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休假,张浩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去的。
张浩走的时候很失落,哺育他过去生活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远去,对于他来讲,长安,这里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城市。那已经是别人的世界了!他只是一位匆匆的过客。在那个世界当中,那已经不是他的生活,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再返回来不仅很傻,而且无益。
心情忧郁,天公也不作美。车窗外面大雨磅礴,很久没有下雨的北方大地今天迎来了一场豪雨。从火车的车窗向外看去,江山烟雨朦胧,如梦如幻。
这趟车很空,前往西域的客人显然不多。朝廷对军人还是比较照顾的,购买车票军人只用半价,这在他看来,朝廷还是承认他们的贡献的。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他买了张卧铺票,现在是早晨,张浩不愿意一直待在床上。想了想,他来到餐车,没想到这里还有不少人。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找了个座位静静坐在那里,埋头看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本,无聊的打发着时间。
“小伙子,我可以坐在这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浩抬起头一看,只见眼前多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老者身材高大,穿的很朴素,头上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子簪着,面如冠玉,很有威仪。不过吸引他注意的,是老者旁边的那位十七八岁妙龄少女,看上去像这位老先生的孙女。等看清楚这女孩的模样时,张浩眼前一亮,心脏一阵猛跳。
这少女应该是个混血儿。金黄色遮面的头纱下,黑色睫毛像浓密的扇子,而眼神却如篝火般充满着神秘的魅力。站立在那里朝他微微顿首,虽然脸上戴着面纱,但凝神,衫袖纷飞,好象一朵盛开在轻绡薄雾中的花……
没有喝酒,张浩已经醉了!
“呵呵,小伙子,我可以坐下吗?”老者又问了一句。
张浩这才醒悟过来。见到老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盯着自己的孙女看。张浩脸一红,赶紧起身抱拳说道:“老先生,您请坐!这里没有人。”
说话时,眼睛还不时瞟向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孩,俗话说秀色可餐,张浩今天见识到了。果然此时他挪不开目光。
“哈哈!“老者的确不介意,也许是见怪不怪。这也难怪!他身边的女孩如此美丽,引来别人的目光,这也很正常。他和那女孩坐了下来,他瞥见张浩不时瞟向女孩的眼睛,狡黠的冲着身边的女孩搞怪地挤挤眼,女孩回敬地做了个鬼脸。老者笑了笑,冲张浩点点头说:”小伙子,谢谢!打搅你看书了。”
“啊……”
看到老者和女孩的互动,本来还在偷看那女孩的张浩脸更红了,赶紧收回目光,坐直了身体,嗫嚅道:“没事,没事。老先生,旅途漫漫,我只是无聊打发一下时间。”说完这些话,张浩自己都觉得牵强。
“喂,黑小子。想看就大大方方的,本姑娘知道自己长得美,也不怕别人看。还是当兵的!别做出副猥琐的样子,丢了大明军人的形象。”女孩子突然开口说道。
张浩吓了一跳,抬头看一下那女孩,正好看见那双火辣辣的眼睛,顿时让他心跳加速,赶紧离开了目光,不敢与那女孩对视。这女孩性格外向,人也很泼辣。见他这副发窘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大眼睛冲着张浩瞪了一下。张浩的脸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一时间手脚无措。
“维尼尔,不许调皮!”老者用手拍拍女孩的手背,宠溺的责怪她的顽皮,替张浩解围。
啊!原来她叫维尼尔,这名字可真美。张浩在心中暗暗的记下了这个名字。老者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一眼书名,调侃道:“小伙子,你倒是与众不同。现在喜欢看这种书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老者的此言一出,勾动了张浩的心思,想想自己的处境,他顿时有些失落。是啊,自己在边关戎守,与风雪为伴。哪里会有女孩愿意嫁给他?何况是如此绝色的美女!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句话,你想多了!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他挤出一丝笑容,自嘲道:“老先生,您说的对。现在人人都朝钱看。恐怕这年月也只有我这样的傻蛋,才愿意看这种精忠报国的,才有一个报国的梦吧!”
