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洋伸手要去拿碗,再给她盛些。
方雁南用手把碗盖住,表示她已经吃好了。
“减肥是晚上那顿少吃些,中午又不影响。再说了,你又不胖。”
王远洋给自己盛了碗肉汤,喝了一口,咂咂舌,对自己今天的发挥表示很满意。
“你懂的还挺多的。”
方雁南从案板上揪了一小撮香菜,撒到王远洋的碗里。
她其实未作他想,只是一个经常做饭的人,下意识的动作。
但王远洋却十分受用,唇角微微向上弯起。
“美容护肤和瘦身减肥方面的问题,你要是咨询我,那就算是找对人了。”
“那些官太太们,对这两方面的话题,就没有不感兴趣的。”
“我为此可没少下功夫去研究。”
“不过,”王远洋顿了顿,显出十分认真又专业的样子,把方雁南仔细端详了一番:“你好像并不存在这两方面的需求。”
王远洋的这句恭维话,说得既得体又含蓄,比直接夸方雁南长得漂亮身材好,要强太多了。
方雁南听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变化,但也没出言反驳王远洋。
方雁南不往下接话,王远洋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低个头喝汤吃肉。
“招娣,”一碗肉汤吃完,王远洋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语速很慢地说道:
“算起来我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好像之前十几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半天说的多。”
方雁南的睫毛闪了一下:“夸张了吧?”
王远洋笑:“你当初骂我的那些话可不算。”
方雁南也笑了笑。
被王远洋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自己今天话说得有些多,便显出困乏状来,站起身钻进帐篷里去午睡。
流水潺潺,鸟鸣虫语,时有微风从帐篷两侧的纱窗拂入。
方雁南昨晚没睡好,又是第一次体验在河流边,空气清新的自然环境中午睡,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已是傍晚。
老人仍坐在岸边树下,身旁放着一罐啤酒,看着甚是悠哉。
王远洋坐在烧烤炉前翻动烧烤架,脸上的表情很放空。
石头不见踪迹。
方雁南舒展下胳膊,走到王远洋的身旁,问道:“我们家石头呢?”
王远洋一脸坏笑,明知故问:“你问哪个石头?”
方雁南被噎到。
如果不是被提醒,她一时都忘了王远洋的小名也叫“石头”。
但她睡了个饱觉,心情甚好,也不与王远洋计较。
淡然回道:“四条腿的。”
王远洋又是一阵坏笑,却并不答复方雁南。
不一会,石头嘴里叼着一根树枝,从河岸后面的树林里窜出来,尾巴摇,屁股摆,扭扭捏捏地把树枝放到王远洋的脚边,眼神却回避着他。
王远洋给方雁南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看。
他把树枝捡起来,做了个用力抛出去的假动作,另一手在石头背上拍了一掌:“快去!”
石头嗖地就窜进了树林里。
“狗东西,也学会骗人了,你等着看吧。”
王远洋朝方雁南晃了晃仍在他手里的树枝,然后扔进汤锅下面的火堆里。
又过了不多时,石头另外叼了一根树枝,跑回来滥竽充数。
“哈哈哈哈!”方雁南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
她这一笑,石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小伎俩穿帮了,头压得很低,夹着尾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哟!还伤自尊了!过来!”
王远洋一把捞过狗头,搂在怀里安慰:“没事,没事,我们石头最棒了!石头最聪明了。”
这下更不得了,石头那小眼神委屈得嘞!嘴里不停地呜噜呜噜,抱怨方雁南不该嘲笑它。
“真是狗仗人势!”
方雁南笑骂了一声,转身望向河面。
天边的红霞映在河面上,像谁轻舞曼妙的霓裳落入凡间。
令方雁南恍然觉得,如果逆流而上,寻到河流的尽头,就能看到仙子们在水中嬉戏。
她又想起与郑逸南初相遇时,他给她描述过的,草原上的日落。
黄绿相间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黑的、褐的牦牛散落其间。
天空高远纯净,一大片层层叠叠的云,被夕阳照耀着,散发出宝石般炫丽的光芒。
好像天堂的门被打开了,只要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行,就可以到达永恒。
方雁南渐渐目光迷离,心越来越柔软。
“逸南,我饿了。”
“嗯?烤鱼马上好。”
方雁南完全是无意识的,如呓语一般,王远洋听不真切,只隐约分辨出她说饿了。
一条烤鱼分做两片,装在两个一次性盘子里。
王远洋先端了一盘拿去给老人,见他正在挂鱼铒腾不出手,就用筷子夹了块鱼肉,轻吹了几下,喂到老人嘴里。
老人笑着连连点头,称赞烤鱼好吃。
王远洋把盘子放在老人身旁,又返回来拿起第二盘,走向方雁南。
方雁南心里一紧,担心王远洋也会像对老人那样,夹了鱼肉要往她嘴里喂。
然而王远洋只是把盘子递到她手里,又将卫生筷掰开,在手里转着搓了几下,递给她。
接着王远洋又坐回烧烤炉旁边,喝了口啤酒,转头看向方雁南。
她站在斜阳里,晚风吹动她的裙摆,脸庞上笼着一层柔和的霞光,唇角抿着一抹浅笑,双眸清澈明亮,似星辰在闪耀。
那忽明忽暗的眼波在睫毛下时隐时现,一脸的恬淡与宁静,好像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能被她屏蔽在心之外。
王远洋记得,上初中那会知道方雁南的名字,是因为听同学说,他们学校里有个童养媳。
他嗤笑,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有这种事。
再后来,传到他耳朵里的,是一些关于方雁南很难听的流言,包括那道顺口溜。
这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直到上高中后,有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准备去车站坐车回学校,听到一个声音从路边一幢楼上传来:“雁南,你快上来!”
然后,他看见方雁南也是站在斜阳里,一如此刻的恬淡宁静,头微扬,目光清澈明亮,朝着楼上的人凝眸浅笑道:“我在这等你。”
那句话像悠悠扬扬的琴声,奏响在他的心里。
突然就令他有些忌恨,那个未来要做她丈夫的小子。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