空,就拉着他去爬东山。走走歇歇,才十几丈的高山,爬了大半天。大概是路上无聊,尹小葱还跟赵承郎讲龟兔赛跑的故事,还问赵承郎:
“听了后有什么感想?”
赵承郎想了半天,才问:
“我属兔,你属龟?”
她被他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模样逗笑了,便决定放他一马,不为难他了。到了山顶,尹小葱惊讶地发现,遍地都是橄榄树,这是要发大财啊!有樵夫穿梭林间,尹小葱暗想,得尽快筹钱把这座山买下来,要是被这些不识货的家伙砍了,那得多冤枉啊。
——
凉风拂面,赵承郎看向远方,天朗气清,阳光明媚,视野所及,都是美景。当风景中再添一个她,那就更美了,美到他可以一直盯着看。
“怎么,想吃了我啊?”她凑上来,边蹭边戏谑道,“就算我天生丽质,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吧---是不是怕我跑了,不要你了?要是我真跑了,你该怎么办---”
他向来极少就假设而辩论,更关注当下。每一个呼吸都值得珍惜,每一句欢声笑语都值得被珍藏。因为在她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世上还会有个她,肯爱他,关心他。而在此之前,他几乎认为,可以自暴自弃了。还以为那场大婚是一场你不情我不愿的闹剧,恰恰相反,命运之轮开始扭转,阳光开始关照久居冰窟的他。
汗水打湿了刘海,紧贴着额头,而后被他瘦长的五指撩向一边。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坦诚的、没有任何修饰的她自己。再看这张脸,她找不到为何偏偏爱他的答案。或许不是因为他高,不是因为他瘦,不是因为他多病,也不是因为他可怜,又或许这些都是原因,组合成了一个他,看见了,就爱上了。正如同,盖头揭开的时候,他的双眸被她所照亮一样。
日头倾斜,他拿掉她发中的枯草,低头在她身上留下一连串‘到此一游’的印记。
“还说属兔呢---兔子哪有你这样会咬啊---”
她调侃回敬,一点点,一滴滴,礼尚往来。空中白云飘过,她好似浮在云端,却又感受不到居高的恐惧,曼妙极了。原来心之所向,便是如此甜而不腻。
当一切归于平静,赵承郎穿上衣裳,说:
“风景不错,他日再来。”
他背后有块石头,她踩上去,笑着环抱他的肩,道:
“你来,我不来---”
“一起。”他强调道。
“为什么要一起啊?”她故意装傻道。
“龟兔赛‘咬’。”他说。
“哈哈哈---”她的笑声在山谷中回响,飞禽走兽惊飞了一片。果真是喝足了墨水的人呐,说话就是精辟!“兔子背乌龟回家咯---”
——
之后几日,赵承郎常去书铺,偶尔和尹小葱一起,多数时间是独自出门。尹小葱也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她正和窑口秦掌柜商议,再出一批‘玻璃’瓷器,赚上一笔。
日子越过越滋润,直到老夫人派人来请他们回去。
“老大气色不错啊,跟换了个人似地---”
老夫人看见赵承郎,欣慰极了。只是不知为何,视线一转到尹小葱身上,锋芒就变了。这让苏弄人不禁暗暗吐槽,怎么就没人谢谢她把赵承郎照顾得这么好呢?回到家中,噩梦就开始了。赵承郎不是说菜里有鱼腥味,就是说汤里有,一开始尹小葱以为是他心理作怪,直到她亲自捉住暗中做手脚的赵二。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跟我去老夫人面前,当面对质!”
尹小葱揪住赵二的腰带,便往外拽。赵二生怕被家法伺候,推了尹小葱一把,跑出去三天三夜没敢回来。赵夫人还为此事将她骂了一顿,说:
“芝麻大点事,你费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你看看老二受了多少苦,都瘦了---”
“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双下巴都出来了,还瘦了。你如果真不知道什么叫瘦,去看看我家相公---那才叫瘦---还得多谢你们呢---”
老夫人再次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尹小葱很是失望。没办法,既然解决不了源头,尹小葱只得睁大眼睛盯着!
至少有一点挺好,那就是赵家娘几个都不敢跟她硬碰硬,只要她寸步不离,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