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为儆效尤,下旨让在京文武官员观刑,因而此时整个行刑现场除了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外,还有许多文武官员或站或坐于各处观刑。
看着昔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珰权臣如今皆成了刀下亡魂,这些官员们没有一个不因此开始感到了对皇权的恐惧,尤其是那异常醒目的囚衣与囚衣下醒目的鲜血,让他们本能的想要闭眼,拒绝去看见什么叫帝王之怒。
但杨廷和等头等要犯被执行凌迟时凄厉的惨叫声又重新拉紧了他们的心弦,让他们再次沉浸入了极大的震撼与恐惧中。
“这就是得罪皇帝陛下的下场!”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坐在刑场最中央一处阁楼上的礼部尚书杨潭发起抖来,牙齿止不住的打架。
坐在他旁边的东阁大学士毛纪也没好多少,拳头紧紧捏着,发不出一言。
而同在这里的内阁首辅王琼也捻了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诸位,老夫有一言,他日若帝有过,能谏则谏,断不能有此杀心啊,此举有悖天道,下场也着实不轻。”
兵部尚书王宪则叹了口气:“陛下此举甚是强硬,然此乃弑君谋逆之罪,本应如此,但望陛下他日能以仁道宽慰士心,除弑君谋逆外,不以此酷刑罪之,否则,朝廷必无敢言之臣,天下必会万马齐喑也。”
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右侍郎刘春则在这时候说道:“诸公觉得陛下如此刚硬,可会失去天下民心?”
“民心似水,覆水难收啊!”
之前主动辞官后又请求继续为朝廷效命而继续留任的左都御史陈金感叹了一句,言外之意就是皇帝陛下朱厚照这样凶残,必让民心尽失。
工部尚书王燝也叹了口气:“诸公且看看台下,便可知陛下不施仁道,民心难安啊!”
于是,这些帝国最高层的官员们纷纷看了一眼台下,一时看见几名生员脸上皆是怒色,也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都认为皇帝朱厚照此举的确有伤仁道。
而此时,王守仁也担心皇帝陛下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狠辣,让天下认为皇帝乃暴君,进而使得民心离散。
不过,但事实上,除了一些生员有些躁动不安外,整个刑场其实倒也无比的安静。
安静得处在近处的人都能听见杨廷和等要犯的呐喊声。
“啊!陛下,老臣错了!老臣悔不该其弑君之心,老臣只求陛下赐臣速死啊!呜呜!”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然还请老臣赐臣速死啊!”
“陛下,看着老臣曾为你先生的份上,饶恕臣吧,呜呜!”
此时的杨廷和实在是绷不住了,在极度的痛苦下,饶是他再如何沉稳淡定,此刻也只剩下求饶。
但此时朱厚照自然听不见,他正在宫廷内做多人运动。
毕竟难得现在百官都去了刑场,他得抽空为这个帝国的延续播种。
当然,朱厚照只是此时才放纵一下,并没有要做一纵情声色的帝王的意思。
这些日子,他很多时候都没有行繁殖之事,而且一直都在强身健体。
朱厚照很有计划的管理着自己的时间。
而现在真正能听见杨廷和求饶的只有在场的百官们,他们不敢去想象到底是多么大的痛苦会让杨廷和这种从来都不会服软的权臣如此卑微地求饶。
但他们因此对皇权的恐惧倒是更加深了一层。
观刑的百姓们其实反而没有因此感到恐惧,反而是暗自叫好。
毕竟阶级仇恨在很多时候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不一定非得读马列才有。
何况人的本性就有嫉妒他人有权有势的因素在,所以看见这些平素连自己见了都只能回避,甚至连其奴仆都能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大官们落得如此下场,自然是很开心的。
在百官们眼里,大明皇帝如此强硬,让他们灰心丧气,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但在这些百姓眼里,大明皇帝如此强硬,却让他们更加精神振奋,有一种朝廷其实很给力的感觉,毕竟还敢杀这么多贪官,还是这么多大贪官,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是好皇上啊,朝廷是好朝廷啊!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朱厚照提前安排好的锦衣卫卧底与东厂卧底突然振臂一呼,十万百姓们尽皆跟着高呼起来。
百姓们尤其是太平时期的百姓们对皇帝的怨念其实远不及对贪官污吏的怨念深,如今皇帝对这些贪官越狠辣,其实百姓们反而越感激皇上。
所以,百姓们很振奋,尽管锦衣卫卧底与东厂卧底们只是稍微带个头,没有做什么必要的动员和宣传,但依旧能让他们由衷地高呼起万岁来,似乎刚刚穿越来的皇帝朱厚照为他们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十万多百姓的振臂高呼,犹如数十尊洪钟巨鼓一样在四周响起,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也彻底地把杨廷和等求饶声压了过去。
一下子,整个刑场的气氛由文官们眼中的残酷惨烈变成了大快人心。
王守仁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心想百姓们为何如此激昂?
而在场的文官们也同王守仁一样不可思议。
站在底下一些还在为杨廷和等赶感动不平的士子们也很惊讶,他们原本还想骂几句朝廷不人道的,但现在一看见这阵势就都哑巴了,不敢说话。
杨廷和此时则更加欲哭无泪,他没想到这些百姓也会如此痛恨他。
“愚昧!刁顽!这些黎庶不配为民,只配做鸡豚狗彘之流!竟在这里山呼万岁!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左都御史陈金此时实在是很愤怒,直接站起来怒吼了一句,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毕竟他才刚说陛下这样凌迟内阁辅臣会失天下民心,却没想到这么多人会在这里山呼万岁,这难道不是让他的话显得很愚蠢吗?
因而,陈金也就实在是没忍住,因恐惧而生出愤怒,故而会色厉内荏的骂着百姓们愚蠢。
不知道最底层的平民往往更同情最高层统治者的规律的陈金自然不理解这种现象。
其实,王守仁也不理解,他现在也很惊讶,心道:“难道在百姓眼里,吾等文臣与刘瑾等辈无甚区别?还是百姓们真的很愚昧,是非不清?可杨廷和的确该死,但陛下不以仁政治国而赐其全尸,果能得百姓拥护?仁政治国不符合民意?”
王守仁有一种发现自己突然有感到迷茫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要坚持自己的良知,可他现在不知道何为良知,何为治国修身的真理。
而恰巧这时候,有刑科给事中刘夔弹劾王守仁,而处于迷茫状态的王守仁干脆上本主动请辞。
朱厚照看见王守仁的请辞奏疏后,很是愕然:“这位大哲学家这是要做什么,朕还没让你发挥你的军事才能为大明开疆辟土呢,这么快就想撂挑子不干去宣传你的心学了?不准!”
于是,朱厚照特地在杨廷和一党被处决后第二天立即召见王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