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欢进家已经准备好接受爸爸高分贝的怒吼，她放下包，拖鞋没穿好就往客厅走，边调整鞋边说：“芊芊，妈妈回来啦。”芊芊双臂伸向妈妈要抱抱，罗欢抱过孩子，芊芊的小屁屁离开许秋芳大腿时，许秋芳用手轻轻打了一下芊芊的小屁屁说：“又哭又闹，好像我们亏待你似的。”

罗明手里拿着水瓶，水瓶里装着鲜榨橙汁，见罗欢把孩子接过去，把水瓶放到茶几上说：“这孩子真难弄，我和你妈费了老大劲哄，不听。”

罗欢见爸爸没有大发雷霆，放下心来说：“我知道姥姥对芊芊好，姥爷也对芊芊好。”罗明说：“加班工作做好啦？”罗欢愣了一下，想起撒谎加班，急忙说：“做好了。”罗明说：“你加班工作我们支持，人呐，不怕笨，你只管踏踏实实做，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不论做的够不够好，都是中流砥柱。”许秋芳见罗明又在啰嗦，说：“抱着孩子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罗欢说：“爸爸妈妈辛苦啦，芊芊跟姥姥姥爷说晚安。”芊芊在妈妈怀里已经停止哭闹，说：“姥姥姥爷晚安。”

芊芊哭的累了，很快睡着了，罗欢躺在芊芊旁边，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好像做梦一样。平常高高在上的领导纪总，竟然跟自己一起吃饭，可是吃过饭各自回家，他还是领导，她还是职员。他有没有喜欢她？他没表示，只是有句话很怪，她记不清原话，只记得四维空间之类的，还说浪漫无处不在，太搞笑了，坐在马路边，有什么浪漫？唱的歌也没听过，真不懂老年人的品位。

但是他请她吃饭，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应该是对她有意思，纪总相貌堂堂，为人处世成熟稳重，比周军强多了。

对了，周军在干嘛？她翻看周军的朋友圈，周军晚上发朋友圈了，他在喝酒，酒桌上杯盘狼藉，啤酒罐横七竖八，罗欢骂道：“我带着孩子累死累活，你倒喝的痛快，没人管，疯了你了。”

周军确实玩疯了，罗欢不在的这些天，他通宵打游戏、斗地主、胡吃海喝，痛快极了。不过跟小孙和小范打牌也好，喝酒也好，人家都有老婆查岗，问问什么时间回家，只有他没有，像只丧家犬，无人理会，这让他很丢面子。

这天晚上，喝酒，他心里有事心烦，很快喝醉了，小孙给他拦了出租车送他回家，司机问他家在哪儿，他没说自己的住址，而是说了罗欢家的住址。

他下车，歪歪斜斜走了几步，险些摔倒，扶住一棵树才站稳，被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他哇哇吐了几口，感觉清醒些。

他走到罗欢家楼下，看看罗欢房间的窗口，灯还亮着，她还没睡，几年前，他追求罗欢，罗欢的爸爸妈妈不同意，不让她出门，他在楼下吹一声口哨，她就从楼上往下看，他把两只手臂放在头顶，做出心的形状，她伸出两只手做出心的形状，用这种办法表达心心相印。

她爸罗明发现他们的秘密暗号后，下楼找他说：“罗欢是废物，你也是废物，你俩都是废物，不能在一起更废物，再生个废物孩子。”他说：“我们怎么废物啦？别人上班我们也上班，别人挣钱我们也挣钱，莫欺少年弱，莫欺少年穷，将来说不定功成名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罗明说：“到任何时候功成名就的人是少数，像你这样就能功成名就啦？”他说：“我怎么啦我。”罗明说：“对待工作干活不认真，总嫌挣钱少，脑子里全是一夜暴富，有时间贪玩贪酒不学习。”他说：“叔叔，我以后不打游戏不喝酒，好好照顾罗欢，一定让她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罗明说：“能做到吗？”他说：“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老爷子当了真，不再限制罗欢跟他来往，谁知罗欢怀孕了，怕被罗明骂，要打胎。他答应第二天白天陪她去医院打胎，晚上他闲着没事，要去网吧打游戏，他问罗欢同意不同意，罗欢说同意，他就去了。

他去网吧打游戏一宿，早晨到罗欢家，罗欢已经自己去了医院，回来就告诉罗明，说他通宵打游戏，要跟他分手。罗明火冒三丈，从此又不允许罗欢见他。

他到楼下吹口哨，她从楼上往下看，他用双臂做出心的形状，她用双手做出心的形状，他们相爱，铺天盖地的想念让他们分不开。

不久，罗欢偷出户口本，他们偷偷领了结婚证，罗明再怎么霸道也不可能让罗欢刚结婚就离婚，只能接受他们的婚姻，为女儿置办嫁妆，参加婚礼。婚礼上，罗欢挽着罗明的胳膊走上红地毯，亲手把罗欢的手放在他手里。

想到这里，他把手指放进嘴巴，还想吹声口哨，手指在嘴里放半天，没有吹，结婚这些年，他还是打游戏喝酒，她不停哔哔叨。也许他爸说的对，他是废物，不该再来纠缠她。

他移步往回走，一直没有芊芊的动静，看看时间已经到深夜，芊芊肯定睡了。

他走了几步，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看窗口，没注意下台阶，加上酒醉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走了。

罗欢躺着睡不着，翻看手机，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窗户关着，动静不大，只有罗欢听得到，那是跟周军恋爱期间，为打破爸爸的威逼利诱，锻炼出来的对窗外声音的敏感听力。

起身到窗口看，房间里亮，窗外路灯的光线昏暗，隐约看到有个人，很像周军，那人越走越远，拐过楼间小路，消失在夜色中。

罗欢想，周军来一定会上楼，至少也得吹声口哨，想到朋友圈，推测周军还在喝酒，那些人一边喝酒一边吹吹拍拍，说不定到几点，不会这么早。

她躺下关灯睡觉，上了床还在想，刚才是不是周军？难道想周军出现了幻觉？谁去想他，贪玩贪酒，爸爸说的没错，周军是废物，那时爸爸竭力反对，她竭力突破封锁线，她知道周军贪玩贪酒，结婚多年吵吵闹闹，不都是为了周军贪玩贪酒吵架生气吗？

结婚前她知道他贪玩贪酒，她未婚怀孕，为避免爸爸责怪，跟他商量打胎，打胎前一天，他要去网吧上网打游戏，她说：“你去吧。”他当真就去了，那次，她知道他无药可救，刻意向爸爸揭露他通宵打游戏，目的是让爸爸帮她离开他。

可是见不到他的日子，想他，想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离不开，爸爸阻挠也挡不住她跟他结婚。结婚证领了，爸爸无能为力。那时她跟他爱的多深啊：她打开窗户，他把双臂放在头顶做出心的形状，她伸出双手做出心的形状。

她的意识模糊了，她下楼去看离开的那个人是不是周军，纪恒昌站在楼下问她：“这么晚下楼，冷不冷？”她说：“冷。”她走向纪恒昌，纪恒昌牵住她的手，纪总的手厚实，温暖，她握紧他的手，爸爸跟下来，见他们牵着手，问：“他是谁？你们在干什么？”纪总说：“我爱她，我要带她走。”爸爸说：“罗欢，他这么大年纪你跟他走？他有没有老婆孩子？你怎么越来越废物啦！”

罗欢猛的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是啊，纪恒昌有老婆，她有老公，他们只能是朋友，甚至不能是朋友，只能是上级领导和下属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