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五月初三,魏国公府小公爷徐鹏举奉父亲的命令来到了山东烟台,协商双方联姻的事情。
可惜徐鹏举扑了个空,听说齐王依旧在奴尔干都司坐镇指挥平叛,考虑了一下,徐鹏举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三天后,不顾下人的劝阻,徐鹏举兴致勃勃的登上了一条最新下水的蒸汽轮船前往几千里外的特林城。
经过七八天的航行,轮船抵达了大明最北极城市之一的庙街。黑龙江流到这里的河面非常宽阔,庙街距离入海口只有五十多公里。这个地方景色壮丽、优美,一路上的景色美不胜收。
黑龙江已经完全解冻,河面上往来穿梭的都是各式各样捕鱼的帆船,好一片繁忙的景象。庙街原来仅是个百户所,后来搬过来三百户疍民,成立了奴尔干渔业公司第一生产队,还办起了一家罐头厂。这里有了商店和工厂,吸引来不少附近的土著部落前来交易皮毛和人参,渐渐的交易量逐渐扩大。
一年多过去了,这个小小的百户所渐渐变得繁华起来,这座靠渔业发展起来的小城呈现出勃勃生机。朱厚炜不惜成本,把这座城市建设得格外的漂亮。高大的城墙,整齐的木刻楞房,完善的城市设施以及给排水系统,都让这座城市的生活可以享受到比内地城市前所未有便利,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土著人前来定居。
短短一年时间,庙街城堡的常住人口一下子突破了九千,相信不要多久的时间,就会突破万人大关。不知不觉中,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崛起了一座新兴的城市。这里的管理不同于大明内地,负责管理奴尔干都司的官员全部毕业于登莱行政学校,年轻又有活力。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曾经是大明不得志的秀才,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举人。他们从行政学校毕业以后,学到了现代城市的管理知识,经过考核后,他们被齐王授予官职,品秩从从九品到七品都有。
在齐王朱厚炜和皇帝朱厚照的协调下。他们这些人的品秩都被朝廷正式承认,在吏部也有备案。通过这些操作,他们正式成为大明体制内的人,让他们更加有了信心和工作的热情。
正因如此,如今登菜行政学院招生,也成了读书人的另一条出路,每次招考总是人满为患。这也成了大明读书人进入仕途的一个捷径,有想法的读书人都趋之若鹜,竞争非常激烈。有人甚至戏称行政学院的招考为小科举,考中以后被戏称为小”登科”。
随着奴尔干都司的蓬勃发展,来自这块苦寒之地的鱼肉罐头、皮毛、东珠、人参等特色产品渐渐在大明沿海有了名气。许许多多形形色色敢于冒险的商人纷至沓来,一批批的移民惑于这里异常丰富的鱼类和野兽定居下来,无它,这里让人发财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出承天门不远,紧挨着庙街城堡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商业步行街。徐鹏举走在庙街的商业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非常的规范,店面的标准,以及招牌都有相关的规定,不可以占道经营,这样显得繁华又有次序。
不过也有例外。在街口两端,还各有一个散货交易点,那里是专门提供给前来交易的土著进行交易的场所,土著只需要交少量的费用就可以得到一个带暖棚的摊位。
对于这些优惠措施,那些本地部落土著人非常的满意。一些聪明的土著看到有利可图,就开始到远处部落收购土产前来贩卖,他们凭借着道路熟悉,语言交流有没有障碍等优势,赚的盆满钵满,渐渐的成为了第一批土著中的商人。也成了第一批住进城里的土著。
前来庙街交易的大部分是渔猎部落部民,他们三五成群,很少有人独自前来。交易的货品也很杂,负责招揽生意的都是部落里能说会道的小伙子。
徐鹏举一行人走到街口的时候,看到他穿着华贵,很快徐鹏举就被几个土著小伙拦住,其中有一个人拿出金沙和一对鹿茸,跟他比比划划半天,操着蹩脚的官话,张开五根手指对徐鹏举说:“贵客,这个和这个,十五五块银元,你你都拿走。”
这小伙子显得朴实而憨厚,徐鹏举本来只是闲逛,没打算买什么东西,这会却来了兴趣,他看了看那对鹿茸,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鹿头上的,整个就像个大树杈子又瞅了瞅那小袋金沙,颠了颠,至少有三两重,按照一比五的比例,这袋金沙都不止十五块银元,这也太便宜了!
