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四章决疣溃痈风波恶(1 / 1)老山活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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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冯大榜捧着一个盒子回到了射击场,朱厚照走过去打开盒子,露出了一只崭新的步枪和几盒配套的弹药。

这种枪是这几年装备部多位技术人员合作的结晶,开始时被命名为”冯氏快枪”的这种步枪最初设计就来自冯大榜,冯大榜今年才二十三岁,莱芜钢铁厂总工冯山的小儿子,钢铁厂工人师傅的后代之一。他们这一代人从小就在厂子里的子弟小学读书,耳濡目染一下,基本上都选择了机械加工、金属加工等专业,经过多年系统的学习,现在逐渐在各岗位暂露头角。

去年底,冯大榜设计的样枪送到了装备部,经过测试后,引起了军队的兴趣。原先设计上的一些瑕疵,在装备部武器研究所的工程师们改进下,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改进设计后的新枪被命名为正德六年式步枪。该枪首先被大明海军陆战队选中,海军装备部采用其枪机机构,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海军轻武器设计院所设计的膛线系统,最终定型的步枪,被命名为”正德一式”或者”一六”式制式步枪。

“一六”步枪全枪长一米三七,枪管长零点八四米,全枪质量八点五斤,又被人戏称为”八斤半”。这款步枪还有一款短管型卡宾枪,专门提供给海军陆战队使用,海军型的稍轻,被戏称作“七斤半”,该枪采用起落式枪机机构,机匣下方设有一个杠杆,向下扳动杠杆可使枪机下降并打开弹膛、装填枪弹。

海军型的步枪机匣右侧设有一个待击指示器,可显示武器是否处于待击状态。除此之外,枪上没有设置任何形式的保险。其采用片状准星、梯形表尺,表尺射程较长,达一千两百八十米,但实际上该枪并不具备远距离射击能力。

陆军型和海军型步枪采用的是缩口弹壳的79枪弹。该弹弹壳由黄铜卷片及涂漆的铁质弹底组成,纸被甲铅弹头口径为76,弹头质量505g,弹头初速为411s,射速约12发分。

”一六”式步枪后坐力有些大,加之枪托比较直,一些没有经验的新兵在操作该枪时如果握持枪托的姿势不正确,会因后坐力过大而使大拇指向后猛撞到鼻子上,导致流鼻血。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冯大榜特意在该枪机匣尾端设计了一个拇指放置位置。

“一六”式步枪配用的刺刀种类较多。普通士兵配发的是一种三棱型刺刀,刀刃长546军官配发的则是剑形刺刀,其采用波浪形长剑刀片,刀刃长578,该刺刀实际上是为弘治十五式步枪设计的刺刀的变型产品。

此外,提供给炮兵使用的卡宾枪上也配备了式样独特的刺刀,主要是多老维修工具的功能,有点像后世的瑞士军刀。大明皇家海军水兵因为作战环境不同,则配发了特殊的短剑式刺刀。

正德皇帝手中这支步枪是海军陆战队专用的卡宾枪,做工非常考究,旁边的朱厚炜注意到乌黑发亮的枪管和机匣上隐隐还闪着蓝光,这说明大明的金属加工已经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竟然都有了烤蓝防腐技术,这是后世直到十九世纪末才有的技术,虽然朱厚炜有资料提供给他们学习,即使这样,他也没想到这些金属工艺竟然被这些工匠的后代实现了。

正德拿着枪后爱不释手,尤其是桃木的枪托和护木,让这支枪显得很有档次。他仔细的听完冯大榜的讲解后,拉动枪栓就准备要亲自试射,朱厚炜实在拗不过他,同时也是出于对自己辖区军工厂的产品质量有信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正德皇帝测试”一六”式步枪时使用的枪弹为新建京城宝山军工厂生产的铜壳定装枪弹,弹头采用标准的口径792,弹头质量211g,一次可以装弹五发。朱厚照很快就打完了第一组弹药,在一百米距离上五发一组枪弹的散布圆直径大约为30,可以看出,百米的距离内这款枪的精度非常好,百米射击准确性不亚于过去的弘治十五式后装单发步枪。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一六“式步枪口径只有792。而弘治十五式口径达到了127,弹头大,发射火药量甚至达到了9克,而且弘治十五式的枪身也重的多,差不多有十二斤,足足重了四斤半,”一六“式枪身轻了这么多,就意味着单兵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也减轻了行军时候的负担。

