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酒,便开始开始准备制作桃花酿。
既然是要喝进肚子里的东西,便丝毫马虎不得,首先挑花的时候只能挑开得正艳未落地的,其次便是整理清洗,然后才是晾晒。
自小我便是像男孩子一般爬惯了树的,院里这颗枝杈繁多又矮小粗壮的桃树更不在话下,三两下便爬到上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项伯这几日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就见怪不怪了。不一会的功夫,我便收获颇丰,从树上下来后便坐在前院跟项伯两人一起清洗着鲜嫩的花瓣。
“项伯,这几日辛苦你了,明天再上去摘一次应该就没有合适泡酒的了,咱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我对项伯说道。
“小姐,是我没用才对,不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爬上爬下的。”
“项伯,怎么又说这话,活让年轻人来做,年纪大了就该享福了,你下次再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项伯接着说道,:“小姐是个好性子的,以后定会寻个好姻缘。”
我听了项伯的话哈哈大笑,我一方外之人,没准哪天莫名其妙又回去了,若真被许了姻缘,岂不是耽误别人。
我哈哈笑着,“项伯,那我便借你吉言了。只是,若寻不到,我可就赖在你们这不走了。”
最鲜嫩的那部分桃花摘了用来泡酒,坠落在地上成色较好的准备用来做香囊或者放在房间里增香,剩下的自然是让它“或作春泥更护花”了。
待所有的桃花酿泡制完毕,又将他们搬到背阴的房间放好,我跟项伯说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尝尝味道如何了,到时候再把它埋在地下,香味会更清香持久。”
泡好了酒,也做好了计划好的几个香囊,连晒好的一堆干花瓣也收进了柜子,铺了满满一层。
计算着时间,宗儿他们离开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至今音讯全无。
最初几天盼着他们早日回来,以后忙着酿酒晒制花瓣,倒是不怎么在意,如今每天看着菜园的绿苗一天天茁壮成长,心情虽有些小雀跃,更多的却是日益增长的担忧。
项伯对他们在外面的事情是一概不问的,只尽心尽力的打理着这个院子,他偶尔也会跟我讲一些楚歌幼年的趣事,却从来没有透露过他家庭情况。同样的,同合居虽说是楚歌的产业,可那里的人对他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
我对如今的状况感到是万分沮丧。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跟原先的世界断了联系,好不容易在这里结识的朋友又音讯全无,与这个未知的世界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系又被割断了。
再一次迎来黄昏的时候,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站在院子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散步。与其说是来散步,倒不如说是来这等一个结果,只可惜,很快便习惯了满载希望而来,惆怅失望而归。
看看天色尚早,远处依然杳无人迹,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在附近找了一棵已绿意参天枝繁叶茂的大树,便走到了树底下席地而坐。
背靠大树观残阳,想着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不免唏嘘一场。
我是一安静下来便容易陷入呆头呆脑状态的,眼睛虽是看着仍挂在西天苟延残喘的太阳,脑子却早不知所踪,也因此,在感觉到有人轻拍了我肩膀一下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我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
饶是脑子还在发着呆,脖子却条件反射的向着身后转过去。等到我真正回过神来,并不清楚自己脸上是怎么的表情,却是惹得对方一脸委屈的样子开始控诉。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到久别重逢的惊喜就算了,可你这不像是被吓到,也并不全是嫌弃的样子,我倒真是看不出来了。”
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沈宜修,那个让我觉得世间路窄又对他有些不耐烦的丹凤眼。
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仍旧坐着不动,仰着头望了眼已经绕到我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又指向他,语气略微不爽的说道:“你坐这挡住我看夕阳了。”
他愣了一下,“我刚才可是看你一直在发呆,没有半点欣赏美景的样子。”虽是如此说着,仍然往旁边挪了挪,接着说道,“我这几日可是一直在找你,今天总算是又遇上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找我做什么?”我想了想,接着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他笑了笑,“若不是你让别人还了我的钱袋,还将哪些小玩意扔给无关紧要的人,我早就找到你了。”
“难不成你的钱袋长了腿,我若贪心留下了,它还能自己跑回去跟你报信?”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漏洞,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收了我的东西便说明我们有缘,有缘自然心有灵犀,自然可以寻到你。”他继续胡扯。
