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片紫色鳞片闪烁着光芒在余鹤延的周身飘浮着,看似轻如鸿毛,却弥漫着令这位剑道宗师都心悸的力量。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方时七忽然问道。
余鹤延还在思考他刚刚那句话没有回过神。
师尊说不用怕,便不必怕。
这究竟是有多么强大,才可以说出这般纵横天地间没有任何阻拦的话?
当方时七说完话的数息之后,余鹤延眼中映着紫色光芒,渐渐回神。
“很强。”
他只说了两个字。
方时七从矮丘上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平静说道:“这是紫金兽身上的鳞片,数万片鳞片在用紫金兽的精血炼制后,最后只有这十八片成功出炉。”
余鹤延瞳孔骤缩成黑点,骇声道:“传闻中苍屿山的镇山神兽紫金兽?”
“你果然知道。”
方时七轻轻一挥手,那十八片紫色鳞片便掠向半空,然后尽数涌入自己的气海中,意味深长的看着余鹤延,迈开腿,缓慢的朝着山下走去,边走边道:“紫金兽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但你应该是其中之一。”
余鹤延的呼吸微微沉重了一些,盯着缓缓而来却带来巨大压力的方时七,艰难开口道:“我也只是无意间闯入苍屿山才看到的。”
方时七在他身前一尺外驻足,眼神平静深邃,看不出任何波澜,但夜空下的大地却突然涌起狂风,而狂风的源头便是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泠泉境大师兄。
一股深深的杀意暗藏其中。
“你还看到了什么?”
方时七背负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余鹤延如今的修为已经算是进入顶尖高手之列,但是面对着方时七,他却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只感觉后背生寒。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看到死了很多人。”
方时七眼帘微垂,似乎是在看着地面,说道:“等小师弟做完大渝的事情,你随我回苍屿山面见师尊,你明白我的意思?”
虽然还是那个平静淡然的泠泉境大师兄,语气也依旧平和,但他的气质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余鹤延的断眉一挑,说道:“我得保证自己在这段时间内不能死,甚至还得乖乖听你的话。”
方时七抬眼看着他说道:“是的。”
余鹤延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下定决心,似乎又想殊死一战,片刻后说道:“我明白。”
方时七嘴角露出笑意,转过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星光下,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沉重。
百丈之外,余鹤延忽然喊道:“那十八片紫金兽的鳞片是你的本命物吗?”
方时七驻足,转过头,咧开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是啊!”
依旧是这个夜晚。
一道人影出现在天都,他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即便是走在热闹的街头,他都和世界格格不入。
他就那么安静的走着,穿过几条街,拐过几个胡同,不知过了多久,出现在神王府不远处。
隔着宽阔街道,神王府斜对面的隐秘角落里,神秘斗笠客静静看着。
八排气息森然的将士手握寒兵守卫在王府外,行人仅是路过便能感受到冷冽的战意,皆是选择绕道而行。
斗笠客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应该是半个时辰,刚准备离开,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瞬间动弹不得,身躯僵硬。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沿着肩膀上的手臂移动,看到了那个模糊的黑影,硕大的黑帽遮掩容貌,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让他看到了死亡的大门。
“你是什么人?”
斗笠客问道。
“永夜血骑的车骑将军,随云王朝军方不可多得的人才,竟会沦落到窥探他人门庭的地步。”
黑袍人悠悠说道,声音沙哑而低沉。
闻言,斗笠客瞳孔一缩,伸出手摘下斗笠,露出皮肤暗黄的年轻男子面容,直眉之下是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永夜血骑的车骑将军,白清让。
他也是已经覆灭的覆天宗门人。
去年覆天宗举全宗之力进攻无极剑宗,却惨遭反杀,死伤无数,宗门覆灭,这个远在西境的将领听到消息时已是为时已晚。
就算他提前知晓并赶到无极剑宗,恐怕也只是多一条人命。
“你是谁?要做什么?”
