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楼已经炸开了锅,时源的部下一个个张口结舌的看着王木村,都想听听他怎么说。王木村已被曹道长说得眼圈有些发红。
一时间,王木村竟然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声音有些发颤,回答道:“道长真是活神仙!我叫王木村,是桃源人,真服了您呐!十多年了,我都未曾回乡!请先生指明,我家里还好吗?”
“物是人非了!”曹道士信口雌黄,说:“你出走后,第三年,你的父亲染病身亡,你继母带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另嫁。无量天尊!这是孽缘,怪不到谁的身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继母改嫁后,这家人对他很不好。她苦受折磨,几乎天天挨打,你所承受的苦难,已经报应在她自己身上啊!”
“你可服气?”这倒是转过脸去,看着方四问道,“实不相瞒,你的磨难还在后边,若肯入我道门,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用五行颠倒大法为你逆天改命,除去霾云,尔若执迷不悟,你终归会悔恨莫及的!”
那瘦书生方四神情纠结,此时眼神迷离,盯着幽幽的灯火,喃喃说道:“贼道士,我不信!恐怕你这点左道旁门还收伏不了我。吾乃新学门徒,岂会被你这鬼蜮伎俩所骗,生死有命”
时源的部下此刻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源见气氛不对,再这样下去,他的人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士渐渐迷惑,虽然他一时看不破个中玄机,但他敢肯定其中有诈,正要起身喝斥,然后带人下楼离去,老太监韦兴突然叫道:“那位仙长,肯屈驾过来给我这一桌观观气色么?”那道士仰面咕咕又牛饮一碗,笑着从容一点头,一边走一边对时源的手下指指点点
“阁下应该存心善些儿。这些牟已经夭折了两个儿子了,不晓得警惕么?”
“你母亲病了吧?去年搬的新家。实话告诉你,你家祖屋门前有口塘,山向也不利,有些偏西南了,回去将祖屋大门向南正过来,情况就会大为改观,你母亲的病就不治自愈了”
“汝乃良善人,公门里头好修行。可惜自个儿福薄,不过可以见儿子孙子身登龙门。”
“哎呀呀,你要惜福啊!天道福善祸淫,原本汝祖德原本不薄,何惜都给你折尽了。你私养的那个小妾,总有一天夺了你命去”
“”
曹道士一路口灿莲花,每个人都指点一两句,款步踱过来,还隔着张桌子,却被马保抬手挡住,那道士也不介意,隔着桌子在对面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盯着众人嗟讶一叹,仿佛不胜感慨。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此信口雌黄,不怕本官拿下你送官吗?”时源手放在裤兜里,冷冰冰看着他的表演,又道,“万卷浩如烟海,不在口舌之间,你不安分,挟技入世,淆乱视听,已经犯了天威。你不收敛,恐怕祸到无门。”
“呵呵,施主言过了!贫道学成道家三昧,奉师命出龙虎山济世,济世也是修道。”面对时源的威胁,曹道士满不在乎,笑嘻嘻说道,“这酒楼上二十九人,你们尽有相识不相识的,于我却没有秘密。我不违天行事,不谋财害命,老天又奈我何。你看”他说着手指成兰花状一弹,满楼五六盏鲸油蜡烛突然同时熄灭,楼上顿时漆黑一团。
所有人被他突然露这一手惊呆了,竟谁也说不出话,黑暗中听曹道士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太黑了吧?今天十月二十七,这时候不该有月亮。我借来一片清光,为诸位佐酒。”众人惊怔间,外边浓重的云已经散为莲花云,透明的,粉色的莲瓣中略带迟疑地闪出一轮明月,银色的清辉从南边一溜亮窗洒落进来,满楼都是融融宜人的月光。
“这就是道家无上仙术,又岂是凡夫俗子看得透的?”曹道士满意地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时源,纵声大笑道,“哈哈哈这楼为我设,此雨为我兴,那河为我涨,彼桥为我坍,这是一会人物,天意是天意,我勉尽人事而已。”
时源按捺住心头的惊慌,悄悄用手打开了手枪保险,闷哼一声,说道:“你莫非是白莲教妖道?我虽是武将,却自幼饱读史籍,何事不知?颠倒五行阴阳,你晓得十几年罗教的事吧?本官就亲手抓过你们这些妖魔邪道。今天老子有事,放你一马!再敢出来兴风作浪,休怪本官不客气。你老实点,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为你设!”