“呵呵,看样子,这是有感而发呀!“老者似乎挺八卦的,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小伙子是遭遇啥挫折了?闲来无事,旅途漫长。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这老家伙聊一聊呀?呵呵,也许老夫可以为你开导开导,谋划一下。”这话有些突兀,这年月大明没有谁会这样说话的,直接打听别人的隐私。
张浩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者。老者精神矍烁,谈吐不凡、神思敏捷、见解脱俗,透着一种世外清新之气,让人一见难忘。不知怎地,张浩见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于是,张浩鬼使神差的就把自己被父亲逼着去当兵,然后自己在边关待了一年多来种种遭遇倾诉了出来,尤其是几次相亲的遭遇让他愤愤不平。老者听得非常认真,不时说出几句鼓励的话,引导着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张浩其实是个很健谈的小伙子,打开了心扉以后,说起话来也口若悬河。当他绘声绘色地描绘巴尔喀什边关的风景时,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女孩子眼睛里异彩连连,不时用眼神鼓励他往下说出去,眼睛里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也许是受到这美女的鼓励,让张浩把这两位当做了倾诉的对象,不知不觉,就连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也讲了出来。当他说到去参军的这一年多的改变,尤其是刚去巴尔喀什看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时,不知怎的,他老老实实的说了出这一年多的心路历程。他老实承认自己当初是排斥当兵的,甚至抱怨自己的父亲。后来,被父辈的事迹感动转变了过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他说起父母是由齐王亲自做媒写下婚书时,脸上都是骄傲的表情。他没有注意到老者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压抑的太久了,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张浩欲罢不能,有甜蜜,有痛苦,总之,酸甜苦辣,有啥说啥。难得如此痛快的宣泄出来,觉得自己最近压抑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直到服务员送来一壶茶,他才醒悟过来。看了看眼前的两位,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憋在心里太久了。小子无状,把两位当做了倾诉的对象,请老先生多多包涵。”
“呵呵,无妨!我很喜欢和你们年轻人聊天呀。”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宽慰道,“你说出来,这就对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憋在心里憋久了,并不是好事。能够成为你的听众,这是老夫的荣幸。老夫要谢谢你的信任呦!说实话,听那里的话,老夫心里头有些难受。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你。这样吧。老夫跟你讲个故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或许你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挨了,不知道小朋友愿不愿意听呢?”
张浩忙恭恭敬敬的说道:“请老先生赐教!”
老者捋一捋颔下的长须,缓缓地说道:“这个故事啊!是我年轻的时候听来的。他说,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在海边徘徊,看上去他闷闷不乐。
“什么事想不开?”一位正在海边钓鱼的老者问。
年轻人闷闷不乐的抱怨说,他做人做事尽心尽力,但得不到别人的承认与尊重。
“看好了,”老者随手在沙滩上拈起一粒沙子,又随手一丢,问,”你能找到它吗?”年轻人苦笑,摇摇头。
”我有颗珠子,”老者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掂量一下,轻掷在沙滩上,”你看!不难找到吧?变成了珍珠,就没人忽视你了。”
有道理啊!年轻人点头深思。
”不过,沙子一定得变成珍珠,才能被人承认与尊重吗?”年轻人还是有点疑问。
老者笑着说道:”珍珠会在乎沙子的认可吗?如果珍珠也需要沙子的认可,那它也就是沙子了。总有一天,珍珠会因为与众不同,脱颖而出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年轻人哑然失笑。”