白清让看着黑袍人问道,黑袍人的手仍旧放在他的肩膀上。
黑袍人说道:“我来自魔宗业火狱。”
白清让神色骤凛,沉声道:“你们把随云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现身大渝,魔宗真的想与整个天下为敌吗?”
黑袍人发出阴冷的笑声,说道:“天下算什么,我主所谋,又岂是你们这群凡人可知?”
白清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为何找上我?”
黑袍人把手从白清让的肩膀上拿开,又道:“覆天宗覆灭的罪魁祸首虽说是无极剑宗,但大渝的不夜天也参与其中,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断了覆天宗的后路,你想报仇应该去找不夜天,为何要来窥探神王府?”
白清让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说道:“因为江朽来了这里。”
“随云剑圣莫惊空的那个徒弟?”
黑袍人有些迟疑,又道:“看来你知道是江朽唤醒了无极剑宗圣物,扭转了战局。”
白清让说道:“当然知道。”
黑袍人说道:“你想找江朽报仇?”
白清让说道:“自然。”
黑袍人再次发出笑声,这一次是讥讽之笑,说道:“就凭你现在的修为,那小子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太初境巅峰的高手,甚至还有一个异空境念师,你认为你有机会?”
白清让握紧拳头,说道:“所以我才来天都神王府。”
“说服景成果,还是景问玄?痴心妄想!”
黑袍人又说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白清让一怔,转过头看向黑暗中的黑袍,似乎想极力看穿黑袍中的神秘之人,说道:“我知道魔宗很强,强大到可以令一个国家的所有修行宗门胆战心惊,但交易向来都是相互的,我能给你们什么?”
黑袍人说道:“什么都不用给,听话就行。”
说着话,他朝着白清让丢出一个锦囊,隐隐有药香溢出,继续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助你提升修为,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为不夜天的新宗主。”
听闻此言,白清让握着锦囊,手掌慢慢用力,眼神如凶兽般令黑夜颤抖。
翌日清晨,江朽独自离开客栈去了一家很小的茶馆。
茶馆小到甚至没有名字,坐落在天都北城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和桌子上的茶杯中,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
茶馆内只有江朽一人。
江朽在饮了第三杯茶之后,抬起头看向了窗外,阳光落在眸子里,没多久便被一道人影笼罩。
那人绕到门口走了进来,在江朽的对面坐下。
一个长相妖异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衫,举手投足间有一丝女子的魅惑,给人一种嗜血的味道。
“你就是江朽?”
妖异男子看着江朽,眼中露出迷幻般的神情。
江朽点头道:“江朽见过血鸢前辈。”
“看着还不错。”
妖异男子打量了江朽一番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名字已经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现在只有一个代号。
血鸢。
月宫十大天字杀手之一,和祝念、梧桐斋主一样。
两千年来,月宫和隐雾这两个世间最神秘最强大的组织一直在对峙,而月宫的主要活动一般都在随云境内,隐雾则是在大渝境内。
月宫在大渝并没有分堂,甚至连据点都没有,昨夜祝念在醉酒的梦中模模糊糊的说了一些事情,于是江朽便来了这里,见到了第三位天字杀手。
不知为何,江朽不肯和血鸢对视,垂着眼帘说道:“师姐说血鸢前辈知我在天都,便要见我,不知为了何事?”
血鸢轻轻捋着从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悠悠然道:“哪是我要见你,是宫主知道了你在这里,让我给你传个消息。”
江朽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血鸢又说道:“如今有好几方势力都知晓你身处天都,怕是不会太平,更何况还有昆仑古域中那一方古老势力,但你最要小心的是另外两股力量。”
“什么力量?”江朽问道。
血鸢面色肃然道:“隐雾和魔宗。”
“根据月宫得来的消息,魔宗强者已经现身大渝,极有可能就藏在天都城,他们已经在随云境内搅动风云,怕是这大渝也不会太平,宫主叫你小心,虽然不知道宫主为什么这么看中你,但我还是要把他的意思告诉你。”
血鸢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看着江朽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朽沉默了片刻,说道:“那隐雾呢?”
