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过西街巷尾,远远见柴记汤包店门口围了一群人,喜鹊当即喜道:
“夫人,那家店肯定不错,你看外边围了好多人哩——”
喜鹊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主要是因为之前尹小葱告诉她一般人多的店口味都不会太差。当然,用了“一般”这个词,就是为了排除特殊情况。稍微近了些,就看见有男人神色匆匆往外挤,后边五个男人扑上来,有胖有瘦,将其摁在地上,动作干净利落,像是练家子出身。
“杀了人还想逃!”
“没有,我没杀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你跑什么,分明就是作贼心虚!”
堵在门口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起哄说:
“就是就是——”
“不是他干的,跑什么啊———”
“这店小二平日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心这么狠,竟然在汤包里投毒———还好我今天没吃——咦---我这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
掌柜的在店小二被擒后不久就跑出来了,一直站在一边没开口,不知是怕事还是怎么地,也就是有百姓认出他来了,要他给说法,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
“我——我真不知道——要不——要不就———就报——报官吧——”
“报官,报什么官啊?”揪住店小二的高个子男人愤愤地说,“他杀了我大哥,我要他偿命---”
说着,男人举起拳头便要砸。百姓见男子凶狠,不敢出声制止,还好喜鹊及时跳下车赶过去,大喝一声‘住手’,那拳头才没落在小二脸上。
“知县大人在此,岂容你放肆!”
那男子稍稍退了一步,瞥了一眼其余四人,又看了看跟在喜鹊身边的两个带刀捕快,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尹小葱和赵承郎相继下车,来到喜鹊身边。
“叫什么?”赵承郎问。
“许---许尽忠---”男子回应道,随后又连忙补充道,“这小二毒杀我大哥,我必须要他偿命---不然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见我大哥---”
“就是就是---”其余四人附和道。
尹小葱听了,冷声讽刺道:
“想下九泉见故人呐,那得抓紧点,听说这九泉奈何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晚了可就见不着了。”
神情躲闪,肯定有鬼!
“你---”
许尽忠知道尹小葱故意嘲讽他,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话怼回去,气得满脸涨红。不过,许尽忠不善争辩,他后边的兄弟却不是省油的灯,怼道:
“都说死者为大,我大哥尸骨未寒,知县大人不思捉拿真凶也就罢了,还纵容女眷对我们兄弟冷嘲热讽,这就是大人的为官之道吗?”
“你---”
说话的男子不到三十的样子,看上去甚是老实,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好像很讲道理的样子!尹小葱很是气愤,感觉县令夫人这个身份就像是个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一身的本事无法施展呐!
如果她只是代表她个人,肯定弄张小板凳坐下来怼死这厮!
——
赵承郎向来不喜与人争辩,当下之际最重要的是封锁现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困住幕后真凶呢!
“柴掌柜何在?”
一听赵承郎传唤自己,掌柜的扑通跪地上,忙辩解道:
“大人明鉴呐,小的---小的真的不知情呐---小店开了二十多年了,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啊---小的——小的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啊——”
身子乱颤,老泪纵横,显然吓坏了。这也难怪,天底下的老百姓谁不怕惹上人命官司,汤包毒死人这事要是坐实了,之后谁还敢来?
“柴掌柜,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这些废话,稍后有时间再慢慢琢磨,当下他可没功夫细究。
“是是是---”
“你这店里有多少道门?”赵承郎问。
“回---回大人---加---加上侧门、后门,总共三道门——”掌柜的回应道。
赵承郎转向围观百姓,道:
“哪些是事发之后才赶过来的?往前站---”
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大概有二十几个,男男女女,都低着头,生怕惹祸上身。
赵承郎将喜鹊召到身边来,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你带本官的丫鬟去店里取笔墨纸砚,记下这些人的名字、籍贯、住址,速度要快。”
“是---”
柴掌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跑进店里取笔墨纸砚。一旦有人登记完毕,赵承郎便让他们往旁边站,等到差不多有五六个的时候,才开始派活,道:
“你们几个守后门,你们几个守侧门,你们几个去县衙请官。其余人围成一圈,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半步。都听清楚了吗?”
——
等到百姓相继领命而去,赵承郎才主动靠近那个质问她为官之道的男子。
“叫什么?”赵承郎问。
“陈广---”
“你说他是凶手,可有证据?”又问。
“我们兄弟几个买酒回来,刚好撞见他杀了人往外逃---”陈广说完,顿了片刻,又重复道,“要不是心里有鬼,他跑什么呀他---”
“你说,你们买酒回来,刚好撞见他杀了人往外逃,是吗?“
“是---是啊---”
由于紧张,陈广结巴了,不明白赵承郞为何要重复他的话。
“说清楚你是撞见他杀人了,还是撞见他往外逃?”
杀人和往外逃是两个动作,显然不可能是前者,因为他们五兄弟个个身手不凡,若是真瞧见了,怎会不出手制止?
稍稍细想,定然是后者。
陈广咽了咽喉咙,道:
“往---往外逃---”
“那就是说,你们并未看见他杀人的过程,是吗?”
“是---可是---”
“既然没有亲眼目睹,尚未查证是凶手,便是嫌犯。”赵承郎对陈广说道,“让你的人把他扶起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冤杀好人,本官也只能按律查办尔等。”
“这——”
“什么这啊那的---”耳朵尖的喜鹊厉声斥道,“没听见大人的话吗?扶他起来!”
论装腔作势,整个县衙就属喜鹊最厉害。
尹小葱站在一旁,眼睛里全是仰慕之情,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这断起案子来,一套一套的!瞧这官威,不怒而威才叫真的霸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