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厚照则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他知道就算是他先在皇庄内改革,以达到改变士绅控制基层藏匿人口的现象,也还是会遭到士绅集团的阻碍。
因为天下最底层的农民不是傻子,都知道去皇庄种田当农户要比在士绅家当农奴好。
明显后者好处更多,还有更广阔的上升晋级机会。
所以,无地的农民或少地的农民肯定宁肯来做皇庄的佃户。
这就造成客观上会难以避免的使得士绅阶层藏匿的人口流到皇庄来。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避免不了不得罪既得利益集团,朕如果连朕自己的皇庄都做不了主,那就只能学万历用不干活来反抗了!”
朱厚照如此想后就下定了一个决心,就是他必须彻底断绝士绅集团想利用地方官府打击自己的皇庄的机会。
“下诏,皇庄皇店所有违法犯罪事,政事堂体系官员即外朝官员皆无权干涉皇庄皇店事务,违者以犯上作乱罪处置!”
“下诏,设立大明法政改革小组,召刑部尚书金献民、左都御史颜颐寿、大理寺正卿汤沐进组担任司法大臣,推荐若干问案循吏进组担任司法参军,并昭告天下,以后两京十三布政司各级主官,所判案子不论是处死还是徒刑杖刑都得上报,最终由朕复核才可执行!”
第二天,朱厚照一到内阁,就让内阁大臣给自己草拟了这两道诏书。
其中第一道诏书自不必说,朱厚照要明确警告一些想试探皇帝底线的官员,他这个皇帝是要明保皇庄的。
而第二道,朱厚照则是要通过立法的方式给所有执政的官员尤其是地方官员戴一个紧箍咒,小到偷窃大到杀人放火都得由按照他这个皇帝立的法律来依照执行,而且如果违背就必须严惩。
皇帝是大明帝国唯一具有立法权的机构。
所以,朱厚照这样做自然是要限制百官的权力,不让他们在判案时利用自己的权力自由发挥,要按照皇帝的意志来判案。
其实之前的皇帝也这样做过,不然也不会有大明律和问刑条例。
但明显,很多官员还是在自己给自己做司法解释,随意利用大明律和问刑条例的漏洞随自己的意志去惩处治下罪犯。
朱厚照要把司法解释权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决定以后给予犯案者诉讼权。
当然,他这个皇帝自己判决的案子,刑事诉讼自然是没有用的,因为他可以拒绝诉讼维持原判,而最终限制的依旧是官员的权力。
“遵旨!”
王琼和魏彬等开始拟起旨来,他们不得不承认陛下这是越发的要以法治国而不是以德治国,或者说是儒家所倡导的以孝治天下。
“陛下,此举臣担心会遭到底下官员大举反对,执行起来甚难,秦时便因以法度要求地方官,使得许多六国留下来的贵族对此甚为不满,而导致反秦者甚多,以至秦亡,所以,有汉以后才无为而治,甚至独尊儒术,强调以孝治国,如今要地方官员依陛下之法,等于使得地方官员无法为非作歹,乡绅自立之乡约家法也不能用,势必造成很大的阻力。”
王琼不得不向朱厚照说了自己的担忧,他现在已经是被文官士绅定死了的奸臣,只能做保皇党,跟着皇帝走,所以才不得不说实话。
朱厚照点了点头:“爱卿说的是,虽然阻力会很大,不代表我们不做,从上而下的改革从来就没有那么轻松的,我们先把调子定好,做好准备,接下来就开始按照这个目标去造势,总有水到渠成的一天的,法先立起来,大明这么多官员总有些忠臣良将愿意尊崇国家宪章!”
“陛下说的是,臣这就拟诏书”,王琼回了一句。
……
“堂下王大柱,见了本中丞,你为何不跪!”
古时,监察系统即御史一类的高官多被称为中丞,盖因最初这类官的最高级官员叫御史中丞。
而巡抚大多兼任都察院的高级御史职务,所以也都被称为中丞或自称中丞。
此时,章拯便这样问起王大柱来。
王大柱回道:“陛下下过圣旨,我们近卫军的战兵见了官老爷不用跪,不但不用跪,还要跟那些读书的人一样,你们还不能随便处罚我们,得让我们五军都督府同意才可以。”
王大柱没有说错,朱厚照确实下过诏书,近卫军官兵以国士待之,见官不跪,包括退伍官兵,可用锦绣,可叙官职,且若犯法,地方官要处置得先行文五军都督府,再由五军都督府核查明白,剥夺官兵军人身份,才能由地方官处置,如同有功名的士子一样。”
但章拯根本就没想让王大柱活过今晚,又因为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王大柱这样的武夫可与自己士大夫相提并论,也就故意当做没听见,只道:“放肆!本官让你跪就你跪下!”
“不跪!”
王大柱直接回了一句。
章拯颇为恼怒,直接把惊堂木一拍:“给我打断他的膝盖,让他跪下,本官倒要看看他的膝盖能不能弯!”
“是!”
章拯的家丁直接过来,把两寸厚半丈长的木板挥了过来,猛敲在了王大柱的膝盖上。
王大柱闷哼一声,紧捏着铁拳,在膝盖弯着着地时,干脆直接躺在躺在了地上。
“本官是让你跪着!”
章拯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王大柱咬着牙没有说话,心道:“早知道回来会这样,还不如被鞑子砍死!”
而这时候,王大柱看见自己的纪念勋章掉落在地,忙要去拿。
章拯见此忙道:“打他的手,勿要让他捡!”
啪!
“啊!”
十指连心。
王大柱没忍住叫了一声,只得把手收了回来。
而姚生员却把这勋章捡了起来,递到了章拯面前:“中丞。”
“那是我的!还给我!是伍部堂给我发的,给我!”
王大柱忍痛吼了起来。
“原来还是奸臣同党,他伍文定与王守仁等皆投陛下所好,大兴穷兵黩武之事,本官岂惧奸臣?!”
章拯说着就把王大柱的纪念勋章拿了起来,走到王大柱面前来:“想要吗?想要的话,就认罪画押!把状子拿来!”
没多久,师爷就拿了状纸来,递到王大柱面前,同时,一盒印泥也摆在了王大柱面前。
王大柱看了看上面的字,却是要自己承认殴打官员、滋扰地方官府的罪状,心想自己还好在近卫军学过字,不然就要被这狗官玩了,也就回道:“不认罪!你们这是想诬陷我!”
“给我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章拯见此直接大喝一声。
啪!
啪!
啪!
王大柱被几名家丁拖到了一张春凳上,然后被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了起来。
王大柱倒是一直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后面早已是皮开肉绽。
章拯见此得意地冷冷一笑。
知县陈广演也是冷冷一笑。
生员姚宇也是冷冷一笑。
……
“奉旨羁拿顺天巡抚章拯,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奉旨羁拿武清知县陈广演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这时候,东厂的人和丘养浩的人同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