“行,你的货我全要了!”
徐鹏举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的管家徐荣忙不迭的掏出十五块银元拍到那小伙子手里。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金沙、鹿茸,交到后面的伙计手里。那小伙子接过银元,先相互敲击了一下,然后很熟练的在手上吹口气放在耳边一听,点点头,裂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徐鹏举有些吃惊。南京城还有很多老百姓不懂得鉴别,没想到这些蛮子已经非常熟悉,那动作非常的自然。看来银元已成了这里所有人都认可的货币。小伙子的生意做成,非常兴奋。
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仿佛就像打开了闸门,附近的土著都围了过来,举着手真的货物,七嘴八舌、比比划划的向徐鹏举一行人介绍自己想要获得的价格,顿时把这块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大黄鱼号轮船需要在庙街码头停留两天,主要是转运一些物质和上下旅客。虽然这里离特林不算太远,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不过今天在市场上的所见所闻,让徐鹏举对这里产生了兴趣,便打算在这里居住两天,他并不急着赶路。
庙街城里有不少客栈,大部分是外地客商在这边开办的。最大的客栈在百户所衙门旁边,这是一家登莱人开办的客栈,很有登莱的特色。三进的院子,里面清一色全是两层楼的木刻楞板房,墙面刷成白色,大块的落地窗户,显得干净又漂亮,价格也不贵。徐鹏举干脆包下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今天在商业街的收获真不少,除了金沙、鹿茸,还收获了大量皮毛和东珠等土特产,这与如果运到南京一转手,至少是十倍的利润。难能可贵的是,徐鹏举还购得了一对漂亮的海东青。这让喜欢狩猎的他如获至宝,大声感叹这趟真的来值了。
会客室大厅里,管家徐荣带着几个小厮笑逐颜开地清点今天的收获,一边清点物品,一边对徐鹏举感叹:“小公爷,幸亏听了你的。这次北地真的来对了。您看看,这张熊皮,这要是拿到南京,五百块银元都买不到这么好成色的皮子,今天收这块皮子才花了三十六个银元,这真是太值了。咱们府里要尽快在这边办一个商站,否则被别人知道了,就错失良机呀!”
“嗯,我也觉得这是个发财的路子。这买卖值得做。放心吧!在这里应该没问题。齐王是我的姐夫,这是他的封地,一家人,怎么着也得照顾我们一点。”
这时有小厮前来报告:“小公爷,门外来了几个差役,说是前来查税。您见是不见?”
“查查什么?”徐鹏举没听的明白。
“查税。”小厮重复了一句。
徐鹏举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咦?啥意思?我又没做买卖。查什么税,不见!哎哎哎,算了,这是我姐夫的地盘,得给他个面子。去,让他们进来,我来问问究竟是啥意思?”
小厮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很快,进来三个人,为首一人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不矮,人比较白净。他穿着从九品的官服,进来以后,冲着徐鹏举揖手一礼,说:
“小公子你好!本人罗成,乃庙街工商税务局的主薄。这位贵客,看样子你们是初次来庙街的吧,你们在市场里购买了不少本地的土特产,却没有来工商局申报税务。可能你们不知道,在这里购买货物。需要在工商局市场管理处报税缴税,才可以带回去。
因为你们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规矩,不知者不罪,本官就不对你们做出处罚了,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这两位是本局的税吏,请你们配合他们俩清查货物,补上该缴的税金。”
徐鹏举还没有说话,管徐荣就不乐意了,他驳斥道:“喂,你个啥工商局的罗主薄,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向我们收税。”
“这位先生,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这位主薄罗成也不生气,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在庙街,我不管你们是谁,即使是齐王殿下在这市场上买了东西,也需要向税务局缴税。谁也不能例外,齐王都要缴税,您难道是皇帝?”