不过“一六”式的缺点也很明显,最主要体现在远距离射击上精度就会明显的降低,没法和弘治十五式相提并论,三百米内,两种枪射击的精度基本上没差别,但是超过三百米后,“一六”式命中的概率就急速下降,精度就会变得惨不忍睹。

另外,由于“一六”式步枪自身比较轻,导致了射击时后坐力较大,甚至不亚于127口径的弘治十五式。唯一不同的是,“一六”式装弹后可以连续发射五次,在这个时代,那就可以称作独一无二的快枪。而且瞄具的瞄准效果在同时代的步枪中算是相当好的了,设计的相当合理。这种枪的扣机干脆、利落,扳机力为三十二牛左右。

而弘治十五式步枪纯粹是仿制品,它模仿的是后世夏普斯步枪,鹰酱设计的这种枪最开始是专门用来狩猎打野牛的,127口径的弹药杀伤力大,射程远,最高记录是九百米外一枪就撂倒了一只北美野牛,都赶上后世的狙击步枪了,比这个时代欧洲人的火炮射程还要远,但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重,尤其是南方士兵背着这种枪简直是负担。“一六”式步枪的出现,可以说是成根本上解决了这些问题。

正德皇帝试射完毕后,走过来问道:“冯爱卿,这款枪两三百米距离效果着实不错,枪也很轻便,适合背着它翻山越岭。可远距离命中率就太差了,跟过去的弘治十五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你们这样做是何道理?”

冯大榜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装备不做过研究,真正两军交战时,实际交战距离都在两三百米之内,人的视力是有限的,除非很有天赋的人,太远的距离上,普通的士兵根本打不中目标。因此,这款枪除了强调轻便易携带,也是考虑到了实际交战距离。作战的时候,每只小队可以准备一些弘治十五式,让枪法好、身体强壮的人担任狙击手。这样就不会影响到整体战斗力,反而因为携带的弹药多,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你们考虑的很周到,”朱厚炜颠了颠手中的步枪,说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一定要和最底层的士兵打交道,只有使用这些枪的人才了解战场上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武器?研究武器不能够闭门造车。也不能够一味的求全,什么都搞得高大上,那根本不可能的。“

”你们一定要贴近实战造枪,同时要考虑到它的使用成本。要让我们的军队付出最小的代价,反而可以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款枪就很不错。它重量轻,便于携带和行军。结构也很简单,很适合大批量的生产。皇上,这种枪才是我们的军队最需要的武器。”

正德皇帝略一沉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哈哈大笑,他拍拍冯大榜的肩膀说道:“冯家老三,小子干的不错,要再接再厉,搞出最好的武器出来。这次算你立了一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这样吧,朕封你为从四品骑都尉,另外还赏一万枚银元,奖励你们全家!对于能为帝国做出贡献的人,朕不吝封赏!”

“微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冯大榜又惊又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没想到凭着兴趣爱好设计的一只枪,竟然为自己带来哪一个勋位,还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奖金,冯大榜用感激的眼光看向朱厚炜,他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铁匠后代,今天能够获此殊荣,离不开齐王的栽培。

朱厚炜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冯家小子,不用激动。这是你应得的。付出了努力,就会有回报。这种枪还可以继续升级,你要潜心研究它,争取开发出更多更好的武器,为我们的军队建设做出最大的贡献。”

说到这里,朱厚炜看着围在四周充满羡慕的年轻人们,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技术骨干,朝廷将设一个科学技术进步奖,无论是谁在任何一个学科取得了突破,只要申报上来,都可以获得相对应的奖励,不管是勋位,还是奖金,朝廷都不各封赏。另外,朝廷还正在筹备科学院,对于最优秀的研究者和发明创造者,将会被授予科学院院士的荣耀,相当于朝廷的大学士。”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这些年轻人经过这些年系统的学习,掌握了不少专业知识,他们有理论基础,又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对于革新创造积极性很高。听说凭借着发明创造,能够被朝廷授予”大学士”的荣誉,个个内心激动不已。俗话说,人生在世,不外乎名和利。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上衣食无忧,每年的收入不菲,如今最想得到的就是荣誉了。