老者说完这个故事,笑盈盈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挺适合你的。你看看,你身边的人都热衷于追求金钱和享受,而你与他们完全不同,是不是觉得自己曲高和寡呀?你的那些朋友们错了吗?没有错。人人都想过上好日子,这无可厚非!而你在边防上爬冰卧雪,守护着这一方的宁静。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是不是觉得你就是那颗珍珠,埋没在沙粒中啊?的确,这世界正是因为有你和你同样的人甘于奉献的人才会精彩。相信我,当你年老之时,你绝对不会后悔这段人生的经历。因为你的人生与众不同。”
张浩若有所思。
老者继续侃侃而谈:”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有着自己的执着和坚持。不过啊,我觉得你现在心态有点问题,也许你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干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所有人都应该为你喝彩。你太渴望被这个世界承认啦。太渴望成为一枚珍珠了!珍珠的伟大,在于它的外表与价值,因此即便在群沙之中,珍珠也能够被一眼发现。所以,人人都想成为像珍珠这样的人,由平凡的沙子成为了珍珠,就可以被人承认,被人尊重。“
”其实啊,珍珠原先便是像沙子一类的东西,只是经过了在蚌体内不断地磨砺,终成为了一粒珍珠。所以,每个人成功之前,都会经历痛苦的磨砺过程,直至走向辉煌的巅峰。那么,是否经历了磨练,就一定能从平凡的沙子成为一颗被人承认与尊重的珍珠呢?“
”我看未必!沙子想成为珍珠,需要经过无数的磨难,并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项羽一生战争无数,智勇双全,从小便立下宏大志向,曾为天下盟主。可终究是在乌江边自刎,逃不出命运。那曾经的一位位有识之士,不知多少人的梦成为了枉然。就拿这部来说吧,这上面记录了徐达、常玉春、汤怀等等英雄。谁又知道英雄的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牺牲呢?在我看来,其实最值得尊敬的,就是像你父亲那样的无名英雄,他们才是我大明真正的脊梁。”
“有的时候,沙子尽管经历了磨难,但却因为少了那么一些机遇,而不能获得成功。如果没有机遇,我想,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也挺好。做一粒平凡的沙子,或许没有成为珍珠那样的耀眼夺目,可以被众人崇拜。但是,你仍然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沙子可以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大放异彩,即便它很平凡,但是,如果没有沙子,又何来珍珠。也就是说,沙子才是基础。”
”在一个世界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沙子”。但正是这些沙子,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如果只有珍珠,没有沙子,那么珍珠便也难以被辨认出来了。荣耀是沙子创造的,只是被赋予了珍珠。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你会拥有自己的天地,任何人都无法否定你的努力。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做事!“
”或许在沙山中,一粒沙子是很难被识别的。但是,正是一粒又一粒沙子的力量,撑起了整个世界,构成了这个集体。沙子无需绞尽心思、沥尽心血去成为珍珠,只做一粒沙子就足以了。所以我说,做一粒平凡的沙子,也可以被人承认和尊重:平凡如沙,亦能伟大!”
老者的话,富含哲理。张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等他醒悟过来以后,老者和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车。张浩叹了一口气,眼前不自觉浮现起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心中多了份惆怅。
“维尼尔!这名字真好听。”张浩在心中说道。
……
巴尔喀什湖南部的伊犁河流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天然草场,而北部的巴尔喀什湖北面是狭长的干旱草原地带,湖北沿岸区和阿拉湖盆地是半荒漠地带。这样的地理环境导致巴尔喀什湖周边的人口集中在南岸,东西长数百公里的湖水与西部的碎叶河沙漠形成了横贯中亚北方的自然地理屏障。
这样的环境下,来自南方的势力很难越过这一自然障碍深入征服哈萨克北部的荒漠。回到巴尔喀什时,张浩意外的发现巴尔喀什城来了一只庞大的工程建设队伍。巴尔喀什正在修路,通往五号哨所的路正在加宽,他们将铺上柏油,变成一条高等级的高速路,将一直越过沙漠,通往哈萨克草原。很快他就打听到朝廷要对西部大开发,这让他很兴奋。
