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息之间,场间局势便发生了电光火石的变化。
先是祝念强势击溃了雷勋的玄雷。
后芮天青又以迅雷之势打晕蚩蛮和千泷府三人。
最后,宁知薇重伤清元和尚。
大渝国的五大宗门,已有其四被震退,只剩下不夜天那二人,仍旧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站在人群中,和众人保持着两尺开外的距离。
二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和过往所遇到的不夜天门人相差甚多,很多人认出了了那个面容阴翳的年轻人,而另外一个藏在黑袍内的身影,始终是个谜团。
江朽的目光扫过不夜天二人,最后落到清元身上,说道:“我们没有身藏源术,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身藏源术,大渝武道界便是如此诛心吗?难怪你们从没被真正重视。”
“小子,你胡说什么?谁不重视我等?”
人群中,有人怒喝。
江朽面不改色说道:“无论是圣堂,还是剑道宗师余鹤延,他们何曾真正看重过你们,余鹤延若想开宗立派,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五大宗门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还有其他不入流的宗门,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混蛋!”
“小子,你别欺人太甚!”
“你们只有四个人,我等群起而攻,你们以为能挡得住?”
怒喝声此起彼伏,一股股雄浑的气息开始蔓延开来。
江朽四人立于被围困的位置中,仍旧没有任何恐惧和胆怯之色,甚至连气息都是一如往常的平稳。
“唉”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众人一愣,看向那个黑袍身影。
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开口说话是他身边那个面容阴翳的年轻人。
“诸位,眼下最重要的是祭出青天幡,何必在此纠结于一个尚不知定论的存在?”
不夜天的年轻人此言一出,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一些人开始打量另外一个黑袍身影。
“冷不凡,不夜天来便来了,为何还偷偷摸摸不敢示人?”
有人不满说道。
阴翳年轻人名叫冷不凡,也算是不夜天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听闻此言后,他的脸色微沉,阴笑道:“我不夜天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你!”
那人语塞。
“诸位还是稍安勿躁,切勿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景成果终于开口,众人回头望去,江朽也看向他。
“既然诸位已经下了决定,何必在此纠结这些小事,眼下青天幡开启才是正事。”
景成果淡笑着面对众人,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此间江湖中人却无人敢生出反对之意。
清元和尚已经重伤,被小和尚搀扶着。
大荒山的蚩蛮和千泷府的代表还在昏迷中。
雷渊的雷勋沉默了下去,再无任何言语,只是眼神偶尔会瞥向祝念。
除开五大宗门,其他门派的修行者和一众散修自然更是不敢反驳,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五大宗门手里。
清元和尚口中轻颂佛号,无形的念力弥漫而出,蔓延到蚩蛮和那三个昏迷的千泷府女子身上,随即几人慢慢苏醒过来。
一时间的茫然很快散去,当清醒过来时,脸上皆被惊惧布满。
“诸位施主,既已齐聚于此,还是先开启青天幡吧,此一举或将临祸,但亦为天下苍生。”
清元双手合十,缓缓闭上双眼,一股超脱世外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体中释放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荒山的蚩蛮,千泷府的代表人物,雷渊的雷勋和不夜天的冷不凡皆是双手结印,一股和清元身上如出一辙的力量正在酝酿释放。
江朽抬起头望向上空。
五道凡俗之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力量正在上空汇聚,那股力量并不属于世间。
江朽一时恍惚,忽然意识到,这股力量似乎和当日那青白二尊释放的圣光极其相似,或许这也正是青天幡的构成要素。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苍穹之下,随着五人体内释放出来的神奇力量在不断汇聚,苍穹下面开始浮现一张巨大的类似旗帜的事物,慢慢的,有金光蔓延开来。
金光汇聚成复杂的纹路,仿佛山川河流,又仿佛天外星辰,总之从未有人在人间见过这些东西。
一面巨大的金色旗帜横贯虚空。
这便是青天幡,充斥着无上的神圣之力。
“这就是青天幡吗?”
“其中隐隐散发的力量可从未在凡俗世界见过啊!”
“不愧是圣堂的手笔!”