就在这一年,在朱厚炜的主持,朝廷成立了大明科学院,同时还颁布了大明第一部,加强了知识产权的保护。这一系列举措,更是促进了这种发明创造和研究的风气,大明的科学进步从此进入了一个快车道。

从古到今,中国人从来不缺乏天才,一旦这种能力得到了释放,爆发出来的能力是惊人的。同时凭着巨大的人口基数,各行各业都会冒出了特别优秀的人才,把这些优秀的人才集中起来搞科学研究,可以迅速提高大明的科技能力。

朱厚炜的这一举动,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后来的明史也记录了这一历史时到,史称正德年间的“科学的春天”计划。100多年后的专家不约而同的认为,大明齐王朱厚炜最大的贡献并非他的文韬武略,而是他在这个时代开创了科学研究的方法论。

就是从十六世纪初开始,在朱厚炜的引导下,大明逐步进入实验自然科学时代,很多学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随着研究的深入发展,到了十六世纪中旬逐步进入现代自然科学发展的时期。带给这个世界全新的自然观念。朱厚炜在书中强调:人是世界的中心,人高于自然。人类借助科学发现和发明,掌握自然规律,就能够合理利用自然,让自然界为人类造福。

近代自然科学在古代自然科学的基础上产生,但又不同于古代自然科学。从古代自然科学发展到近代自然科学,这是人类对自然界认识的一次大飞跃,标志着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的提高。

经过了百年的发展后,这个时空到了十七世纪,物理学革命从原子“实体”破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物质结构的秘密逐层被揭开,给人类展示出微观领域的丰富多彩的自然图景,微观物理学的发展对整个自然科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从十七世纪上半叶的各门学科都向自己的小尺度领域进军,并把较深层次的考察同更大尺度层次的探索结合起来,在宏观、微观研究上均有了新的突破。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大明帝国虽然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目前还是集中在北方地区以及沿海地带。凭借着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很多边远称在还无法涉及到。实事求是的讲,大明如今的天下并不平静,还有不少这样那样的困难在等待着它。“米鲁叛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言归正传,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大明的西南。

正德七年三月,这几天,驻扎在贵阳凯里街上的云贵总督府行辕虽然外头依然重兵把守戒备森严,里头却乱成一锅粥。厅房过道屋里屋外东一箱笼西一挑子的尽是散乱物件。

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平叛失利,西南的局势变得愈发的糜烂。而云贵总督兼贵州巡抚钱铁并不关心这些,他所关心的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被就地免职,一时间恼怒、烦躁、沮丧、惶恐,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钱铁只得吩咐亲兵侍卫赶紧打点行装收拾细软,一俟王轼前来接职就拍屁股走人。这钱铁本是那种“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混角儿,即使在去年底最乱的时候,钱铁从贵阳出发到普安前线督阵作战,居然一路上还带了两个小妾,抵达前线后,趁着间隙游览盘江时,钱铁竟然看中了船老大十五岁的幺姑,他老牛吃嫩草,又顺手牵羊又纳了一个。就这样莺歌燕舞到了普安后,他又觉得当地缅族妇女把头发揪到一边歪着盘一个大花髻的发型特别好看,又动用军乐吹吹打打把一个缅族富户家的女儿强行娶进中军大帐,十分的龌龊。

普安县城本是云南西部崇山峻岭中一蕞尔之地,街头撒泡尿流到街尾,再往前流就出城了。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无非是打制首饰的银匠和举刀见红的屠户之类,烟柳画桥吟风赏月的乐事一概全无。

抵达这里后,总督钱铁还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千里迢迢自带了”印度神油”,每日里让十几个当地抢来的小妾陪着逗乐解闷,哪管将士们在前方拼杀。这情形,倒应了唐代诗人高适的两句诗: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俗话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秋去春来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正德七年的春天。米鲁、阿保率领的叛民神出鬼没,总督钱铁的人没逮住几个,反而又折损了不少兵马。只不过,总督行辕里却多了两个哭闹的婴儿,这是那个船老大的幺姑和缅族姑娘给他生下来的几个私生子。

