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到目的地,郑逸南下车走进一扇单元门。
他在门前站了几秒,才扣了三下门。
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看到他愣了一下,显得十分意外。
郑逸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正犹豫着,一条大黄狗扑了过来,把爪子按在他的胸前,嘴里哈着气,毛绒绒的狗头往他脸上蹭,特亲热地要亲他的耳朵。
“石头,回来!”
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宠物梳,出现在郑逸南的视线里。
“伯父您好!我是郑逸南。”
虽然只是在照片里见过一个侧影,但以画家的敏锐,郑逸南还是迅速认出了老人的身份。
老人也已经看到了他,显得很激动,把宠物梳递给狗,让它叼回去放好,双手在衣襟上搓了又搓,上前握住郑逸南的手,把他迎了进去。
“你就是郑逸南!好!长得好!比照片上还要好!”
中年妇女打开鞋柜,从里面取了一双男士拖鞋出来。
郑逸南一眼扫过去,就在鞋柜里发现一双款式很年轻的男士休闲鞋,尺码要比老人的脚大两号。
郑逸南的心就塌陷了一块。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后,石头又凑了过来,对方才没有亲到他的耳朵,表示不甘心。
郑逸南努力平稳着情绪,伸手摸了摸狗头。
石头很愉快地摇头尾巴,享受着郑逸南的抚摸,渐渐没有刚才那么躁动了。
等郑逸南再抬起头来,看到方雁南从里面的房间慢慢走出来,手扶着墙,站在客厅边上。
她穿了一身肥大的棉布裙,一只手托着腹,那腹部高高地隆起。
郑逸南的视线在方雁南腹部停留了一秒,懵了一下,迅速将视线收回,并且很快判断出来,她起码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
也就是说,方雁南刚离开他就怀孕了。
和这套房子的男主人。
只看了一眼,郑逸南的心就成片成片地塌陷。
然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十分的不对劲。
有一个念头,从他心里开始塌陷的地方,疯狂地生长出来。
老人已经给石头系上了狗绳,朝郑逸南笑着说:“我带石头出去转转。”
郝阿姨把一杯茶放到郑逸南的面前,也说她要出去买菜了。
很显而易见,他们是在故意腾出让两人独处的空间来。
郑逸南心里的那个念头,便铺天盖地的浓荫匝地了。
他走到方雁南面前,盯着她胖得圆乎乎的脸。
她的长发被剪至齐耳,更衬得脸圆得像只包子。
郑逸南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那真实的触感,令他心里各种滋味排山倒海地翻腾,胸口满涨得都快要爆炸了。
然而他又很生气。
非常非常生气。
“不声不响的就敢瞒着我跟男人生孩子,是不是我把你都宠得无法无天了,嗯?”
方雁南特委屈地望着郑逸南,瘪个嘴道:“那男人送给我一个超大宝,我本来想等宝宝出生了,还他一个惊喜可爱多。可是我想让宝宝长得好一些,吃得太多了,宝宝长得太大了,我怕我生不下来”
郑逸南的心瞬间化得一塌糊涂,哪还有什么气啊怨啊的,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那么苦的中药,她一碗接一碗的当水喝,就是为了能给他生个孩子。
她把自己藏起来,一定是怕会保不住孩子,再度流产,让他也跟着一起承受丧子之殇。
这样的深情,就算一世把她宠上天,都还不够。
然而,她这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也未免太喜感了,让郑逸南哭笑不得,又觉得她实在是傻萌得可爱。
郑逸南想抱抱方雁南,可两人中间兜了一个“第三者”,让他无从下手,便慢慢地把她扶回卧室,让她在床上躺下。
方雁南平躺在床上,握住郑逸南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
他隔着纯棉的面料,轻而缓慢地抚摸着。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
她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将他们二人的生命紧密无间地结合在一起。
当有一天,他们俩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们的生命,仍会因这个新生命而延续下去。
这是生命给予他们最好的礼物,也是所有为人父母者对生命最好的回馈,让人类的文明可以传承下去。
郑逸南抚摸了一会,把手收回来:“你睡吧,我去外面坐会。”
方雁南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挺无所谓地说:“那要不你回去吧。”
“反正本来就不是我想见你,是顾小狗跟我爸说,你长得挺好看的,我爸说,那就看看吧。”
“结果你一来,我爸就出去了,都不爱看你。”
“连郝阿姨都觉得,你长得也就那样,看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我这都看好几眼了,再看估计宝宝都要不乐意了,说他爸怎么长这样,黑个脸,还瞪个眼,丑了吧唧的,他都快要被丑哭了。”
郑逸南自打看到书桌上放的婴幼儿早教书籍,和床头柜上织了一半的小毛衣,心情就很不美好,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方雁南肚子里的新生命,是他们俩个人共同拥有的。
可是从这个小生命开始孕育,到如今即将诞生,这期间的过程,他都没有参与到。
不是他不想参与,而是在他完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方雁南剥夺了他的参与权。
这让他很难过。
方雁南还小嘴叭叭的,不停地嫌弃他。
郑逸南就有些上火,伸手捏住方雁南的鼻子。
这下方雁南说不出话来了,但也没反抗,张个嘴挺夸张的像鱼一样呼吸,就显出想哄郑逸南高兴的意味。
“你不声不响的突然就丢了个王炸出来,我都被炸焦了,不得去外面缓一缓吗?”
郑逸南声音很沉,很缓慢地说道,并松开了捏住方雁南鼻子的手,和另一只手一起,垂在两腿之间,显出一种无力感。
方雁南的心抽着痛了一下。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玩得有点大。
让郑逸南忍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又突然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换成是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人家没把她爆揍一顿,已经够仁慈的了。
方雁南就挺乖的说:“那你去外面玩吧。”
然后又扯着郑逸南的衣角,很小声地说:“可是我一叫,你就要进来。”
“”郑逸南觉得,她肯定是成天跟那条叫石头的狗说话说得太多了。
他伸手揉了揉方雁南的头:“睡吧,我不走,就在外间。”
“你一叫我就进来了。”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