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芜城是潮湿的，经常有雨季。和薛柠不同，薛慕芝不喜欢阴天下雨，她觉得这种天气闷得她胸口有股气，难以舒展。

李成和看薛慕芝从早上开始在位置上用书立挡着自己，趴桌子上懒散得睡了一上午，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沉默不语的薛慕芝，是心里有事的薛慕芝。

那天晚上边城祁说给薛慕芝的话薛柠不懂，刘绮婷他们不懂，但李成和听得懂。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午休时刻，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李成和趴在桌上看前几排的薛慕芝偷偷开了窗户一点点的缝隙吹风。

认识薛慕芝是从初中那个初春开始。她在新学期转来与李成和同班，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薛慕芝就是那个降了李成和的人。当时相识不久的李成和和薛慕芝的磨合完全是他单方面的迁就，还迁就得挺开心。

那时候，在李成和的纠缠下，他俩的关系变得还不错，在薛慕芝的粘人下，她和薛柠的关系也变得还不错。

认识后的第一个暑假，李成和时不时打电话约薛慕芝出来玩，但因为还没摸清薛慕芝的生活习性，中午十二点之前打过去的电话吵醒了薛慕芝的起床气而被骂了好多次之后，他开始学聪明，转而去约薛柠。

果然，约到了薛柠，就会附赠薛慕芝。约会那天李成和早早来她们家会和。好家伙，一听说薛柠要去，薛慕芝早上七点半就违背习性起了床。

隔了半个城的于山上开庙会，很是热闹，连各类摊贩好像都被沾染上了庙里绵延不断的香火味，他们一路向山上的庙里逛着，沿途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一路到达山顶时已到了半下午，晚霞漫天的时刻，庙里上香的人也变少了。庙里有售小红牌和小红条的，写上字，挂树上祈福，很多小情侣会在上面写两个人的名字，和喜欢的人写这些东西感情会得到一个好结果这种想法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也每人买了个写着玩，等薛柠她俩挂上了树，趁她们去点香火的时候李成和才走到那颗红火的树下准备挂上自己的。

在琳琅满目的小牌子里看到薛柠写的是——薛柠工藤新一，李成和笑了，找了一会儿才在更高更隐蔽的树枝上找到了薛慕芝的牌子，那上面写的是，薛慕芝薛柠。

最终李成和没有把写了自己和薛慕芝名字的小红牌挂上去，那天是他第一次了解到女孩子对女孩子也有的喜欢，也是他第一次失恋。

那颗参天的大树和一树玲玲当当的小红牌随着一阵下课铃被惊散，午休结束，李成和从胳膊间抬起头，还懵懵的，抬头再看向薛慕芝的位置，空无一人。

起身欲去卫生间洗把脸，路过见薛慕芝那老实巴交的同桌也醒了，顺口问他，“薛慕芝呢？”

“午休没多久就走了，包也带走了，可能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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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去的十几条信息一直没有回复，终于在下午第二节课的课间，李成和也拎起包走了人。

去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有的说见过那个没带伞而被淋得半湿的女孩子，有的说没有，总之，没找到薛慕芝。

薛柠在下午放学接到李成和的电话，问她有没有见到薛慕芝。

“没，她怎么了？”薛柠猜想是不是他俩闹别扭了。

“因为……一些事，让她心情不好了，午休之后她就离校了，发信息也不回，她一般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薛柠敲着下巴，倒不紧张，薛慕芝经常小脾气上来就自己出去玩了。“对了，今天我们家长不在家，就没人会责怪她逃课，会不会是回家了？”

“我去看看。”

“嗯……她心情不好的话要不然我今天回家陪她，这样……”

“别回去了。”李成和很快接上，薛柠的话戛然而止，“我带她去玩就行。”

现在薛慕芝应该，还没办法面对薛柠。

“好吧。”

李成和骑车到薛慕芝家别墅区里，连打过去了几个电话轰炸她，说自己在她家楼下，她不下来自己就上去捉她。

终于打到第八通，薛慕芝接通，不耐烦地回他“老子知道了！”

不多时，李成和坐在摩托上看薛慕芝从楼道里走出来，看样子刚洗完澡，半湿的长发在耳后挂着，套着件大号T恤，拖拉着拖鞋，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木着，走到他跟前。

即使打扮这么素，我的女孩也这么好看。

李成和想揉她头，手却被拍开，薛慕芝跨上后座，语气绵延而懒散。“走吧，请我喝酒。”

他们买了一打啤酒，爬上一栋建到一半的楼房天台，雨停了，空气却开始冷起来。

薛慕芝抱着腿坐在台阶上，楼层很高，也没什么安全设施，咫尺之远的下面就是车水马流。李成和把外套搭在她腿上，开始问她，“为什么逃课，你有什么难过的事？”

“下雨了，我不喜欢下雨，超难过。”

“那你要回避到什么时候？”

薛慕芝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喝下。“雨停了，还回避什么？”

看着她装傻充愣的样子，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一直这样麻痹自己，还是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肩膀被按住强势的扳过去，李成和严肃的表情让薛慕芝感到后怕，他不耐烦地，好像在嘲笑她，“那边城祁的话你也听不懂是不是？别装了，不就是喜欢薛柠吗。”

原来他知道。

所以，他们都知道，一直在看自己的笑话，那在背后是不是还会说，她好恶心？

“对！”

薛慕芝猛地站起来，易拉罐被扔到墙壁发出巨大声响，溅了两人一身啤酒，李成和赶紧用手臂环在她身侧，怕她摇摇欲坠着，一不小心跌落下去。

“对，我对琪琪有那种感情，你还非要让我说出来吗？我不想承认不想面对，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这样占着身份便宜接近她的感情恶心！你懂不懂？!”

这些话，她不知道憋了有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等她承认等了有多久，最后两人都沉默着，逆着光，看不清薛慕芝的表情，李成和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他从来没见过薛慕芝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