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蛋器在皂盆里机械地一圈又一圈搅拌着。
没有什么事,比做一锅皂更能静心,并且让方雁南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有存在价值的人。
郑逸南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雁南,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回复,停在楼下的汽车已经绝尘而去。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方雁南只是淡然一笑,就转身去餐厅配料做皂。
悲伤这种情怀太小资,她得赚钱养活自己,还得给顾子期存学费,没有光阴任她虚度。
皂盆边摊开的小本子上,记着郑逸南为她买的每一样东西,她还得给他还钱。
秋风不识趣,吹得纸页翻飞。
小本子前面的每一页,都记录着一道菜谱,是她为了郑逸南而学的。
突然就觉得有些讽刺。
不确定顾子期是不是真的爱她,但她只把那当作是少年的同情。
却把郑逸南的同情,误认为是爱情。
将一颗真心错付,怪得了谁?
皂液渐渐厚重,将方雁南的哀伤一并凝固。
正入模时,响起敲门声,方雁南不予理会。
然而门外那人却十分固执,三声一组,两下一扣,誓把房门敲穿的坚决。
七八分钟后,敲门声终于消停,方雁南的手机又响了。
见是徐曼丽打来的,方雁南直接挂断,猜着门外人的应该是她无疑了。
一边走去开门,一边纳闷,徐曼丽今天脾气也太好了,敲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没破口大骂。
情绪终究是有几分消沉,方雁南开锁后连门都懒得拉一下,便转身回餐厅继续入模。
直至一只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的手,伸到她面前,拿起摊在桌上的小本子,她一抬头,看到两条眉毛绞到一起的郑逸南。
*
“雁南,不要和我说分手,这里会碎。”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
然而她却说:“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分手理由太过单薄,她又说:“她比我更适合你,所以,我不怪你。”
越说越离谱,倒好像是他负了她。
正在想她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突然记起离开办公室之前,那两位同事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他心里便有了数,但却没有辙。
知道多说无益,得做点什么才行,他方才离开得毫不犹豫。
*
此时看着方雁南一笔笔记的帐,郑逸南更感觉头痛欲裂。
女人,真是敏感多疑又难以理喻的生物。
他把来的路上准备好的一通大道理悉数粉碎,耐着性子等她把皂液全部入模。
方雁南忙完后,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
没料到郑逸南会再拐回来,猜不到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就在郑逸南手边,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
方雁南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接电话时,郑逸南已经按下了免提键。
“小蹄子!老娘的电话你也敢挂!老男人把你胆养胆了是吧!”徐曼丽破马张飞地咋呼着。
郑逸南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那个,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说完挂断电话。
方雁南有瞬间的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竟然里应外合,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对付郑逸南才是重点。
对付......怎么会用到这个词?
方雁南觉得自己的大脑全然乱套了。
“你过来!”郑逸南轻唤了一声,气息沉稳。
见方雁南站着未动,郑逸南先一步走去客厅,没忘记拿上她的小帐本。
茶几上放着一个档案袋。
郑逸南坐在沙发上,一边解档案袋扣绊上的线绳,一边看站在客厅门口的方雁南。
她脸上的表情,似在猜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好像生怕他会把她扑倒似的。
这也不是不可以,对付不讲道理的女人,又不是只有讲道理一个办法行得通。
“这是我的房产证,这是我的工资卡,这张卡里存着我卖画的钱。”
郑逸南从档案袋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两张卡的密码我已经改过了,130826,你应该记得住吧?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了。”
郑逸南顿了顿,一目不错地看着方雁南,用手指一下下点着她的小帐本。
“那么,你是打算选择,继续算你的糊涂帐呢,还是嫁给我?”
方雁南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她的大脑感到自己的能力遭到了嘲笑,很不服气地嘟哝道:“才不是糊涂帐。”我算得清楚。
这个女人......
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郑逸南有些哭笑不得,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方雁南逼近。
“我之前以为,你是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嫁给我,今天才发现我错了,无论我给你再多时间,你只会花费在胡思乱想上。”
他把方雁南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一手捏起她的下巴。
“你不需要再考虑谁更适合我,你只需要立刻给我答案,嫁不嫁?”
口气有点凶,眼神却极温柔。
在今天听她说完分手理由,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
她的不安,源于不确定他到底有多爱她。
如果许以婚姻,给她一世不离弃的承诺,可以打消她的焦虑,他当然愿意给她。
方雁南像在梦游似地不清醒,声音从耳朵里飘进去,走了个过场又飘出去,好像压根没把信息传导给大脑。
只见他目光幽邃,眼底暗流涌动,深不见底,又有星光隐隐在闪耀,那般深情专注。
让她生出一种感觉,此时此刻,全世界都是她的背景,只有她能在他的眼中聚焦。
被他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哪怕前路荆棘塞途,时乖运拙,只要他下令出发,她就会勇往直前。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然后像化冻般逐渐清醒过来。
“你刚才是在求婚吗?”
郑逸南:“......”
这反射弧,叹为观止。
不过郑逸南心情好极了,因为方雁南眉眼里的心花怒放,藏都藏不住。
他挑了下眉,眼里掠过一抹促狭:“如果你答应,那就算是,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再来一次,比如这样。”
与其空谈,不如行动,先吻晕了再说。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比剖心掏肝的表白更有效。
小娘子被吻得站都站不稳之后,愉快地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