曹道士将手一摆,已又是灯明月暗,竟向时源一躬致谢,“阁下所言极是!你的话和我师父的话一样,这是正理,所以贫道不驳你,将军明鉴,贫道确不是白莲教。贫道乃是江西龙虎山娄真人关门弟子,专门出山了却俗缘。我不悖理违法,从善行济世,你兜里的手枪虽快,却难杀我无罪之人。“
说到这,他自顾自把脸转向了韦兴,面对恶行恶相的时源,竟然毫不畏惧,”这位先生,方才你叫我,来为你推休咎的么?”
老太监韦兴已经被他方才的幻术弄得五神迷乱。听这道士问起,这才想到是自己一时兴起,招这道士来的,因点头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本是钦犯。这一番解往京师,吉凶如何?”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酿下的苦酒得自己尝!”曹道士口里絮絮叨叨,又盯着韦兴看了半晌,苦笑着点了点头,喟然一叹说道:“根深蒂固,贫道已经无能为力,参不破阁下以后的命运。哎!生死事大,其理难明。生未必欢死未必哀,君子知命随分守时而已。汝又何必执着。”
时源盯着这道士的一举一动,心里十分的紧张。想当年千里转战时,他也没有当下这么紧张过,他此刻真的起了戒惧之心。再瞥了一眼西边那一桌,廖三方四一干人等,依然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似乎也都不像什么善人时源一时间有些踌躇,他情知这肯定是这帮人设的骗局,但刚才这道士露出的那手也让他吓了一跳。
心里正犹豫要不要拿下这帮人。可他是野战军,不想驻军,没有地方上的执法权,不能随便插手地方政务,否则就犯了朝廷的忌讳。正打着主意,却听韦兴哂笑着问:“老夫都快七十了,啥都看开了!活神仙,怎么一到节骨眼上就嘴里含了个枣儿?你倒是说明白点呀!”
“看开了好啊!那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曹道士咧嘴一笑,径自为老太监韦兴斟了一杯酒,轻轻一推送到韦兴面前,“想活的都死不了,你已经万念俱灰,自己不想活,贫道有什么法子。”
韦兴伸手端起酒杯,举杯一饮而尽,还要攀谈时,楼下一个军校匆匆上来,对时源耳语几句,退后听命。时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起身对曹道士道:“道长,表演的不错。今儿个本官大开眼界。不过本官公务在身,实在不能相陪,你走吧,别让本官再看见你。”他转过脸,对早已停了箸的众人道:“都吃饱了,这里不是闲磕牙唠话的地方儿,下去安歇了,明儿还要赶路呢!”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押着韦兴默默下楼。
一阵浊重的步履响过,偌大酒楼上立时显得空荡荡的。时源瞟了一眼西边筵桌,对若无其事含笑站在身旁的曹道士道:“怎的,还不愿意走?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露出马脚的。虽然本官一时看不破你的手段,请足下留下行止住处,日后我一定奉访,有些事情还想请教。”
“无量天尊!出家人四海飘泊,哪来一定的行止?”曹道士笑道,“有缘的自然再见,没缘分留下行止住处也无益。贫道告辞了!”说罢便打一稽首,转身飘然而去。时源对这位能颠倒阴阳不卜而知的道士也真的不敢轻慢,双手一拱说道:“但愿有缘。”遂款步下楼。
时源下楼便是一怔,方才上楼的军士禀报,只说“京师来了人,是廉政公署的,在楼下候着”。他是军职,如果部下违反了军纪,只会与军法处打交道,并不受廉政公署的管辖。他们找自己干什么?
虽然这样想,但他心里也有些紧张,实在想不透廉政公署的人何以突然出现在这个偏僻小镇。更使他吃惊的,等着他的人中居中间竟是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青年,只见他身着四爪金龙蟒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源心跳马上加速,他已经猜出来来者是谁。
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四品文官,他行礼后自我介绍:“你是时将军吧,本官乃军机处廉政公署署长骆文,这位是太子殿下,韦兴呢?他人在哪?”
听到对方的介绍,时源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赶紧上前见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听客栈后面有人喧哗。回头看时,却见马保从客栈后面一脸惶急跑来,远远的就喊道:“时司令,大事不好!韦兴口吐鲜血,怕是不成了!”
