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府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个个神情凝重,下人们也不敢马虎。
南野也异常的忙碌,虽说是在三小姐院里当差,但也就是个打杂的,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那天在草屋里,除了三小姐,还有一位苏公子。听春丝说,这位苏公子就是跟三小姐有婚约的人,他父亲是正三品御史台台院,官阶比老爷小一品,自然是他高攀了咱家小姐。起初夫人是不答应的,她的女儿,怎么也得找个平级或者门槛比自已高的,但是小姐就认定了这位苏公子,夫人也只能顺着女儿的意思,也是真疼自家女儿。李苏两家虽已有婚约,但还没有对外宣布,所以知情的人没有几个。
当马儿发狂时,刚好苏公子赶到,救了三小姐,并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南野表明上应和着“真的好巧啊,”心里却在想,该不会是特意出来见郎君的吧,被人瞧见了也是英雄救美,一段佳话。夫人想必也不大愿意承认这门婚事,故意不对外宣称,是想有一天女儿突然开窍了,该退婚的退婚,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那翰林学士难不成还敢自已去外面宣扬已跟中书侍郎的三女儿已订婚?
那是她第一次见苏公子,但是有奇怪的感觉,南野不自觉的排斥他,苏公子看向她,她忙躲开了眼神。
从马场回来到现在,南野被分配到扫过道,而且是一个人扫,南野甚至怀疑现在府上很缺下人么?那过道连接大堂前厅到三小姐里院,曲曲绕绕,南野觉得这比那十里街还要长。起风的季节,落叶特别多,却不允许有一粒黄叶子,说是象征不好,南野只能一遍遍的扫,一遍遍的走,有时扫累了找个隐蔽的地方小栖一下,也没有人发现。有次远远的看到人群中的李景湛向她这边走过来,她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赶忙先躲到一旁,直到他们离开才出来。在他旁边的韩逸乐却看到了她,一脸不正经的笑,边走边大幅度挥动手臂,似是在跟她打招呼。南野才知道他跟李景湛认识,也会自已偷偷的笑。
来来往往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扫地的南野,这样她就有了正大光明的听到各种小道消息的机会。
断断续续的听到的整合起来就是,马场事件皇帝震怒,有人竟敢在天子脚下闹事,搞出人命,赤裸裸的挑战皇权,若不严惩大宋的颜面何存?并命令相关机构15天内缉拿凶手。这次死伤了很多人,不仅是侍卫丫鬟,还包括重要官员的公子小姐们。
四公子李景湛所属枢密院主要负责这事,皇帝特命他当此次的调查官,御史台台院之子担任副调查官,南野猜那人应该是韩逸乐。刑部到处抓人,连兵部都出动了,可疑人员一律抓起来审问,一时间,京都城人心惶惶,都不敢随便议论,怕一个不小心被当成同党抓进去。
大理寺内,惨叫连连,进去的人不脱一层皮都出不来。
其中老太师的儿子从马场里抬回家,御医未赶到已咽了气。这个儿子脾气秉性跟他最相像,学识也是所有儿子中最好的,太师最看好的一个儿子,现在说没就没了,太师当场昏死过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求见皇上,让他亲自捉拿凶手。
老太师每天亲自来大理寺审问,誓要替儿子报仇。老来失子,这老人家几天的时间老了十几岁。他这个儿子平时仗着宠溺,没少欺压百姓,老太师对不满他儿子的一律抓起来拷打审问,老百姓哪里经受住牢狱,已经打死好几个人了,李景湛听闻后,跟老太师起了冲突,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老爷还因此训斥了公子呢。
下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样,南野也听的像参与了一样。
那个晚上,风吹完一波落叶又一波,南野折腾到很晚才扫完最后一块地方,准备回房间,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回过头去看又没有人,想到在马场看到的血淋淋的画面,她心里害怕了起来,忙加快脚步,嘴里一直在念念叨叨,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
突然她的肩膀被轻轻点了一下,她以为是错觉,继续走着,又被点了一下,这次比刚才重了一点,南野“啊”弹了起来,韩逸乐忙说:“是我是我,不逗你了。”
南野看清来人,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韩逸乐笑呵呵的,“工作需要哈,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啊。”
南野白了他一眼,继续走路,表示不想搭理他,一颗小心脏还没有平复下来呢。
韩逸乐见是真的生气了,忙追上讨好的拿出手里的食盒,:“你看,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看有吃的,南野也不恼了,停下来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还冒着热气呢。“来,跟着我,”南野带着韩逸乐来到一处小角落,刚好可以看到月亮。
“这里平时放些杂物,晚上没有人来这里,我们偷偷的吃东西也不会被发现。”南野解释道。
韩逸乐很自然的坐到地板上,“这是桂花香酥糕,酥酥脆脆的,你尝尝。”
南野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哇,这么精致的东西。”放到嘴里,不停的说“真好吃。”
韩逸乐看着吃的像小孩子的南野,月光透过窗户进来,增添了朦胧美,虽是在杂乱的房间,却觉得世界变得温柔了起来,不禁盯着南野看了好久。在他认识的人中,从来没有天真单纯的,但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个例外。
许是发现韩逸乐一直看着自已,南野不自然起来,她撇过头,误以为自已的吃相不好看,“失礼了,实在是你的东西太好吃了。”边说嘴里掉出一些糕点屑,南野忙用手掌接住。
韩逸乐噗嗤笑了起来,南野也一脸天真的翻过头来,也笑了起来。“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南野好奇问道。
“最近事多呀,我就是个跑腿的。”韩逸乐一脸慵懒样,斜靠在地上。
南野想起还没有告诉他自已的名字呢,“我叫南野。”
韩逸乐笑着说:“我知道。”南野“咦”了一下,表示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上次大战柳妍的事情我早听说了。”说完,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南野刚拿起另外一块糕点,忙解释道;“真不是我蛮横,是那个小姐先动手的,我那时也刚来府里,什么规矩也不懂,要是现在,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当面还手啊。”
“那意思是背面你就敢还手啦?”他开玩笑的调侃道。
南野想了一下,他是在给她下套啊,忽笑了起来,“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应该还手的。”南野声音小了一点。
夜色静好,微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两人沉默了一会。南野起身刚想说要回去了。
男性声音先响起,“我觉得你没有做错。”韩逸乐抬头看着月色温柔的说道,南野回头看了看他,也抬头看了看。
“谢谢你。”南野忽明朗起来,有个人认同她,没有把她当成下人,没有尊卑贵贱,会跟她坐在这里谈笑风生,她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南野突然觉得这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对了,上次掉出来的那个令牌是你的么?”韩逸乐突然问道。
“不是我的,应该是马场老头掉的,我还来不及还给他。怎么了?”南野不解。
“一个老头?”韩逸乐急切的问道。
“对啊,那个老头也挺惨的,半张脸被烧了。”南野同情的说道。
韩逸乐低头深思,似乎想到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有个朋友也说掉了个令牌,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一副不在意的说。
南野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下次你过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我真的要回去了,要是被发现还没有回去又要被罚了。”
“好,不着急,你先替我保管。”说完,南野挥挥手跟他道别。
确认事情跟南野无关,他办案就没什么顾忌了,连续几天的走查暗访,案件正在慢慢浮出水面,只是还有一些疑点需要再证实,他刚来枢密院当差就碰上大案子,虽然是跑腿的,但乐此不疲呢。
不远处,地上的人影双手紧握,死死的盯着女孩跑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