这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钱铁在中军帐内接见三军将领时,还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吹嘘自己宝刀不老。谁知昨天乐极生悲,圣旨降罪,如今他被削职为民,眼看就要黯然神伤风餐露宿回归故里,由于时间仓促,这些“印度神油”连带这些嚎哭不已的婴孩,此时此刻成了他的累赘。

不过这钱铁倒不害怕,因为他朝中有人,自己是焦阁老的门生和同乡,云贵山高皇帝远,知情人右布政使阎钮,按察使刘福都也战死了,谁又知道这场叛乱的真实情况,自己只要小心打点,不信就绕不过去这道坎,自己再低调几年,说不定会时来运转。

时间到了三月,接任的官员还在路上,却说这一日钱铁正在值房里监督两名师爷清理官书文册,哪些该移交,哪些该焚毁,哪些该带走,他都要一一过目定夺。有的文书一自上架入屉,就很少翻动,如今已是积满灰尘虫屎。两名师爷搬上搬下,弄得灰头灰脑,不时被呛得喷嚏连天。

忽然,一名姓田的师爷从专装信札的柜屉里翻出三张田契来,一张来自浙江湖州,另一张来自江苏无锡,各载明水田两千亩,还有一张是北京近畿通州境内的一千二百亩麦地。三张田契均把亩数、块数、界桩连属情况记载详细明白,田主栏下填的名字是焦忠。田师爷平日深得钱铁的信任,却也不知这三张田契的来历。

他朝在另一侧整理书牍的张师爷挤挤眼睛,张师爷凑过来,田师爷把那三张田契递给他,低声问道:“老张,这焦忠是谁?”,张师爷摇摇头,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正好被钱铁看见了,喝问一声:“你们两人捣什么鬼?”

张师爷赶紧从田师爷手中抽回田契,递到钱铁面前,说道:“大人,在下看到这三张田契,不知如何处置?”

“啊,是这个”钱铁接过田契觑了一眼便赶紧藏进袖中,“行了,都不要问了。这个不与你们相干,忙你们的去。”

这两位师爷也是钱铁在南京任职时,从绍兴带过来的,张师爷四十多岁,主管总督府一应章奏文牍,田师爷比他小了四五岁,主管钱粮往来册簿,都是他的心腹。

“行了,二位先歇歇吧。”钱铁招呼他们。

“大人,这些文件太多,怕一时整理不完。”张师爷回答。

“哼哼,怕什么?王轼这老儿即使来了,恐怕还得交接几天,来得及的,他抓不住本官的把柄。”钱铁说着,吩咐堂差备茶。

三人在值房里分宾主坐定,饮了一回茶后,钱铁说道:“二位先生,常言道落毛不如鸡,我如今就成了一只落毛,你们二位跟了我多年,如今我倒霉,害得你们也丢了饭碗,这也是我不情愿发生的事,还望两位先生海涵。”

张师爷这人比较实诚,见钱铁伤感,连忙安慰道:“大人,我们入幕这几年,东翁待我们不薄,该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人非草木,东翁的这份情,我们永远记得,田师爷,你说呢?”

“张兄说得是。”田师爷话赶话,随话搭话,“这几年我们跟着东翁,也得了一些好处,即使从此散席,也绝不至于为生计犯愁。”

两位师爷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跟着李延,每年捞的外快也不下四五万两银子。钱铁也懂得他们的意思,但依然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一人手里递了一张,说道:“这是两万银元银票,回到南京即可兑现,你们拿去收好,算是我奉送的安家费用。”

两位师爷免不了逊让辞谢一番,但还是半推半就收下了。钱铁接着说道:“两位先生手头掌握的文札,务必清理干净,不要让后来人看出破绽,特别是田师爷,你那些账目,能抹平的就尽量抹平。”

田师爷会意,与张师爷略一注目,说道:“这个嘛东翁尽可放心,您就是不吩咐,在下也知道如何处置。该掩饰的我都已掩饰过了,只有一宗最最要紧的账目,恐怕难以抹平。”

“什么账?”