“我不是那三岁顽童,你觉得我相信你这话?”我瞥了他一眼,作势要起身离开,“你若实言相告,我也许会听几句,若你是存心胡扯,那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天,你也别在我这自找没趣,我这人一向懒散惯了,没心情陪你说笑。”
他抬手想过来拉我衣袖,被我一眼瞪过去,他讪讪的笑着,食指碰了碰鼻子,“我那钱袋上面是浸泡过特殊枝药的,若你拿着它,我自然可以通过它的味道寻来,所以我那日并未与你纠缠,只可惜你并没有拿走钱袋。那几个小玩意曾与钱袋放在一处也有不短的时间,原也是有些希望的,不曾想你竟随手扔给了几个无赶紧要的孩子,白白耽误了功夫。”
我心里想着,看不出他倒是长了一副狗鼻子,又想到那天看到的小狗形状的风筝,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起来。
我没有接他话,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那日与伙计装作不熟的样子,有些可笑,我岂能不明白什么意思。没了线索,我便想盯着同合居的人,他们每次到了这附近便异常警觉,而我没办法跟的太紧,便只能在这附近碰碰运气。”
我听完后有些懊恼,今天若不是我在这树底下磨磨蹭蹭不回家,也就不会第二次碰上他了。
他却异常开心的继续说道,“我算是相信了,黄天不负苦心人,就算你躲在这僻静处,我也能寻着。”
我哼了一声,“依我看,你可算不上苦心人,顶多是个闲人。”
“闲人就闲人吧,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他不在意的说着。“只是,我们彼此彼此吧,你不也在此发了半天的呆,甚是清闲。”
“又没碍着你。”
瞧着天色渐晚,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忍不住对他说道,“天色不早了,沈公子请早回吧。”
“可我觉着还早,你看,夕阳还在那。”他装模作样的指着天空。
“那你继续吧,我要走了。”我站起来要走。
他也跟着我站起来,拦在我的面前。我伸手想推开他,没有推动,我面色阴沉的说,“你让开。”
他转而换上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孔,“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他的话让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回道,“我们素昧平生,何来厌恶一说?我跟你保持距离,自然有我的道理,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希望沈公子你也不要强人所难。”
他听了我的话显着有些垂头丧气,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他抿着嘴唇,半晌才开口:“那日在街上看到你对着一个风筝爱不释手,满眼的欣喜满足,脸上的笑容虽不加修饰,却让我觉着愈加难得,只一心想着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你,并不曾想过,我的这点心意竟让你觉着为难了。”
沈宜修说完冲我笑了笑,给我让出道来,然后走回那棵树下,像我之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他虽是脸上笑着,在我看来,却夹杂着些狼狈的神色,我原想着他这般的自来熟应是个洒脱不羁,大大咧咧的,不想却这般心思细腻。这样看来,我倒成了那不知好歹的人了。
我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一双脚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迈步离开,还是怎么样。
我终究没有转身离开,咬了咬牙,向那树下走去,喊了声:“沈宜修。”
他没有做声,我便又喊了一声,走回他面前。他这才懒洋洋的仰头望着我,回道:“我刚才真以为,你会恶狠狠的说出让我再也不要找你这类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小猫,我很高兴,你刚才直接叫我的名字。”他显然记住了我上次说的,阿猫阿狗随便选个名字叫的敷衍话,这会无比认真地叫着,听起来像一种昵称。
很奇怪的,前一刻还不耐烦的想让他赶紧走,这会又觉得面前这个人也成了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沈宜修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很多话,我倒是只对他的医术很感兴趣,又想起了他钱袋的事情,不由得问了一些傻话。
“沈宜修,我真的要走了,你也走吧。”夕阳已西下,再不回去,项伯该要出来找人了。
“小猫,你今天一定是在等什么人吧?”沈宜修已经知道我不会同意他送我回去,便不再坚持,他准备走的时候问我。
“恩。”我并不想多透露楚歌的事情,便没有多说。
“你既然初到这里,不妨跟我说说,我行医赠药时走过不少地方,多少积累了些人脉,兴许可以帮到你。”
我思索了片刻,回忆着当初深夜来访之人的装束以及佩剑样式,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人腰间悬挂的玉牌的轮廓模样。
沈宜修安安静静的说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在我怀疑他哪个筋搭错了的时候,他开口对我说道:“小猫,我想,或许,我知道你要等的人在哪里了。”
“真的?”我自然十分高兴,可不免有些疑惑,“你真的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沈宜修一脸神秘的说道,“你先回吧,我明日中午再来这里等你,到那时你自然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