去年百年不遇的雪灾以后,损失惨重的哈萨克草原几个大部落益合计,决定放弃独立的地位,主动投靠了大明帝国,所有的草原部落都成为大明的子民。这次朝廷没有拒绝,皇帝颁下了旨意,同意接纳哈萨克各部落,直接把七河地区纳入大明版图。
同时朝廷还承诺,大明帝国尊重各部落民族生活和宗教的习惯,给予各部落一定的自治权。整个哈萨克草原变成了哈萨克民族自治区。朝廷允许他们保持自己的宗教习惯。消息传到草原,牧民们顿时一片欢腾,他们也很想过上大明子民那样的好日子啊!这样一来,巴尔喀什已经成为了内地,用不了多久五号哨所很快就要撤销,听说,将要推到里海之滨。直接与大明帝国的藩篱金帐汗国接壤。
这样一来,整个巴尔喀什湖所在的外西北全部就回归了大明,为什么说是回归呢?因为这里是大唐的故地,是有名字的,叫做“七河地区”。因为这里主要的七条河流都汇入了巴尔喀什湖,其中伊犁河是最大的一条河流。说实在的,七河地区是西域最好的地区。地理位置上,它位于巴尔喀什湖以东,天山的迎风坡以西。
天山的高海拔可以拦截大西洋的湿润气流,使得这里成为西域地区降雨最多的地区。伊犁河谷的降雨量可以达到500—700毫米,华北地区才500—600。伊犁河汇入巴尔喀什湖的年径流量达到了228亿立方米,是黄河的一半。因此,外西北有“瀚海湿岛”之称。
外伊犁河谷、楚河河谷、塔拉斯河谷等众多的河谷地区,这里有大片草原牧场和粮食产地,如果开发出来,伊犁河谷很快就能成为人口稠密之地。甚至会成为塞北新的明珠。甚至会成为大明的新的粮仓和肉食基地。在原时空,由于俄罗斯的入侵,外西北的丧失,使得新疆地区的行政中心被迫内迁,由伊犁迁往乌鲁木齐,伊犁反而成为边城,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哈萨克”名称最早出现于15世纪初期。15世纪20年代,在金帐汗国东部出现了乌孜别克汗国,以锡尔河下游为中心,北至托波尔河,东北至额尔齐斯河。1456年,汗国有两个苏尔坦,由于内讧向东逃入亦力把里统属地区,亦力把里主把楚河、塔拉斯河流域西七河区让给他们游牧,以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一部分脱离乌孜别克汗国的人被称为哈萨克人,意为“避难者”或“脱离者”。
哈萨克汗国,十六世纪初哈萨克部族基本形成,分为三玉兹,即大、中、小玉兹。这样一来,巴尔喀什湖,斋桑泊,伊塞克湖,阿拉湖,这被誉为外西北的四个明珠全都回归了大明。大明帝国仅仅国土相连的本土面积已经超过了一千八百多万平方公里。
即使只算上大明帝国本土实际面积,也是当今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当今世界另外两大强国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王朝根本无法望其项背。大明帝国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也是唯一的日不落帝国。
根据这一变化,高拱提出了西部大开发的建议。很快就被皇帝批准。由于陕西,山西包括内蒙古这些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的地区,开始实行退耕还林政策,休复土地的政策,这三个地方大批的老百姓将迁徙到西北来。首先开发的就是七大河地区。
”要想富,先修路”,大明如今的统治者很了解这个朴实的道理。朝廷邸报已经正式刊发了西部大开发的号召。政府拨出巨款建设铁路、公路和水利设施,充分利用巴尔喀什湖,斋桑泊,伊塞克湖,阿拉湖的水资源,将使西域地区缺水问题得到结构性的改善。
巴尔喀什湖是亚洲淡水储量最大的湖,伊塞克湖是世界上最深的高山大湖。可以想象,如果开发出来,绝对会成为外西北的粮仓,内陆更多的地方可以退耕还林,以保证生态平衡。这是本时空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
孤零零的一匹马慢慢在谷底走着,寂静的山谷之间发出很大的回声,岩顶的灌木丛一动不动,枯黄的野草也纹丝不动,连天空中的云彩移动得也很慢。马在山间的道路上慢慢向上爬着。
来的正是张浩,他又回到这个地方已经一个多月了。这里的生活依然是那么的单调,但在他心底深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高兴,因为生活没有发生剧烈变化,又可以回到已经习惯的生活之中了。
今天他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孤零零被废弃了的城堡,就像刚来时那天那样,就像遥远的那一天那样来到这里。他带着一些祭品,打算来这里的小屋,祀奠一下那位牺牲了“冯三”,他觉得人们不该忘记他,至少自己还记得他的功勋!
张浩低头看着路上的灰尘,灰尘上是两匹马的影子。它们的头每迈一步摇晃一次。他听到了它们的四个蹄子发出的响声和几只苍蝇的嗡嗡声,其他再无任何响动。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
山谷拐弯之时,偶尔可以看到对面高高的陡壁,陡壁几乎是路一直在向上爬,树木已经不见了,这里那里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灌木丛,剩下来就是干枯的草地、山岩和坍塌的红土块。拐过这个弯,小石屋就在前面了!