“就是兵士的空饷。”田师爷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这三年来,我们给兵部具文,报的都是五万兵士,实数其实只有三万,其间有两万兵士的空额,新的总督来,我们断断交不出五万名兵士来。”

“是啊,这也是我最最担心的事。”钱铁说罢站起身,在值房里橐橐橐踱起步来。

却说三年前钱铁来到云贵当总督,不出一月,他就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生财之道,这就是吃兵士空额。由于这里偏僻,加上情况复杂,全国性的军改没有涉及到这里,依旧延续着过去的模式。

一名士兵每月马草粮秣例银衣被等各项开销加起来是三两银子,西南边陲本来只有三万士兵,钱铁仗着自己朝中有人,求财心切胆大妄为,竟然谎报成五万。那子虚乌有的二万兵士,一年下来就给钱铁带来了七十多万两银子的进项。

钱铁入驻之日经过筹划,认为大明现在强大,又平定了北方,这些南蛮子不可能招惹大明。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节骨眼上突然爆发了“米鲁叛乱”,一个臭娘们竟然把云贵搅得周天寒彻。他本意是想吃满四年空额,私囊大饱不说,因为是镇守边疆,往后还可加官晋爵。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三年来钱铁不断派人进京,花重金打点吏部、兵部、户部等要紧衙门的官员,加之又有“焦芳门生”这一块金字招牌,他满以为按计划行事,可以高枕无忧,谁知中途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也和该他倒霉,最后一年碰到了“米鲁叛乱”,打乱了他整个发财的计划。

不过有一点钱铁至今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快被撤职的原因,难道就为那一份阿马坡之战全军覆没的邸报?这并非自己亲自指挥的呀!而且当事人右布政使阎钮,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昊达等战死了,根本没有人知道里面的猫腻。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里,总督钱铁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这次前来接替他的王轼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这可是个脾气又倔又犟,又很有手腕的老头,想想他过去的事迹,钱铁背上感觉到发寒。

王轼,字用敬玉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中进士。被授予大理右评事一职,迁任右寺正。他在四川审查囚犯,为一百多人洗血冤情,被提升为四川副使。某一年四川收成不好,请求拨官银十万两作为买粮的费用。因为审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脏罪,被诬陷后,被交付司法官吏审讯。事情真相大白后,官复原职。

因为审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脏罪,被诬陷而治罪。事情真相大白,被恢复原职,改任陕西。弘治年间,他被提升为四川按察使。三年后,迁升南京右食都御史,任提督操江,后又晋升右副都御史,总管南京各地的粮食储备。

不久前大朝会上,朝廷讨论西南平叛一事时,李东阳大力推荐王轼,正德皇帝再三考虑后,同意了李东阳的意见。前不久王轼被命兼任左副都御史,督率贵州军务,征讨普安贼妇米鲁。随王轼同行的还有一支五千兵马的新编山地军团,领军的大将名叫王通,据说是齐王麾下四大亲卫之一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钱铁心里面愈发的烦躁。这时院子里一片阒寂,临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白炽得炫人眼目。忽然,一只乌鸦飞临院中的那棵女贞树上,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钱铁心中顿时生起不祥之兆。

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钱铁抬头对两位师爷说道:“你们两个也知道,这些银元也并没有装进我一个人的腰包。”钱铁在藤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说道,“身边的人不说,好处自然都得了,还有京城几个部衙的要紧官员,也都礼尚往来,领了我的献芹之心。只不知为何这一回平地一声雷,皇上来了这么一道旨意,风雨欲来呀!”

两位师爷都是久历江湖玲珑剔透之人,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不过钱铁自己不提,他们不好说破就是。现在见东翁有讨教的意思,几天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也就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想了想,张师爷清咳一声,首先说道:“大人,皇上垂拱九重,深居大内,哪能知道云贵真实的情况。何况皇上的旨意,均采自内阁票拟,依在下陋见,东翁这次致仕,问题还是出自内阁。”

“你说的倒有这个可能!”钱铁垂下眼睑思量一会儿,狐疑说道:“不过这事有些蹊跷,内阁次辅焦芳是我座主,我对他执门生礼,这是天底下人所共知的事,难道他会整我?前年右布政使阎钮上折子弹劾我,说我贪赃枉法。“