“什么?”时源顿时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脑子里电光一闪,大叫一声,“不好!老子上当了。快!赶快围住客栈,拿下刚才那伙人,他们是白莲教匪”
众军士顿时醒悟过来,人人大惊失色,几个亲兵拔出短枪就往客栈三楼冲,还有人不明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冲上去。酒店的伙计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兵端着枪冲进来,顿时鸡飞狗跳,搞得一地鸡毛。骆文有些懵,他抢上一步,拽住时源喝道“怎么回事?韦兴出什么事了”,时源挣了几下,竟然没有甩脱。他气急败坏的拔出枪说道,“闪开!你特么别拦着我!待会跟你解释,抓人要紧”
说罢猛地挣脱骆文,冲上了酒店的三楼,等他赶到楼上,楼上已是一片狼籍,哪里还有那伙人的踪迹?曹道士已经逃之夭夭,时源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夜已经很深了,茶镇客栈最好的客房里还燃着蜡烛,朱载康坐在茶几前,手里拿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心情很郁闷,赶了几千里的路,结果功亏一篑,最后一个关键证人就死在了他的眼前。当时他就勃然大怒,将时源和他的部下统统拿下审查,虽然已是深夜,但他依然在等待结果。
这两年,朱载康过得很不如意,。自从西征归来,他的父皇正德皇帝渐渐的变得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生活变得骄奢淫逸,还不惜民力,修起了豪华的梓宫。父亲多次相劝,反而和正德皇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前年又开始宠信武将江彬,还不顾齐王的反对,把此人调到身边,还直接把江彬塞进入了军机处。父亲为了避嫌,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前年初秋,正德皇帝突然对音乐有了浓厚的兴趣,江彬为了讨好皇帝,唆使正德皇帝效仿了唐太宗的,也搞个的大型歌舞,传颂正德的丰功伟绩。正德皇帝闻言大喜,当时就对钟鼓司太监康能说:“庆成大宴,当举大乐。近来音乐废除,非所以重朝廷。尔等将朕的话传与礼部去吧。”
礼部不敢怠慢,立刻上报总理大王朱厚炜。齐王知道后,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使立刻前往豹房劝谏。结果成了两个人矛盾的爆发点。正德皇帝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听朱厚炜的,自己拿个主意都不行吗?总之是听不进去,甚至还说了很多过头的话。齐王一气之下辞职回了登莱,甚至连登莱都不愿意待,直接带着一家人去了太平洋对岸,快两年没有回来了。
朱厚炜临走的时候曾忧郁的跟皇太子说:正德皇帝跟历史上的汉武帝一样,都是爱折腾的主。因为年轻时候的成功,加上本人好大喜功,目前的状态跟汉武帝后期一样,渐渐变得放纵享乐,如今他荒诞迷信、多疑轻佻等种种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造成大明国力、社会经济大幅衰退,自己还留在他的身边,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打算避居海外,算是自保吧。朱厚炜还叮嘱他,正德皇帝还再这样胡搞下去,后果是老百姓将承受这些苦果,生活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所谓的“正德盛世”将变成肥皂泡。再这样下去,这天下跟着会盗贼四起,社会动荡。
这一两年的变化,果然应验了父亲的话。朱厚炜临走时是不甘心的。他叮嘱儿子说他现在长大了,要挑起这副重担,竭力维持朝堂上的正常运作。还特别强调,不管什么情况,军队不能乱!如果江彬敢插手军队,就让东宫六率采取断然措施。父亲的话还他从来不敢忘记。今天时源竟然插手到这个案子里,这已经触及到了底线。你朱载康如何能忍?
