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朱厚照和王琼、魏彬、毛纪、王守仁四人在议完一些急务后就又说起收复河套的事来。
王琼这时候主动站了出来:“陛下,臣认为收复河套最难的地方不在于收复,而在于收复后如何不丢失,臣昨日想了一夜,想出了一个办法,大明边备日渐不足,即便陛下已于应州大败小王子,但边患依旧未完全消弭,如今又渐有再次严重之象,非将不敢战,兵无士气,而是开中法自改为纳银开中后导致边镇粮价上涨,边民渐少之故。”
魏彬、毛纪、王守仁三人皆是一惊,都没想到王琼会主动提起开中法。
王守仁先主动思索了起来,然后直接站了出来:“陛下,臣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起来,的确如元辅所言,武备之事多与钱谷事休戚相关,这开中法如今改为纳银开中的确不妥,虽利商而不利国也!的确当改,不但应当改,更应立即改!”
毛纪见此也站了出来,不过没有王守仁那么激动:“陛下,臣附议!”
魏彬则有些懵逼,他作为一个长期在司礼监批红的太监,倒是没想过今日在内阁元辅会提起开中法,但他也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然后他看了王琼一眼,心道:“这王琼什么时候敢做王安石了?”
但魏彬最终也还是站了出来,也附和同意改回开中法为纳粮开中的模式,他也不是傻子,见三位阁臣都赞同了,自己也没必要为了盐商的那点孝敬跟这三位阁臣作对,跟朝廷作对。
朱厚照见此便道:“既如此,准奏,你拟旨下达户部,着户部立即改了这开中法。”
王琼点头称是。
户部尚书郑崇仁是王琼的人。
所以,王琼要改开中法,郑崇仁也不会阻拦,甚至当初皇帝改组内阁,让内阁居于六部之上,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没有意见,就是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样做会让他恩师王琼权力更大。
当然,这也是叶家行贿王琼的原因,毕竟王琼现在操持着朝廷大权,亲自管着吏部不说,户部和兵部都是他的人。
叶家因为王琼又要了一百万两并没有生气,反而因此更加放心下来,毕竟他们家的确很富。
“叶家有人已经收了我们银子,而且数目绝对不小,他已经答应不会提这事,而且这人的权力绝对通天,我就说嘛,这世界上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祖父当年于弘治朝改开中法,也还不是你们砸的银子?”
叶家族长叶贡此时便对礼部尚书杨潭派来的人得意地说起此事来。
但此时,叶家盐业上的管事叶浩跑了来:“族叔,大事不好,我们今日去户部纳银取盐引时,户部说他们不出盐引了,盐引以后直接由边镇巡抚出,需自己运粮到边镇去换盐引,开中法改成以前纳粮开中的法子了!”
“什么!”
叶贡当场就站了起来,直接没忍住骂了起来:“吞了老夫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他姓王怎么还改了开中法!”
……
“蠢货!蠢货!他叶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没让杨潭嘱咐他们吗,多动动脑子,别只想着砸银子,他王琼今日在内阁主动提出要改开中法了,而陛下自然准予了,而现在边镇各地督抚官与京城部堂,大半都是王琼的人,他王琼一旦要改开中法,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一处密室里,一绯袍官员十分愤怒地刘春说了起来。
刘春也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这王琼不讲信义,叶家在他身上花了一百二十万两,结果他转眼就把叶家卖了,直接提出改开中法,你说这事……”
“所以他叶家的人现在都是蠢才,他王琼为什么敢收这么多银子,他叶家的人就不想想?”
这绯袍官员说完后就道:“叶家覆灭之期不远,接下来,关于叶家之事,不要参与,但王琼不能活着,他现在估计真成陛下的一条狗了,这狗留着会乱咬人的,这次是纳粮开中,谁知下次会不会是开海!”
……
当户部要求纳粮开中后,盐商们自然是怨声载道,但边镇官将则因此十分欣悦,大呼皇上圣明。
一时之间,已有京城盐商开始在京招募流民,准备去边镇垦荒并主动实边。
朱厚照也立即让内阁下旨鼓励民众移民边镇和垦荒,且表示开垦荒地三年后再起征赋税。
当然,盐商们肯定不会愿意就这么失去数十年纳银开中的红利,尤以叶家为主。
但叶家现在也不能拿朝廷怎么样,毕竟在大明说了算的还是皇帝朱厚照。
在开中法改了后不久,杨一清就到了京城,朱厚照立即就宣见了他。
朱厚照知道杨一清在边务上的能力还是很好的,甚至现在边镇上很多官将都曾是他的部属,而他也对边务也最为熟悉。
所以,朱厚照一见到杨一清就主动对他说道:“朕起复爱卿为三边总制,目的不仅仅防备俺答,还有要整饬边备,做好收复河套准备的意思。”
杨一清因此有些惊讶地看了王琼、魏彬、毛纪、王守仁四人一眼,也明白了为何陛下集权内阁,为什么要改开中法,对于他而言,皇帝有此雄心自然是好事,毕竟他也喜欢征战沙场,也就直接说道:
“臣谨记陛下之嘱托!”
杨一清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就问道:“你在离京之前,有何建言和疑虑可以先告诉朕,朕赦你妄言之罪。”
杨一清见朱厚照如此说,便主动回道:“既如此,臣便直言了,臣认为当今边务最要紧事有三:
一是熟悉边务的人才不足,无论是巡抚官还是将官,尤其是将官,自英庙北狩后,就严重不足;
二是需修粮道、边墙,幸而朝廷已重新纳粮开中,边镇以后或不缺粮,然后交通不便,大军难进;
三就是需要练兵,卫所兵已不能用,需募兵重新训练,如陛下之前整顿京营一样;
当然,臣认为更重要的还是钱粮,无论养兵还是修边墙,都需要钱粮。”
朱厚照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朕就知道你是来要钱的,说吧,你此去边镇练兵修边墙需要多少银两。”
“全部折银需要两千万两,臣打算以工代赈,以解决无地军户逃逸现象,在固原到京城之间扩建出粮道来,同时兴修三边各卫所州县水利,如今边地旱灾频发,也日渐干冷,而各地水利又年久失修,若不早做准备,即便纳粮开中,盐商们也不会来边镇屯田。”
杨一清说道。
“准!”
朱厚照现在倒也不缺钱,抄杨廷和一党的家,让他发了一笔大财。
杨一清有些惊愕,他本来以为陛下会很为难的,因为据他所知大明现在岁入也就两千多万石粮,而自己却直接开口要两千万两大力整顿边务很明显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但他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爽快。
“元辅,现在国库很充盈?”
杨一清在出宫后特地问了与他同行的王琼一句。
王琼笑了笑道:“你说呢,抄家抄了三个大学士,一个尚书,还有那么多跟着杨廷和逆党闹事的官员,以及之前受贿朱宸濠的,陛下现在怎么会缺钱。”
杨一清点了点头,然后就准备先让王琼上了轿,他才骑马跟了来,以示对辅臣的尊敬。
但这时候,作为一名熟悉边务有武艺且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拉住了王琼:“阁老小心!”
而这时候,背对着王琼的轿夫突然拔出刀来朝王琼杀了过来。
杨一清立即挡在王琼前面与这四名轿夫搏斗了起来。
王琼吓得当场面容失色,心想我的轿夫什么时候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