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打游戏打到天亮，睡觉睡到天黑，醒来时，看看四周，房间里黑漆漆的，寂静得恐慌。

打开床头灯，看到枕边的纸和笔，上面的图案，有罗欢画的，有芊芊画的，仿佛由此可以看到芊芊的小手，听到罗欢的唠叨。

叫了一份肯德基，他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茶几才擦过，有玻璃和木板的光泽，电视才擦过，黑色边框上有洁净的光泽，地面才擦过，有瓷砖滑润的光泽，她们不在，那些光泽才突兀的刺眼。

离婚啦？也好。有罗欢在，他不可能坐在沙发上吃肯德基，也不可能吃肯德基听不到罗欢唠叨，自由啦。可是从此以后无论到哪里，身上都贴上离异的标签，成了同学们口中效率最高的人。

该怎么办？他想听听妈妈怎么说。他套件外衣出门，去妈妈家，说走就走的自由，又让他感到爽了一下。

开锁进门，妈妈胡文玲在沙发上看电视昏昏欲睡，从妈妈身上，他感到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胡文玲看到周军进来，坐起来说：“这么晚，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啦？你媳妇儿呢？”周军坐到妈妈旁边，说：“妈，有件大事要跟您说。您先做做思想准备，别被吓着。”“什么事？你说吧。”“妈，罗欢回娘家住了，说要离婚。”

胡文玲疑惑的问：“为什么啊？”周军想了想说：“昨天同学结婚，我去参加婚宴，她生气，抱着孩子回娘家了。”“就为这点事？”“就为这点事。”

胡文玲在心里衡量一下离婚的得失说：“她家条件好，离了婚，再找他家那样条件的不容易。”周军说：“您想问题都邪性，先考虑她家条件，现在哪个女的不上班？上班就有份工资，她一份工资我一份工资，怎么着日子都能过。”

胡文玲不屑的说：“嗛，你那是没吃过苦。”周军没吭声。胡文玲接着说：“如果不考虑条件，离了就离了，就凭天天叫外卖，就不像做媳妇儿的。过日子天天得吃饭，结婚几年不做饭，不适合咱们家。”

周军问：“孩子怎么办？要不要？”胡文玲说：“孩子，她不要咱家要，她要咱家给她，不值当的为这个掰扯，你年轻，再生呗。”说到这儿，胡文玲叹口气说：“好不容易把孩子养这么大，婚离了，还得重来一遍。”

周军问：“妈，您要是不愿意让离，我去找她谈谈试试。”胡文玲说：“为出去参加婚礼这么点事就离婚，不能去找她，把她抬举上天了。她愿意离婚就离婚，咱男人不怕离婚，离个两三次，三四十岁，照样找二十多岁小姑娘。”

周军知道妈妈的话所言非虚，他爸爸周志武就是这样的。周志武当年被胡文玲抓住出轨证据，净身出户，后来找的媳妇儿比胡文玲小十多岁。

就这么离婚，周军感觉空唠唠的，胡文玲看出周军犹豫，说：“感情的事反反复复，要不要离，你自己拿主意。”胡文玲挤挤眼睛调皮的说：“你去你爸家看看，跟你爸的孩子合个影，发朋友圈，她就知道了。”周军说：“行。”

周军开车来到爸爸周志武家，继母张秀萍开的门，看到周军说：“老周，周军来啦。”周志武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看到周军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周军跟爸爸见面少，很陌生的感觉，坐到沙发一角，说：“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周志武看看表，意思是，这么晚过来没什么事？可笑！

张秀萍说：“小钰睡了，我也去睡了？”周志武说：“你去睡吧。”张秀萍客气的对周军说：“你们爷儿俩聊。”周军说：“好，您休息。”

周志武说：“芊芊呢？好长时间没见了。”周军说：“她妈带她去姥姥姥爷家。”“你怎么没跟着去？”周军为掩饰尴尬，撒谎说：“我去了，不习惯在她家住，回来顺便来您这里看看。”父亲的怠慢让周军心里有点恼火，弟弟小钰睡了，照片拍不成，就想回去。

他刚要起身，周志武说：“罗欢回娘家，是不是吵架啦？”周军说：“是。”“为什么？”“为点小事。”周志武说：“两个人的日子不好过，你妈肯定没少挑唆你。”周志武喝口杯子里的茶水，把烧开的热水倒进茶壶里，再从茶壶里倒进杯子，拿了个杯子，给周军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周军已经录了小视频，好歹是爸爸和爸爸家里，能说明问题。

周志武问：“闹到什么程度啦？”他指指杯子，意思是让周军喝水。周军喝了口茶水说：“她说离婚。”“我看那个女的不像好脾气，过不到一块不勉强，给你住的房子没写你名字，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否则为房子纠缠不清。”周志武给周军买的婚房写的自己名字，对婚姻变故早有防备。

张秀萍一直在里屋偷听，听到这里从里屋走出来说：“离一次婚可不是小事，要多花好多钱呢，上次结婚，买房子，装修，摆酒宴，买车，旅行，没少花钱，你爸爸做点小生意可不是大款，你还有个弟弟要养，能不离就不离，忍一下又是一家人过日子。”

周志武说：“你秀萍阿姨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强求，我们能给你的钱有限，你自己看着办。不要听你妈挑唆。”

周军告辞回家，路上想，妈妈含辛茹苦为自己带孩子，爸爸对妈妈这个看法，他真为妈妈寒心。

罗欢周日在家看一天孩子，绝对没人帮忙，连指望的人都没有。

罗欢的爸爸是国家科研单位的技术负责人，妈妈是国家科研单位的政工领导，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许秋芳一进门，罗欢就说：“妈，救命啊。累死我了。”罗明问：“干什么啦累成这样。”罗欢说：“带孩子啊，带孩子还不够累啊。”许秋芳对罗明说：“别斗嘴啦。”她伸开双臂说：“芊芊，来找姥姥。”罗明说：“这怎么能叫斗嘴？这叫讲理，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吧？你自己的孩子你带你嫌累，你妈上一天班，不比你清闲，回来还要给你带小孩。”罗欢说：“谁家不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带孩子？你们忙，我够体谅你们了，我还没说什么，你这冲着我来了。”

许秋芳问：“周军打电话来了吗？”罗欢说：“没打，昨天骂他一顿，他好意思打我还不好意思接呢。”罗明说：“你看看你，跟人家结婚好几年，离婚连挽留都没有，你看看你的人性，还跟我嘴硬。”罗欢被刺伤自尊，大声说：“他爱挽留不挽留，他不挽留就说明我不好？您这结论下得也太奇葩了吧？我是好是坏由他决定？他无意义社交就对，他把我当保姆就对，他这是不负责任您知道吗？”罗欢说着说着哭起来，罗明说：“他是不好，我结婚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他不行，懒散贪玩不是过日子的人，你听过吗？”许秋芳打断他们说：“都听我说，罗欢，你明天上班谁带孩子？”罗欢说：“哎呀，妈，你说呢？”许秋芳说：“别问我，我上班，你自己定。”罗欢说：“那就明天一早把孩子送他妈家，晚上再接过来。”

罗明说：“你想得美！”许秋芳抱起芊芊说：“走，跟姥姥睡觉去。”

罗欢看出爸爸妈妈不管，把芊芊送奶奶家，心里感觉有点悬，反正没办法，明天送去再说，奶奶总不能不要孩子吧。

她关门关灯，看了看周军和张静娴的朋友圈没变化，闭起眼睛睡觉。门外，爸爸说：“我抱会儿孩子，你去洗漱。”妈妈说：“行，我回来替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