这些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其是四川,成了动乱的爆发点。这次他特意请旨入川考察,正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据说正德二十一年时,四川保宁人蓝廷瑞在山中行走,发现一枚古弃印,又得到一剑,自称有天命,遂与白莲教党羽迷惑民众起义。
刘烈等一些违纪军官突然杀死军法官,聚众作乱,抢夺了乐山武库,杀害县尉后四处流窜,侵掠陕西汉中等地。去年蓝廷瑞、鄢本恕率领白莲教徒在汉中起兵,两股势力勾结到了一起,连续攻占了数个郡县。正德皇帝起用右副都御史林俊巡抚四川,兼赞理军务,督促当地驻军讨伐。
蓝廷瑞、廖惠等攻破通江县,林俊派遣官兵及土兵进攻获胜,杀死、溺毙的叛军有六千余人,并生擒廖惠。蓝廷瑞则奔红口与鄢本恕合兵,经过陕西、汉中三十六盘至大巴山。林俊再次派兵进攻,并获胜,叛军放弃辎重逃跑。
同年五月,鄢本恕、蓝廷瑞等人流窜掠夺蓬州、剑州。朱厚照命兵部尚书洪钟同巡抚林俊、总兵杨宏配合镇压。又派遣巡视都御史高崇熙、镇守太监韦兴同洪钟、林俊等一同镇压。次月,洪钟率军抵达四川,但是与林俊对军事部署发生冲突,因此延误军机。蓝廷瑞借此召集流散的部属,恢复士气,并攻占营山县,杀死佥事王源。
洪钟因此与林俊一同总督四川部队、陕西巡抚都御史蓝章督陕西兵,并号檄湖广河南军分压驻军,一同分兵进攻,由洪钟、林俊两人总督。湖广部队首先抵达陕西石泉县熨斗坝,叛军见此着急并祈求归降,被命抵达四川东乡县金宝寺。然而叛军意在缓兵之计,一边求降一边仍然掠杀。之后明军包围,叛军稍微退让。
六月十五日,蓝廷瑞将自己掠夺的一女子装作自己女儿,嫁给领兵土舍彭世麟为妾,以求联合彭世麟。彭世麟借此邀请叛军首领到营中庆祝,却成功设伏逮捕蓝廷瑞等人。叛军听闻此事后大败逃散,明军趁机进攻并获大胜。叛军只有廖麻子未能逮捕。战报奏上后,正德皇帝加洪钟为太子太保,林俊等人也有奖赏。朱载康本来以为此事已了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林俊的一份奏疏却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四川的事情又起波澜。
林俊的奏疏主报尚书洪钟收受四川官员贿赂,隐瞒引发白莲教作乱的真相。林俊在奏疏中指出:导致四川叛乱的主要原因是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伙同四川官员上下其手,勾结不法商人在成都等地改道种桑,导致大批的农田被毁。镇守太监韦兴知情不报,也与这些不法贪官勾结,沆瀣一气,对朝廷隐瞒真相。尤其是镇守太监韦兴,利用手中管着锦官城的便利,盘剥织户,垄断蜀绵收购,倒卖到江南。这种不良的风气还带到了驻军,许多军官被拉下水,利用军车运输这些生丝和蜀锦,获取暴利。地方军队军纪涣散,祓大批的白莲教徒混入。这才导致了四川的动乱。总之一句话,四川官场从上至下,都烂透了。
看完这份奏疏后,正德皇帝反而处理了林俊,这是因为朱厚照宠信江彬和宦官,洪钟和韦兴收买了江彬以及皇帝身边的宦官。反而倒打一耙,诬陷林俊索贿不成,危言耸听。
正德皇帝采信了江彬的说话,反而下旨申斥林俊,致使巡抚右副都御史林俊愤然致仕。尽管御史台请求留用,正德皇帝仍旧批准辞呈。林俊走后,四川人号哭追送。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这才有了朱载康入川这件事,正德皇帝对太子还是挺信任的,就让他跑一趟。
朱载康带着东宫六率部分人马,在廉政公署骆文的陪同下,一路轻车简行,从汉中入川,还在半路,就听说关键的证人巡抚四川右都御史高崇熙服毒自尽。今天,另一个涉案人员韦兴也被人所杀。白莲教徒再现行踪,朱载康越发的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正想着,有人敲响了房门。随后,骆文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记录,禀道:“殿下,军机处转来的电报记录。时源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奉江彬的命令负责押解韦兴,刚才我也审问了那些军官,其他人的口供可以证实时源所讲句句属实,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有人想把水搅浑啊!殿下,四川的情况不太妙啊!白莲教如此猖獗,下官担心这里的驻军只怕靠不住了,都被白莲教渗透了。要不请殿下在茶镇坐镇,有下官带人先赴成都,查明真相。”
“你担心发生兵变?你去也不是一样有危险,本宫不会退缩的。”朱载康看完审讯记录,揉了揉额头说道:“骆侍郎,这些白莲教徒在四川的势力很大呀!本宫怀疑高崇熙也是被他们杀的,白莲教为什么连续刺杀高崇熙和韦兴,似乎在掩盖什么重要的秘密,本宫担心这四川还会动乱!所以,我已经发出电报,让东宫六率全军入川,本地的部队是不能相信了,必须重新整顿。还有,江彬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也要抓紧调查,如果仅仅是贪财,本宫还可以放他一马,如果有什么政治阴谋,哼,孤饶不了他。”
骆文也道:“殿下,下官也很担心啊!这次引发四川民变,跟这些贪官污吏脱不开关系,最让下过心痛是,就连四川廉政公署的人都被拉下了水,齐王才离开两年,吏治就变得如此败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现在只是一个四川的官场烂掉了,就导致白莲教做大,而且还渗透到当地的驻军中。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皇上懈怠了!”
