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郑逸南温声问道。
徐曼丽停下不说了,与另外那二人一齐看向方雁南。
方雁南有点窘,好像一个准备偷偷溜出教室逃课的学生,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一听这话,莫莉和另外一个女孩,一副很懂的表情,看向郑逸南,笑得甚为促狭。
徐曼丽也笑了一下,但明显有些不自然,感觉自己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了这二人的“事后觉”。
方雁南没看别人,只瞄了一眼徐曼丽,瞧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却会错了意,一时更觉心中酸涩,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
“再坐会吧,一会我们一起回。”郑逸南在她肩上拍了拍,一家之长的气场很足。
自打昨晚看到了方雁南的底牌,郑逸南的底气就厚实多了。
一副两军对垒,胜券在握的气定神闲。
方雁南坐定后,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把开心果,低头剥着吃。
然而她对那几人的谈话,实在是兴趣缺缺,吃了几粒,就把剩下的开心果丢回盘子里,靠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叶亭枫发微信:“今天有空吗?”
叶亭枫:“你昨天回去后,感觉怎么样?”
方雁南:“很困乏,浑身无力。”
叶亭枫:“你这会在家里?”
方雁南:“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
叶亭枫:“一个人吗?”
方雁南:“还有闺蜜也在。但我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想见你。”
停了有一会,方雁南才又看到对话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叶亭枫:“雁南,我们昨天才刚做完,缓几天吧。尝试找个你感兴趣的话题,和闺蜜多聊聊。比如你现在遇到的困惑,或许她也可以给你一些很不错的建议。”
叶亭枫:“对了,我从国外给你带了几盒黑巧克力,昨天忘记给你了,过几天我给你带过去。”
方雁南:“谢谢!”
收了手机,方雁南沉闷地坐了一会。
把困惑跟闺蜜聊聊,这个主意简直不能再糟糕。
方雁南抬头看看徐曼丽,她正踌躇满志地跟郑逸南讲,她准备从哪几个方面着手,去定位并开发客户。
郑逸南的眼神,颇有赞赏之意。
方雁南听了一会,在心里笑笑。
以她对徐曼丽的了解,她想不出这些点子来的,不是从网上搜来的,就是背后有高人在给她支招。
不过,徐曼丽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努力的样子,真的很打动人。
像一朵迎着阳光热烈绽放的向日葵,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生动。尤其是那双杏眼,明亮且迷人。
活力四射,确实是能给美丽加分的。
方雁南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又把手机摸出来,接上耳朵,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刷着朋友圈打发时间。
渐渐困意袭来,方雁南抬眼看看,那几人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话题,便躺到旁边的空沙发上去睡觉。
徐曼丽他们的说话声音有些大,方雁南的心静不下来,面朝里睡了一会,翻了个身。
一睁眼,她瞥见郑逸南端坐着,徐曼丽身体微弯,背对着她站在郑逸南的面前。
方雁南看不到他们俩的表情,只看到徐曼丽的手放在郑逸南的头上,两人脸贴得很近。
近得,已经不能用暧昧来形容了。
坐得离徐曼丽更近一些的美导,见到方雁南转过身来,轻轻地踩了一下徐曼丽的脚。
徐曼丽回头来,冲方雁南笑笑,迅速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给郑逸南戴上。
这一脚简直是踩在了方雁南的心上,令她难受得无法形容。
一件事情,别人都知道,独独合伙瞒着她,将她排除在外。
而这件事情,还是与她有关的,关乎她的未来,她的命运。
方雁南几乎认定,郑逸南与徐曼丽的关系,起码在这家咖啡馆,和徐曼丽的美容院里,已然是众所周知的了。
所以,这二人如此亲昵的举动,竟是一点都不避着众人。
方雁南瞬间被无以复加的孤独感与悲愤给擒住。
她最爱的男人,她最好的闺蜜,以及几乎是所有他们共同认识并有紧密交集的人,一起编织了一张谎言的网,只为了将她作茧。
方雁南没什么表情地又翻了个身,把耳机音量开大,面朝着沙发靠背。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方雁南的心有如一片桑叶,被一群蚕围着,小口小口地吞噬,又痒又痛,又渐渐生出一种将被毁灭的快感。
“你不就是嫌我多余,想逼我死,我欠你的,拿命还,够不够!”
美工刀划破手腕,几颗血珠缓慢地渗出,有如在手腕上开出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那个女人,站在她的对面,仿佛终于抛掉了一个包袱般,轻松地冷笑。
方雁南从噩梦中悚然惊醒,睁眼看到墙上的画。
白衣红裙的她,赤足站在清浅溪流间的鹅卵石上。
看室内的光线,大约是正午时分。
方雁南记起,郑逸南将她从沙发上抱起,上到二楼,她睁开眼看到他的帽子,总觉得帽子下面藏着什么秘密。
郑逸南把她往床上放时,她忍不住伸手去掀他的帽子。
他的左臂有些使不上力,身体前倾,压在了她身上,手却迅速把帽子往下拉了一把。
她只来得及看到,帽子底下隐约有一抹白。
她好像轻唤了他一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郑逸南似乎也对她说了什么,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隔了山,隔了水,缥缈得一塌糊涂。
她听不真切,只莫名觉得心像被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不能呼吸。
方雁南从床上起来,走出起居室。
画室里又多了很多画,每一幅都是她,哭泣的、忧伤的、冷漠的、茫然的。
只有一幅画里的她是笑着的。
郑逸南侧身虚抱着她,俯下头正欲吻她,背景是烟花绚烂的夜空。
她的眸中,也有两朵金色的烟花,焯焯烈烈。
画的右侧有两行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古诗词的独特魅力,其中一点便在于,无论是否能看得懂,单是那平平仄仄的韵律,就足以引发人灵魂深处的共鸣。
方雁南被ge到了心里的那个点,生出一份想与之同生共死的决然。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