这话噎的徐管家半天说不上话来,气的他浑身发抖,指着对方“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徐管家,你先退下。”徐鹏举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徐荣不知道,他可听说过,齐王治下的官吏,做事从来都是一板一眼,按章办事不讲情面。据说几年前,朝中有个阁老的管家在登州耍横,强买强卖。被当地一个小小的巡检直接绑起来当众鞭挞了十鞭子,那阁老派济南巡抚来找麻烦,被齐王怼了回去。
那个小小的巡检因此还受到了表彰,不仅升了官,还得到了奖金。消息传开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权贵敢在齐王的辖区里耍威风,欺压百姓。这齐王的手下,哪怕是个小小的警察,都敢处置仗势欺人的权贵。
徐鹏举拦住管家,对着那个罗主薄温言说:“呵呵,罗主薄,我的管家不太了解这里的规矩,请不要见怪。麻烦你算一下,我们这边大概要缴多少税?嗯,对了,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核算的?”
“多谢公子配合我们的工作,介绍收税的方式也是我们的义务,这点完全没有问题。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出口税都是十税一。比如这些贵重的皮毛、鹿茸、人参等等土特产,税务局十税一抽取出口商品税。因为你们这次没有带货物在本地销售,所以有些优惠政策你们享受不到。比如说,如果你们带来本地急需的货物,可以享受税收补贴,就是进口退税。”
“罗主薄,请问我们带来什么样的货物可以享受退税,你可以跟本公子讲讲吗?”徐鹏举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罗主薄很有耐心,他细心解释道:“这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打个比方,公孑要是运来粮食、棉花、白砂糖等奴尔干急需的物质,就可以根据比例享受一定的退税,甚至会免掉一部分税款。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享受退税。税务局有退税商品名录,不过根据季节的不同会经常变化。呵呵,所以在这里经商的商人,会订购我们出版的奴尔干商报,以便及时掌握信息。”
说到这里,罗主薄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徐鹏举,然后说道:“这是今天的奴尔干商报,你可以参考一下。如果这位公子有心在这边办商站,最好订一份这种报纸。这上面有大量的信息,对你们的经营很有好处。“
两个人说话间,那两名税吏很快就清点完毕,罗成核对以后,然后开出了双联单据,徐鹏举一行人需要补交一百多块银元的税费,收了钱以后,罗成将单据中的一联交给了徐管家,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收好,如果丢失了,到了别的市场没有单据又要重新收税。
看到单据上的金额,管家徐荣心痛不已,等人走后,还在那里骂骂咧咧。骂了半天也没听人有反应,他回头一看,只见徐鹏举拿着那份商报看的津津有味。
徐荣埋怨道:“小公爷啊!咱们可是齐王的亲家,你也不帮忙说几句,还主动纳税。这样下去,以后在这里做买卖,每年下来得损失多少钱啊?”
徐鹏举头也不抬说道:“你最好打消这种想法,否则被这里的官员处罚,我可没胆子找齐王说情。你看看,报纸上说的明明白白:依法纳税,是公民应尽的义务。齐王自己每年都在纳税,我要是敢跟他开口,他肯定会揍我一顿,这鸟人的手太重了,我可不敢招惹他。
以前刘阁老的管家在登州耍威风,强买强卖。登州一个小小的巡检就敢当众扒掉他裤子抽了十鞭,那位阁老的管家挨了揍,还得上门道歉。嘿嘿,徐管家,我刚才要不拦着你,恐怕你现在就已经在街上挨鞭子了。”
“嗤”,徐管家倒抽一口凉气,讷讷道:“这也太狠了。齐王太不讲人情了,咱们可不是外人,六小姐是他未来的王妃,这点面子都没有。”
“我告诉你提这些没用!你不了解齐王这人。他很讲规矩,崇尚法家。有法必依,依法办事就是齐王提出来的。他自己以身作则,带头遵守,谁又敢造次?这次你在烟台有没有注意到登莱的百姓,这些人根本就不怕官,但却很怕规矩。连走路都靠着马路的右侧人行道行走,不敢走车道。
更不要说整个城里,看不到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这些大明其它地方屡见不鲜的事情,这里的老百姓谁也不敢违反这条规矩。你没注意到如果有人违反,那些带着红袖箍的老头老太太就会逮住你,不是罚款就是扫地,实在太丢面子了。
这样治理封地的齐王,你跟他讲交情,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徐管家,以后在这边开商铺,一定要和派来这里的掌柜说好,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魏国公府的就敢胡作非为,这可不像大明内地,出了问题,即使是老太爷救不了他。”
“是,小公爷,我明白了。小的一定注意分寸。”
