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赵承郎,走---泛舟去---”
莲花灯照亮河面,随手一捞,全是痴男怨女的心中话。两人也不掌舵,任由轻舟往下飘。彼此依偎取暖,不惧寒风呼啸。
“方才应该买一只莲花灯,许个愿---”
“会翻的。”他说。
“为什么?”
“心意太重,载不动---”
“哈哈哈---有多重?”
“如你这般---不多毫厘---”
“哈哈哈---够聪明---我喜欢---”笑过之后,她忽然警觉了起来,道,“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喊救命---”
“嗯?”
“没听见?”
环顾四下,确实空无一人。低头一看,吓得差点跌落船头。
“夫人小心!”赵承郎低呼,两手紧紧箍住她的腰。
“什么鬼---赵承郎---水里边---”水里边有张脸,惨白如纸,不似活人。“诶---赵承郎---我---我有些头晕---”
“夫人---夫人---”
两眼一闭,黑暗降临,那个声音更清晰了。
【你是谁?为何要纠缠于我?】尹小葱问。
【我冤死河中,至今未能雪冤,报仇雪恨,我心中不甘。你也曾是厉鬼,你应该能明白我心中的苦---】厉鬼哭诉道。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不过,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如果值得帮,我会帮。】
【故事?什么故事?】
【很简单,就是谁杀了你,你因何而死---】
【这---我---我不知道---】
【玩我呢,你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冤死的?靠直觉吗?】
【是---】
【你---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我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我是谁---我姓苏---我叫苏姖姖---】
【不可能---苏姖姖怎么可能长这样---你糊涂了吧---你认得苏小小吗?】
【不认得---】
【那你肯定不是苏姖姖---】
【我不是苏姖姖,那我是谁?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厉鬼忽然发狂,又是流血又是露尖牙,吓人极了,【你告诉我---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神经病啊---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别追我---滚开---别---】
“别追我---不要---”
她大叫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赵承郎的怀里,安全得很。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好像是被托梦了---”尹小葱站起来,走出船舱,却发现四下迷雾重重,根本看不到案,“赵承郎,这是哪里啊?”
赵承郎掀开帘子,朝她勾手,道:
“回来吧---夫人---”
“回哪里去?我不就在这里吗?”
“夫人---”
“赵承郎---你为什么---越来越远了---赵承郎!”她飞奔去追他,可无论怎么追,他还是越飘越远,“不对---不对劲---赵承郎的腿---对!他的腿受伤了!你不是赵承郎,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
一转身,鬼差提着锁链,踩着水面而来。
“尹小葱,是时候投胎做人了---”
“我呸---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们刻意捉弄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胡来---”
一鬼差要动粗,被另外一个鬼差制止。
“算了算了,态度好点,不管怎样,也是我们有错在先。”那鬼差转向尹小葱,道,“尹小葱,这具身子仅剩三年阳寿,你还是随我们走吧,少受点苦---”
“我不走---哪怕只剩一天,我也不走---”
“尹小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赵桦不是你的情郎,窃取姻缘,死后要判刑的。”
“你少忽悠我---他既然娶了我,那就是我的人,我的姻缘!你们要是敢胡来,我就去阎王面前告发你们---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别别别---千万别---有话好说---”
“我跟你们没什么可说的。赶紧送我回去---不然,我真翻脸了---”
“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真的冤枉我们了---你被陷在这里,不是我们干的---你着了凡人的道---”
“谁?”
“李郎---”
“什么?我何时着了他的道?你说清楚点---”
“诸葛明曾赠给他一种香,能勾起前尘往事的香---这具身体的记忆正在苏醒,所以你才排斥在外,进入幻境,四处游荡---”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嗯---”
难怪,赵承郎腿脚不便,却能行走自如。可就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了暗算呢?她只记得,李郎赖在他家不走,然后苏怡人赶到县衙,把李郎叫走了。
“我想起来了---我应该还在县衙---对---我还在县衙---不在京城---因为出门的时候,我看见赵承郎自己走进了马车---他的脚不应该这么快就好了---”
恍然大悟后,幻境扭曲,白色的曙光慢慢地吞噬幻境。
——
“呜呜呜---夫人---你总算是醒了---喜鹊吓坏了---还以为夫人---哇---”喜鹊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哭丧似地。
赵承郎也在,尹小葱坐直了,靠着床头,问:
“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赵承郎说,“正准备上路呢,你突然晕倒了---请了大夫,大夫说,脉象并无异常--”
“是吗---”尹小葱伸手擦额头上的汗,却发现手里多了个香包,“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是他---”
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些画面,苏怡人气恼离开后,李郎跑过来道歉,还赠她一个香包作为赔礼。她不想收,可李郎赢塞她手里,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闻闻。到底是为什么,她会把香包送到鼻子下边闻呢?
她不待见李郎,按道理应该直接甩手扔掉才是。
难道,是这具身子干的?
【苏弄人,你还活着吗?活在这具身体里,想操控一切吗?】尹小葱暗暗质问,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要不,夫人还是别去了---”
“那怎么行---去去去---一点小事而已---并无大碍---”尹小葱起身下床,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出了院子门,却发现苏小小也在。
“苏姑娘,你不会也是去赴宴的吧?”
“嗯---”苏小小点头道,“我的马车车轴断了,想请大人顺便捎我一程---”
尹小葱转向旁边的诸葛明,狠狠瞪了他一眼,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要不是这厮与李郎狼狈为奸,尹小葱也不至于着了道,害得赵承郎担心不已,还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魂飞天外。
“有点私事---借一步说话---”
“不会是想跟我借钱吧?”尹小葱推测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相识一场,何必这么狠心呢?真的有急用---”诸葛明厚着脸皮说,“而且你家相公答应了,先预支五年的俸禄---”
“什么?”
“我现在是衙门的官差,你不知道?”
“见鬼!”
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那就慢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