“真想看看昆仑古域的中心位置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议论声不绝于耳,江朽的眼神却渐渐的变得冷漠起来,这群人还真是不怕死,短暂的震惊欢愉让他们早已忘却了危险的存在。
“真是蠢!”
祝念不屑说道。
宁知薇像是一只安静的小猫站在江朽身边,没有任何反应。
芮天青却是走到江朽面前说道:“圣堂若是有比青白二尊还要厉害的人现身,定还会出手对付我们的。”
江朽平静说道:“放心吧,没事的。”
芮天青看着他淡然自若的表情,也是放松了下来,忽然视线一转望向极南的苍穹,那里有极端强大的气息正在袭来。
青天幡终是起了作用。
所有人都看向了南面,脸上充满了憧憬和虔诚之色。
青天幡在人群上空飘扬摇晃,直到那道黑色身影出现。
黑衫人影脚踏虚空站在青天幡下,简单打量了一番之后便低下头,冷漠的看向下方。
众人看到那道居高临下的目光,皆是心惊,却又不得不恭敬以待。
除了江朽四人和景成果还保持着一份镇静。
当然,还有最后一辆一直安静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尔等祭出青天幡,可是大渝陷入绝境?”
黑衫人冰冷的声音传出,回荡在上空。
这下开始有人慌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敢开口。
然后,一些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双脚鲜血淋漓的僧人。
清元和尚双手合十,抬起头看向上空,平静说道:“师祖渡霄大师曾看到昆仑古域中有源术现世,吾等特请圣堂前辈给个说法,若是真有源术,理应归还天下。”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望着黑衫人影,静静的等待着回答。
一时间,天地俱寂。
黑衫人安静了一会,忽然说道:“就为了此事,你们便开启了青天幡?”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不断蔓延而下的冰冷气息,似乎要将整个世间冰冻,黑衫人虽然身居高空,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眼神中透露着的杀意。
佛光普照的灵山之上,一只身型狭小的红鸟悄无声息的飞了进去,落在释天寺大殿之顶,两只漆黑的爪子抓在屋脊上,静静的看着此间佛宗圣地。
除了摇光小院里的那个和尚,没人察觉到这只红鸟的到来。
于是那个叫默语的小和尚从摇光小院里跑了出来,一路奔跑到释天寺大殿后方,虽然气喘吁吁,却还是恭敬的冲着大殿顶上的红鸟行了一个佛礼。
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些许茫然,虽然不知道这红鸟是何物,还是按照师父的指示极为恭敬的面对着。
“此间百姓众多,师父请请您到摇光小院一叙。”
默语小和尚垂首施礼,除了前山不断出来的礼佛声,并没有任何动静,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去,却看到殿顶已经是空无一物。
他直起身子,疑惑的挠着脑袋,忽然间脸色一变,这才注意到那只红鸟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没有任何气息。
默语小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偏着脑袋对肩膀上的红鸟轻轻缩了缩脖子,然后开始小心翼翼朝着摇光小院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走的很慢很稳,生怕吵到肩膀上的红鸟。
不知过去了多少光景,摇光小院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红鸟扑腾着翅磅飞到了屋顶上。
默语小和尚见状,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冲着摇光小院的方向施了一礼之后便迅速离开。
虽然红鸟的重量轻若鸿毛,但在他肩膀上却像是大山一样有无穷重力,这一路虽然短暂,但每一步都如踩在澡泽里,堪比一场炼狱试炼。
红鸟落在破旧的屋顶上,看着小和尚的身影消失在群山密林之中,竟是有人言从其身体中传了出来。
“这小和尚不错,跟你很像。”
红鸟的声音没有任何杂质,亦听不出任何情绪。
屋顶下面是那间禅室,净尘正盘坐在蒲团上和往日一样,闭目打坐,听闻此言后,开口道:“施主光临灵山,贫僧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屋顶的红鸟继续口吐人言:“江朽已经把一切都传回泠泉境,难怪当年圣堂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
净尘说道:“贫僧只是遵循天道行事,若是被施主知晓,定会行逆天之事,贫僧也是为了施主和泠泉境的千年稳固着想。”
红鸟的眼珠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群山说道:“你应该知晓,七大秘境之中,除了泠泉境,其余六大秘境都不得参与随云之事,圣堂和释天寺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净尘说道:“施主勿怪,一切皆为天道。”
红鸟体内忽然发出讥讽的笑声,就像是孩童的无情嘲笑:“看来我那小徒弟说的不错,你是世间最强大的念师,却也是世间最混蛋的秃驴。”
净尘仍旧安详的闭着眼睛,说道:“施主请注意言辞。”
红鸟又道:“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昆仑古域应该在发生一些事情,大渝烂佛寺是释天寺佛宗分支,那渡霄和尚能够看到源术的波动是你暗中推动的吧。”
净尘平静说道:“渡霄师侄的念力已达异空之境,贫僧只是助其开启通灵之眼,这也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远处忽有风吹来,红鸟煽动了两下翅磅,说道:“你这老家伙总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也在暗中谋划着一切,把天下当玩物,两千年来你是世间第六位神念师,自以为可看透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错?”
