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江朽看着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戴游儿,轻轻把手按在了他胸前缠着绷带的伤口上。
“啊!”
一阵剧痛让戴游儿瞬间清醒,直接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头顶的营帐和周围几个躺着的伤员,最后看向江朽怒喝道:“你要疼死我啊!”
江朽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醒了就好。”
戴游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呆滞的垂着脑袋,持续了好一会儿,突然抱住江朽,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兄弟!”
江朽一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营帐帘布被掀开,唐依依走了进来,见到苏醒的戴游儿,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戴游儿见状,冲着她摊开双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依依……”
唐依依眯着眼睛,朝着他的掌心用力一拍,说道:“老实点,伤好了是吧?”
戴游儿嘟着嘴,一脸无辜。
江朽忽然问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戴游儿的神情渐渐肃然,眼里有寒意浮现,说道:“我们的行踪很隐秘,但突然就被王玄策带领的大渝人屠军伏击了,他们似乎早有埋伏,等待着我们上钩。”
江朽眉头微皱,说道:“有人出卖你们。”
唐依依脸色微变,说道:“你与霍恪一组,是因为你俩的身份?”
戴游儿紧紧握着拳头,寒声道:“在昏迷之前我有想过,不仅是我,更重要的是霍恪,他是丞相幼子,抓住他必能对随云有很大影响,甚至会左右这次战局,但谁会出卖我们呢?”
江朽忽然拍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戴游儿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伤员,立刻禁声。
三人走出营帐。
即将入夏,明媚的天光带着暖意洒下,三人都不同程度的放松了一些。
唐依依说道:“除了居英院内部之人,知道你俩身份的人还有一些军中将领,要查到具体是谁很难。”
戴游儿的眸子里寒意愈发深沉。
江朽望着极远的地方,伏龙山脉起伏绵连,轮廓弯曲绵延,渐渐在视野中模糊。
“本将可以保证,永夜血骑的将领不会做叛国之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的沉思,只见一高一矮,两道威严的身影走了过来。
“见过连将军,狄统帅。”
连剩山和狄明并肩走来,三人立刻行礼。
“没事了吧?”
狄明看着戴游儿问道。
戴游儿摇了摇头,似乎还陷在沉思里,有些心不在焉。
江朽看向连剩山,说道:“将军如何保证?”
连剩山神色一冷,说道:“本将说的话便是保证。”
江朽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狄明干咳了一声,说道:“江朽,不得无礼,永夜血骑的将领皆忠于随云,而且受到严格禁制,任何人都不会有机会单独接触到大渝那边。”
江朽收回目光,平静说道:“那将军的意思是,叛徒在居英院内部?”
连剩山的皮肤略黑,不知是沉着脸还是正常表情,他没有理会江朽,转过头望向了伏龙山脉的方向。
“你们看一下这个。”
狄明从盔甲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江朽手上。
信封的封口处是一朵雪白的云,用的是皇室秘制的乳胶,云上印着一个“玄”字。
玄天司的信?
江朽取出信封里的那页纸,看过之后,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然后把信递给了唐依依和戴游儿。
狄明脸色肃然,说道:“根据玄天司最新消息,巴竹竹在入居英院之前,曾是大渝绣衣使君化雨的弟子,而君化雨更是效忠于大渝天都神王府。”
巴竹竹正是居英院三十六英杰之一。
江朽问道:“为何以前没查到?”
狄明说道:“他隐藏太深,就算是玄天司也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查到。”
江朽神情微变,说道:“玄天司为何突然查他?”
狄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玄天司查的不仅是他,而是你们所有人,应该说从你们踏入居英院开始,玄天司时刻都在调查着你们的信息,要成为随云的将领,必须没有任何危害随云之心。”
闻言,江朽心头一凛,又不得不佩服祝念的强大,把他的过往信息安排的天衣无缝。
戴游儿身上无甲,更没有配刀,他的目光落到江朽腰间的云刀上,死死盯着。
江朽察觉到他的异样,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所以您和连将军是想来告诉我们巴竹竹暂时还不能死,还可以利用?”
江朽说道。
连剩山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江朽,看不出喜怒,说道:“不愧是狄统帅一再夸奖的人,心思的确敏锐。”
江朽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连剩山继续说道:“随云和大渝的战争向来非同小可,神将大人不在,的确会受到些影响,所以我们需要从巴竹竹身上做些什么,保证随云必胜。”
“明白了。”
戴游儿忽然抬起头,问道:“将军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江朽和唐依依看了他一眼,隐约可以猜到他心中所想。
连剩山的目光扫过三人,说道:“我会派你们三人执行一项任务,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对他人提及,此事若成,战争便赢了三成。”
他又看向戴游儿说道:“战争之后,巴竹竹交给你处置。”
戴游儿眼底的杀意一闪即过。
连剩山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说道:“这里面是几颗云霓丹,就当做我提前给你们的奖励。”
江朽三人都处于命泉上境的境界,有了云霓丹,便可快速突破桎梏,踏入元府境。
“狄兄。”
连剩山突然看向狄明,说道:“让霍恪回离川吧,见同伴受难却只顾逃跑,不知感恩,他不配待在永夜血骑之中,霍丞相那里我会亲自解释。”
狄明一愣,神情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
那日在当阳道的雾瘴密林里,霍恪见到江朽和唐依依到来,竟是吓得逃跑,在治军森严的宣冬州大营里,尤其是在连剩山这个不喜形于色的人眼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待夜深,你们三人来我帐内一叙。”
说完话,连剩山便转身离去,狄明看着三人,欲言又止,迅速跟了上去。
……
……
在人间,每一个地方都可以视作战场。
西境是,离川城亦是。
黑袍遮掩着的神秘身影走进揽月楼,被店里的某个小伙计拦下。
黑袍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出了半块月牙形状的玉佩,明显有一个缺口。
小伙计从怀中取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月牙玉佩,两个缺口严丝合缝的对在了一起。
“请。”
小伙计带着黑袍身影直上七楼。
黑袍衣角微摆,隐约可见一抹红衣。
七楼绝大多数的房门都是雕花的楠木门,唯有一间房,上面不知是哪位圣手画师描绘的一幅冬日咏梅图。
梅开如雪,竟有一丝寒意弥漫。
黑袍人走进这间屋子,小伙计在身后为其关好门,然后便面无表情的走下楼梯,没有一丝停留。
一个身着纯白衣裙的明媚女子坐在绣图前,纤手捏着银针,正穿花纳锦,天光穿过睫毛落在一对水亮的眸子里,更是平添了几分温柔。
世间岂有如此温婉娇柔的人儿?
她把银针插在绣图上,看着黑袍人,唇角微扬。
她在笑,并且笑容越来越盛,直到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很是温柔可爱。
“祝姐姐,好久不见。”
黑袍人取下硕大的衣帽,露出那张魅惑又带着一点邪异的俏脸。
祝念是第一次如此谨慎的走进揽月楼,最近离川城的气氛很是紧张,就连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虽然几乎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但自从断月的出现,让她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前的格局。
“小枝越来越可爱了。”
祝念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白裙女子的鼻头,然后在茶几前随意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酒狂饮了几口。
“我这里每天都会备一壶酒,只等姐姐到来。”
白裙女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轻轻跪下,开始泡茶。
“好酒,揽月出品,必属精品。”
祝念轻轻拭去嘴角的酒渍,忽然盯着白裙女子那张白玉无瑕的脸,说道:“我要知道北堂敬所有的信息,还有,仲王是否已经派人进入离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