朱载康默然无语,他看着窗外的夜空,久久不能平静。沉默了片刻,朱载康突然开口说道:“去,把时源将军请来,孤有话问他。”
“这不太合适吧!”骆文劝道,“殿下打算用他吗?他毕竟是江彬的老部下。万一”
“不!“朱载康打断他的话,语气肯定地说,”我看了他的档案,时源是登莱军校五期毕业生,我父亲的学生,我相信,父亲教出的军官不会违背自己从军誓言的,去吧!本官有把握。”
骆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几根巨烛熊熊地燃着,副使李钺、成都知府曹恕、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沉着脸坐在总督署签押房中的椅子上,等着正在看报表的新任川陕总督彭泽。
由于没有风,几个人又都闷坐着,总督署院子里的虫叫声就格外响亮,响亮得让人心烦。
“成都府大量改稻为桑的错误,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纠正过来?”
彭泽将看完的那道报表往大案上重重一拍,佥事马昊和李清都望向了知府曹恕和副使李钺。曹恕却闭着眼冷冷地坐在那里。
李钺只好回道:“总督大人,我们反复议了,改稻为桑是本地农户自发的行为,农民想种什么,想养什么?实在不是我们该管的。如果皇上下一道旨,叫我们今年改过来,那时我们遵旨就是。”
彭泽不怒反笑,反问道:“要是皇上没有不改的旨意呢?”
“那没办法!”李钺无所谓的耸耸肩,答:“那我们也只有勉为其难,继续规劝那些农户罢了。”
“你们勉为其难?”彭泽倏地站了起来,“你们有什么难?今年桃花汛,几十万人的田全淹了,许多户百姓现在就断了炊,秋后没有了收成,现在连一斗米都借贷不到,还叫他们继续改稻为桑,靠那些桑苗能够吃饱饭吗?”
李钺道:“那还不如将错就错,用生丝和蜀锦从江南换回粮食。现在就是把稻田改回来,田已经淹了,许多人没粮还是没粮。”
“不行!农田的保有量必须恢复到安全线以上,这是国策。”彭泽一拍桌子,命令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借口,马上由官府从常平仓和银行调粮借贷,叫百姓抓紧赶插秧苗,秋后还能有些收成。借贷的粮食和货款今年还不了,分三年归还。因此,这三年内任何人农田不能改稻为桑。照这个意思写上去公告,立刻颁布!各地方必须严格执行,谁敢抗命,本官扒掉他的官服!”说着彭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那道公文往案前一摆。
“彭总督,要是这样写,本官可不敢署名。”知府曹恕终于说话了,眼睛却还闭着。
这家伙依老卖老,彭总督也不再给他颜色,立刻问道:“那曹大人是什么意思?”
“宪法规定四民平等嘛,如果强制执行,怕再次引起民变。本官为朝廷牧民,我能有什么意思。”曹恕还是闭着眼。
彭泽怒道:“这些年,你们纵容那些不法商人利用高价吸引成都的百姓毁田种桑,致使大批的良田荒废,为了生丝的暴利,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饿死了人,白莲教趁机鼓动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我要撤了你的职。”
“彭大人,虽然你是总督,你却动不了我!我一没贪污受贿,二没扰民,尊纪守法,你凭什么撤我的职?”曹恕睁开了眼,傲然说道,“至于民变,那是前任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乃堂堂四品封疆大吏,想罢免本官,你还不的姿格!”
“哼!你身为知府不作为,尸位素餐。孤要罢免了你!”声音刚落,只见大票人簇拥者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朱载康盯着跪倒在地的知府曹恕,冷冷问道,“本宫够不够资格啊?曹大人。”
曹恕等人顿时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