血鸢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道:“宫主说你最应该小心的就是隐雾,他们似乎格外关注你,甚至连蜃楼王宁闲的出现恐怕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我知道你和那丫头的关系不一般,但不要因为他们是兄妹便去相信宁闲。”
江朽说道:“这是自然。”
血鸢看了一眼窗外,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木慈的修为突飞猛进,顾欢、李素素、霍都靖尽数败在其手上,甚至已经被列为随云王朝十大强者的候选人,而且他的修为似乎还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江朽一怔,想起在太平镇被杀死的魔宗之人,那人正是卧底在七玄门的邙山渊。
“难道是魔宗所为?”
江朽眼中有一丝震撼。
血鸢说道:“魔宗极有可能已经控制了邙山渊,甚至是整个七玄门,如今的七玄门,可不是当年那个被一庄三宗压得喘不过气的小联盟了,无极剑宗宗主败在他的手上已然说明一切。”
江朽盯着见底的茶杯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江朽刚走到客栈门口,便被那辆熟悉的马车拦住了去路,还有那个波澜不惊的中年男子。
“小王爷请阁下王府一叙。”
江朽上了马车,再次跟着这个中年人去了神王府。
还是那个小院,还是那间静室,甚至还是同样的小鹤仙。
不过这次江朽端起茶杯饮了一大口。
可能是那间小茶馆的茶实在是太次了。
景成果看到江朽饮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江兄对天都印象如何?”
江朽放下茶杯,说道:“挺好的。”
景成果迟疑片刻,忽然道:“神王府千丈之外,只要不是绝世强者便一定能被察觉,昨夜神王府外出现了两道陌生的气息,其中一人极强,另一人不过太初五重天的境界,但其气息却是来自随云王朝。”
江朽眼神一凛,说道:“谁?”
景成果不紧不慢的说道:“同时拥有随云军方和覆天宗的真气波动,应该没几个人吧。”
江朽低声道:“白清让。”
景成果看了他一眼,又道:“虽然小王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但他们气息消失的方向是天都的西北方向,而那个方向的千里之内只有一个重要之地,不夜天。”
不夜天,大渝国的修行宗门,地位极高,和黎渊山庄、无极剑宗这些宗门在随云王朝的地位类似。
江朽说道:“如果那人是白清让的话,他们去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不夜天,毕竟去年覆天宗的后路是被不夜天强者趁机切断的。”
景成果的眼神逐渐深邃,说道:“他不过太初五重天的修为,敢只身去往不夜天,想必是他身旁那人给他的支持,江兄觉得谁会支持他呢?”
江朽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大渝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景成果直视他的眼睛说道:“白清让也会对付无极剑宗。”
江朽耸了耸肩,道:“他没有那个本事。”
景成果说道:“如果帮他的那个人是魔宗之人呢?”
江朽离开神王府的时候已是残阳漫天。
他走在长街上,当神王府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又有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黑发紧束,屁股白皙,小脸很是精致光滑,明眸如月,如果不是这一身男子装扮,绝大多数人一定会把他当成女孩。
但江朽一眼便看出来她是个女孩。
“姑娘有事吗?”
江朽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白衣少女一愣,双颊瞬间涌上绯红,显然是被识破身份之后的无所适从,但她很快便调整状态,问道:“你是江朽吗?”
江朽点了点头。
白衣少女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继续问道:“就是前些天在昆仑古域大战圣堂高手的江朽?”
江朽迟疑道:“是的。”
白衣少女的兴奋之色更加浓郁,道:“你是泠泉境弟子?”
江朽眉头微皱,还是点了点头。
白衣少女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去抓江朽的手臂,但又瞬间反应过来,立刻缩了回去,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她抬起头望向江朽的眼睛,就像望着夜幕中的明月一般,充满了希望,一脸认真的问道:“景成果想让你做什么?”
江朽似乎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说道:“找到魔宗的踪迹,除掉他们,或者暴露他们,还禁止大渝皇室之人接触到魔宗。”
白衣少女的小脸上露出怒意,盯着江朽说道:“我就是大渝皇室元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