“相对于老这个字,施主应该比贫僧更有体会。”
净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继续道:“贫僧已经言明,贫僧只是秉承天道行事,完全没有任何私心。”
“既然你冥顽不灵,本座便逆天而行一次让你看看。”
冰冷的言语从红鸟体内传出,它又一次挥动翅磅,一股浩瀚无穷的力量从翅膀下溢出,悄无声息的渗透屋顶的瓦片落到了禅室内的净尘身上。
净尘周身的护体金光瞬间崩碎,一口鲜血染红禅室,世间唯一一位神念师竟仅因为红鸟煽动了一下翅磅便重伤萎靡,甚至连呼吸都瞬间弱了下去。
他的脸上仍旧没有痛苦之色,嘴角反而露出淡淡笑意,道:“原来前辈竟已是到了那个境界。”
红鸟扑腾着翅磅朝着苍穹盘旋而去,最后一句人言传进了禅室中:“留着你的性命是因为你还有用,净尘小辈,你比的那家伙差太多了。”
昆仑古域的北部边缘,所有人都向那条分界线的北面退去了数丈距离,一个个面露恐惧之色的看着那个站在黑线上的黑衫人。
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从其脚下蔓延开来。
再看他的脚底,正踩在清元和尚的脑袋上,已经血肉模糊,脑浆四溢。
原本跟在清元身边的小和尚正瑟瑟发抖的站在人群中,被千泷府的几个女子拉住不让上前。
黑衫人的脚猛地用力,发出一声就像是深陷在泥沼里的声音,清元和尚的脑袋已经彻底没了模样,气息全无,神魂破碎。
“庸俗之辈,我圣堂何须继续庇护尔等!”
黑衫人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向前走出三步,在地面上留下几个鲜血染红的脚印。
所有人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深。
异空境的念师尚不及黑衫人的一合之力,恐怕此人早已超越太初之境,他们又该如何反抗?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人出手竟如此果断狠辣。
眼下负责游说的清元和尚已经身陨,剩下的人早已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只见黑衫人一声咆哮,摊开右手,五指间射出五道黑光,朝着人群中的五个方向射去。
霎时间,四人来不及发出惨叫便一命呜呼。
雷勋、蚩蛮、千泷府的代表女子、冷不凡纷纷倒地气绝,眉心处皆有一道黑色光束在缓缓消散。
第五道光是朝着跟着景成果来的最后一辆马车上射去的,但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那道黑光仅仅是没入了马车里便消失于无形。
黑衫人望着马车,眼神逐渐冷冽。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锦帘后伸出,轻轻拨开锦帘。
众人屏气凝神望去。
一个灰衣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型干瘦,头发披散,脸色惨白,空洞无神的眼睛深陷眼眶之中,更像是一只常年不见天光的恶鬼。
最诡异的是,他的瞳孔也是灰色的,散发着森然死气。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来自圣堂的黑衫人和祝念皆是面色惊变。
沙哑的声音从这个人口中发出,令天地间的温度都迅速降了下来。
“黑尊者,小祝念,好久不见”
一朵雪花从苍穹深处飘落而下,大渝国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