钱铁哼哼说道:”结果又怎样?最后还不是皇上颁下旨意把阎钮调去了普安,事情不了了之。这该死的阎钮死在了阿马坡。事后,焦阁老还亲来信札对我安慰有加,虽然也要我慎思笃行,但口气十分体己。之后弹劾折子还上过几道,都被焦阁老一一化解。怪就怪在这回没有一点征兆,圣旨上没说明任何理由就直接让本官致仕,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这里,钱铁低垂下一副苦瓜脸,两手抚着腮帮,眼睛盯着窗外,愈发显得烦躁不安。

见此情形,田师爷斟酌着措辞拱手说道:“东翁不必烦恼,人生尤其有落,不可能一帆风顺。再说东翁这几年花大把的银子,把京城各要紧衙门打点得路路通,照理不会落到这般结局的。“

略一顿,田师爷继续劝道:”在下以为,朝廷上肯定有所变化,焦阁老上面还有李首辅,他老人家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事既至此,我看大人现下是要先求平安,不要把这里的事捅出去,按,我们干过的事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但事在人为,京城里那些得过东翁好处的高官为了自身安全,也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只要躲过这一劫,东翁就还有机会,您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再活动起复。在下平常也读点杂书,略通相术,东翁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官运好像不会到此为止”

两位师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钱铁默然坐听,手无意中摸到袖子里的田契,福如心至,忽然间有了主意,心里一轻松,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行了,今天暂且议到这里,下午,你们抓紧把这些文档整理清楚。本官出去办点事。”

“是,大人。”

两位师爷躬身退出值房,钱铁从袖子里抽出那三张田契,又反复看了一遍,接下来是小心翼翼地折起又打开,打开又折起,一时间又心乱如麻,呆呆地出起神来。

这三张田契上的四千亩地,是他为座主焦芳置办的一份厚礼,李延心里清楚,没有焦芳就没有他的官运财路。他有心报答,却找不到表达心意的门径。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焦芳之子焦黄中,这家伙去年中了进士,明目张胆的送银票不敢,送别的又显不出孝敬。思来想去,他才想到干脆出银子为座主添置些田产,直接交到焦黄中手里,不过这焦黄中很滑头,让他办在焦府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掩人耳目。

钱铁坐在值房里想晕了脑袋,终于横下一条心来,提笔给焦黄中修书一封,告知代置田产一事,并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希望他能从中斡旋一下,至少是现在发生了什么情况,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吧。

他本想把那三张田契随信附上,但临时又留了一个心眼,信件终究不太稳当,田契还是亲手交上为好。故又从信封里把那三张田契抽了出来,然后亲手封上火漆,最后一次动用云贵总督关防,采用八百里快报方式,日夜兼程,把这封信送往北京。

忙完这件事,不觉午时过半,钱铁就在值房里胡乱吃了一点儿东西,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便也没有心情去后院歇息,就着值房里的藤椅,把两只脚搁在茶几上小寐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忽然侍卫进来禀报:“大人,参将李虎求见。”

“他回来了?请他进来。”钱铁连忙吩咐,顿时清醒过来。

十几天前,钱铁收到快报,言新总督王轼已从南京出发,走水路取道沅江前来贵阳府接任,七天前已经到了罗镇,罗镇距贵阳有六百余里路程,一过罗镇,便是崇山峻岭的毕节地面,为了安全起见,钱铁命令参将李虎率一千兵马前往罗镇等候迎接。如今既然回转,想必新总督也随军来到了,钱铁正准备整衣出门迎接,只见一个七尺黑脸大汉挑帘进来,单腿一跪,两手抱拳高声言道:

“参将李虎叩见总督大人。”

“起来,新总督呢?”钱铁问。

“回大人,末将没有接到新总督。”

“这怎么会呢,按日程计算,两天前他就该到了。”

“可是末将硬是等不来他。”李虎一脸焦急,说道,“我如今把一千兵马留在罗镇,单骑回来请示,大人,我是继续等还是撤回来?”

“会不会出了意外?”钱铁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却盼着王轼出意外,这样他才有更长的时间打点好一切,想了想,又对李虎说,“听着,你立即回到罗镇一直等下去,不接到新总督就不能回来。”

“是,末将遵命。”

李虎抱拳一揖,又风风火火退了出去。看着他的马蹄声嘚嘚而去,总督钱铁的心绪已经飘到了京城,但愿能够逢凶化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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