平日里在外面趾高气扬的徐荣一听就泄了气,老老实实答应。心中暗忖:这里的规矩太大了!原来还打算派自己的儿子来,自己儿子那臭脾气,肯定会吃大亏的。罢了!还是换其他人吧。
第三天,黄花鱼号蒸汽轮船重新上路,这是一艘中等大小的商务海船,上面的设施很齐备,居住环境也不错,也是它第一次出海试航被徐鹏举碰巧碰上了。他对船上的生活非常满意,这实在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天气晴朗,河面上风平浪静。甲板上的空气清新,不像船舱里,还是有点除之不去的煤炭味,轮船就是这点缺陷让人不爽。站在船头环看四周,两岸一望无际的林海绵延不绝,除了轮船发出轰隆隆的机器声,四周一片寂静。
临近中午的时候,船靠在途中一个河口的小码头停泊了下来,这里有一个都司下辖的兵站,还驻扎着一支军队,每条途经这里的船,需要顺便运送一些补给给当地的驻军,主要以粮食和蔬菜为主。
徐鹏举无聊的站在甲板上四下张望。正在这时,右边河口的转弯处有一个野女真的小村落。从那里向轮船这边驶过来两艘小船,船上坐着一些穿着奇怪的人,高声喊叫着听不懂的话,手里还在挥舞着什么东西。
双方的距离还有点远,徐鹏举看不清楚他们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本能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小公爷,不用紧张。他们没有敌意。”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徐鹏举回头一看,认识,这是齐王麾下一名海军军官吴满屯的儿子,名叫吴谦,小名狗蛋,听说齐王很喜欢这小子,常常到他家里去玩,相处的很不错。吴谦在航海学校毕业不到一年,现在还是一名实习军官,今年才十六岁,比徐鹏举稍小一点,却已经是个有丰富航海经验的海军军官了,这让徐鹏举有些羡慕。
吴谦解释说:”这些人是海西女真,善渔猎。他们身上穿的是鱼皮,大明以前称他们为鱼皮鞑子,这样不太合适。如今齐王称他们是鄂伦春人,他们很喜欢现在这种称呼。这些人朴实、性格耿直。
顿了顿,吴谦调侃道:”对了,小公爷,那些人手上拿的是大雁,他们是想向我们兜售猎获的大雁,如果小公爷喜欢吃野味,不妨买下来。价格很实惠,两只大雁,三十个铜板就能拿下。”
“臭小子!敢用这种目光看着本公子,难道哥就是个吃货?”
看着对方戏谑的目光,徐鹏举有些无语。
黄花鱼号正在慢慢的想右转,沿途水面上都设有指示航向的航标。黄花鱼号海轮是新设计的船型,而且是一条全动力的船型。习惯了风帆和机帆船的船员和水手,还不是很熟悉它的性能。
靠泊码头的时候,所有的船员都小心翼翼。船长寸步不离驾驶舱,机械师也一直守在船仓里。这里的码头实在有些江水也不是很深。黄花鱼号的航行也变得小心翼翼,好似探索着前进。
这里需要小心谨慎,因为这里很容易搁浅。轮船的吃水深度是三米八,而这个码头附近的水深不过才四米,不时还能听到船底擦过沙地的声音。
由于黑龙江河水流到这个转弯的地方流速缓慢,河水中携带的泥沙往往沉淀下来,致使这一段水路有些复杂,清理航道的挖泥船还没有把这一段路清理完毕,军用船只和民用渔船,常常一不小心在这一段路搁浅。
鉴于这种情况,船长害怕晚上搁浅,决定夜间停航,明天再完成剩下的航程。这让急于想见到特林城的徐鹏举有些无奈。
太阳快要落山时,大黄鱼号就在途中一个水面宽阔的地方抛锚,百般无聊的徐鹏举带着几个仆人踩着临时架设的跳板上了岸,岸上没有码头,堆积着一些光滑的巨石,下船散散心的人们只好在这些巨石中间跳上跳下。
没想到上了岸,竟有了意外的发现,离岸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马路,这条马路在森林里穿行,上面铺的是柏油,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怪味,一看就知道是新修的。
徐鹏举一行人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岸边马路旁两里外森林边上有一座驿站,一座孤零零的两层楼木刻楞房子静静地耸立在新修的马路旁,院子四周用高高的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
一位退役的登莱海军陆战队军官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和父母兄弟住在这里。徐鹏举一行人的到来,让这家人非常高兴,拿出野味和熊肉,很热情的招呼众人在这里共进晚餐。徐鹏举也让人从船上拿来几坛子家乡的黄酒算是搭个火,因为他们打听到这家人竟然来自徐州,算是半个老乡。
十年前,因为遭遇水灾家里破了产,这家人逃难到了山东。这位名叫王木东的退役军官当时进入了海军陆战队,弘治十八年跟随朱厚照北征时被鞑靼人砍了一刀,脚筋断了,成了残废不得不退役。
他这人很坚强,并不想真成为废物,他拒绝去工厂当所谓的保卫干事,申请去了邮驿系统工作,一干就是七八年。这次齐王重新恢复奴尔干驿路,他主动报名负责管理其中的一个驿站。
几杯热腾腾的黄酒下肚,众人也熟络了起来。两边也打开了话匣子。徐鹏举问:“王驿长,你们在这的日子还过的不错吧?”
王木栋喝完一口酒,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笑道:“很好,就是夏天这边的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
徐鹏举看着屋外那高高的院墙问道:“王驿长,这围墙怎么要建这么高?还有一个瞭望塔,难道附近有土著袭击你们吗?”
又喝了一口家乡的黄酒,王木东憨憨的一笑,说:“小公爷,那倒不是。齐王麾下的军队早就把这边不开眼的土著部落打怕了,谁敢偷袭我们?再说俺这里也有充足的枪支弹药,也有自保的能力。就凭那些蛮子,哪敢招惹我们。
嘿嘿!只不过,这里野兽特别多,尤其是熊瞎子和老虎。不要说晚上,就是大白天也总是在这附近溜达,俺家里面还有老人孩子,可不敢掉以轻心。”
“王兄弟,登莱那么富裕。你咋舍得让全家搬到这里来呢?在登莱不也一样可以过日子吗?你瞅瞅,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多不方便。万一家里的孩子老人有个头痛脑热的,连看病的郎中都找不到。再说,外面还有这么多野兽,就一家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一个徐鹏举的随从问。
王木东沉默了一下答道:“兄弟,这活总得有人干啊。俺是军人,哪怕退役了也是军人,再说齐王对俺们一家人恩重如山,这里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孤单,隔三差五总是有运输的部队通过,以后奴尔干这边开发出来了,会更加的热闹。困难只是暂时的。再说这里的野兽,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就是小孩子有点危险。”
徐管家好奇地打听:“冒昧的打听一下,齐王办的驿站给你们的待遇怎样?嘿嘿,如果不方便透露,算我没问。”
“徐管家,没啥不好说的。王爷对俺们真好。”说到这个,王木东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他的弟弟插嘴道:“齐王大方,给的饷银可不老少,俺和俺爹都算是正式的驿卒,每人每个月十八块银元。大哥还是公务员编制,一个月三十多块银元,粮油全部由驿站包了,没啥开销。全家一个月能存下六七十块银元的饷银,”
“嗤”,徐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不少,这一年下来,存下来的饷银差不多相当于以前的四五百两银子,再加上这里吃住都免费,那就是纯赚啊!十年下来,即使是回到江南,也是一个小小的财主。这齐王出手可真是大方,怪不得这些人死心塌地。
王木东的弟弟越说越起劲,只听他继续说:“徐管家,这附近的土地随便俺们耕种,不过种粮食没啥收成。你不知道,俺嫂子带着俺媳妇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玻璃暖棚,种了蔬菜、辣椒和萝卜,冬天时候用马拉扒犁运到庙街,一趟下来也要挣不少银元。
再加上跟这边的土著,收一点山货、皮毛啥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娃读书不方便,要去百多里外的庙街读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让爷爷奶奶有些担心
还有这里夏天有一点特别不好,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要是没有蚊帐和纱窗,晚上在露天宿营,能够把你叮成人干,也不知道那些土著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家人非常热情,晚餐也很丰盛,尤其是那小鸡炖蘑菇很有特色。南京带来的绍兴黄酒,让大家也喝得开心。吃过晚饭,徐鹏举还参观了一下他们的房子。观察了一下这栋房子的格局。
和庙街常见的板房有些不同,驿站这栋两层楼的房子是由一根根完整的原木搭建,用料非常足,说是两层,其实还有二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孩子们就居住在这里。一楼的屋子里面有砖砌的壁炉,高高的烟囱一直延伸到屋顶,屋子里几乎就没什么烟气。冬天里壁炉里烧火,整个房间就会变得暖洋洋,只要穿件单衣。
王木东的父母就住在一楼的卧室里。大厅的中间是一个很宽的楼梯通向二楼,二楼有一个小走廊将整栋楼隔成左右两个部分。两兄弟两家人分左右居住,成为两个独立的单元。
这种房子布局独特,在大明肯定没有这种布局的房子。徐鹏举不知道,这是朱厚炜完全模仿了后世俄罗斯远东木屋别墅布局和搭建方式创造出来的产物。
奴尔干这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是木材,要多少有多少,后世老毛子这样建房子,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坚固耐用,有的房子可以用上百多年,即使坏了,维修起来也很方便。
因此,朱厚炜直接拿来主义,所有的驿站和军营,都是这种大别墅,有一些发了财的疍民和当地定居的土著,也开始模仿这种格局建房子。如果另外有一个穿越者来到这里,恐怕会以为到了后世的西伯利亚老毛子的居民区。
第二天风平浪静,天气暖和。一清早,黄花鱼号轮船就拔锚起航,朝着最终的目的地特林城驶去。一路上山峦重叠,尖峰林立,好像一个个巨大的圆锥突起在群岭之中。
清晨的江面上空,轻轻的涂抹着一层淡淡的雾霭,仿佛在江面上笼罩了一层薄纱。清新的空气让人心醉太阳渐渐的从山峰后面爬了上来。阳光下的两岸显得更加的苍翠,生意盎然。这里荒无人烟,似乎使它反而显得更加的美丽。
见惯了江南水乡的景象,抖然间看到这蛮荒的一幕,让徐鹏举一行人啧啧称奇。下午一点多,已经距离特林城很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悬崖上重修的永宁寺,三座高高的佛塔就像航标灯一般,指引着往来船只行进的方向。
站在船头,隐隐可以听到佛事里敲响的钟声,悠悠传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敬畏。峭壁下有一些人正在举行祭祀,有人吹起了牛角号,传来低沉雄厚的号声。
一些人在悬崖下焚烧什么东西,一些人又在向江里抛洒什么东西,鼓声、歌声、牛角号声中,舞动的人群构成了一副特殊的画面,显得古老而神秘,让人敬畏。
绕过峭壁,前面出现了一线白色的城墙,从头在崇山峻岭的翠玉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和圣洁。经过一年多的建设,特林城已经颇具规模。砖石的城墙高大坚固,灰白色的墙面,红砖绿瓦的城门楼。
听说徐鹏举来了,朱厚炜亲自到码头上迎接,这算是给这个小舅子很大的面子。出了码头,沿着宽阔的马路走了两三里,就到达了特临城的东门承恩门。
走进城里,主干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清一色的木刻榜房屋排列的非常整齐,木刻楞的房屋外墙全部刷的雪白雪白,一眼望过去,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齐王的率领下,众人登上城门楼向城里看去,群山环抱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它仿佛镶嵌在群山中的一块白玉,在蓝天白云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此刻,徐鹏举一行人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仿佛置身于仙境,白云袅袅,碧水蓝天,一座洁白的圣城。说实话,不要说是那些土著,就是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江南人。即使是他们,看到这里让人就有一种上前膜拜的冲动,没想到依山而建的特林新城,在这里会产生如此的效果。
之所以把这座城市建成圣洁无比,仿佛仙境。这就是朱厚炜想要的效果,他曾经记得一位建筑大师说过这样的话:雄伟的建筑是征服和凝聚人心的一种最好手段。
在这座别具一格的城市里,所有的市政设施全部采用了后世的钢筋水泥建筑技术,所有的市政工程都显得格外的高大和壮丽,让这些前来交易的土著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摩拜的心理,更容易让大明朝廷收拢各部落人心。
强大而威严的大明,让这些渔猎部落,不容易产生反叛的心理。潜移默化之中,经过两三代人努力,逐渐融入到整个华夏民族之中,从大明开始,这块蛮荒之地将成为中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