不过,张浩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很奇怪,以前这个人际罕见的地方停了这么多车辆,还有这么多军队在四周警戒。而那间荒废的屋子外面更是站满了人,数一数竟然有上百人。远远的,他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军区的司令常山少将,以及他的顶头上司,即将调走的李成梁。
检查完他的证件后,站岗的士兵才让他通行。此刻这两位长官都站在小屋的门外,似乎屋子里面还有人。常山朝他招招手,张浩赶紧走了过去,向两位长官行了一个军礼。看了看他手上的祭品,常山心里面马上明白怎么回事,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轻轻说道:“张中尉,有心了!我替父亲感谢你。”
“长官,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爹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
张浩结结巴巴,他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本打算悄悄的做一件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没想到被领导看见了。他这样做,反而让人觉得有拍马屁之嫌,这实在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正在不知所措时,小屋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个人四目相对。
“维尼尔!”张浩脱口而出,顿时又惊又喜,追问,“怎么会是你!?”
“你好!张中尉,我们又见面啦!”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维尼尔心中欢喜。嫣然一笑,调皮的冲他眨眨眼。
张浩一眼就认出来维尼尔。这姑娘今天没有戴面纱,露出了她美丽的脸庞。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她穿着一身挺的军装,微卷的褐色头发扎成两条轻松活泼的辫子,总是那自信可爱的表情。
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让人窒息的美丽。人人往往会这样,当梦中经常出现的倩影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张浩反而不知所措,心跳的特别厉害。
“维尼尔妹妹,你们认识?”常山问道。
“是啊,我们坐一趟火车来的。他和我爹很聊得来呢。”维尼尔调皮的眨眨眼。
“你爹?我以为……”张浩想起了那位老者,有些愕然。
“是啊!那老头子就是我爹,你不会以为那是我爷爷吧?”
维尼尔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常山和李成梁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只有张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小伙子,我们又见面啦!”
“是您!老先生,“张浩赶紧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礼,西北边防军中尉张浩向您致敬!”他现在也醒悟过来,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绝对不是普通人。
“哈哈……不用紧张。我只是一个退休的老头罢了。”老者拍拍他的肩膀,又看见他手中的祭品,温和的说道,“年轻人很不错!不忘初心,有恒心有毅力,是棵好苗子!常山,你和张浩一起进去祭奠一下你的爹吧!朝廷应该在这里竖一块碑,记住你们父辈的功勋。”
“是,老王爷。”常山立正敬礼。
“老王爷!”张浩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顿时激动万分,“您就是齐老王爷!”
“是啊,如假包换。你爹和你娘的婚事还是我当的媒婆呢?”齐王笑着调侃张浩,又感慨地说道,“一晃过去这么久了,你爹和你娘好吗?看到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夫才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爹和娘都好!他们总是念叨着您老人家。”
“瞎说,我爹才不老呢!”维尼尔白了张浩一眼,转身挽住父亲的胳膊,娇嗔道,“阿爹啊!你才不老呢!”
“还说不老,张中尉在火车上都把我当做你爷爷了!”朱厚炜自嘲地说道。
“那是他有眼无珠,哪里见过活神仙。“维尼尔大眼腈狠狠的剜了尴尬的张浩一下,讨好地说道,”爹爹龙马精神,是常青树,不老松。永远不会老!”
“行啦行啦!就你嘴甜。”朱厚炜宠溺的拍拍小女儿的手,然后示意常山和张浩进去祭拜,尴尬的张浩赶紧跟着常山带着祭品进了石屋,这才松了一口气。
……
朱厚炜这次来外西北,就是冲着巴尔喀什湖来的,七河地区包括碎叶城回归大明标志着大明已经完全恢复了大唐最强盛时候的疆域,这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正德皇帝去世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七河地区,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而且,大明将前所未有的将边境推到了里海之滨,等于是打通了前往欧洲的陆路,将来通过铁路,也可以直接连接欧洲。
要知道,古时候西北的极限到巴尔喀什湖就停止了,翻开中国历史地图集,人们会发现中国古代的西北疆域总是止步于巴尔喀什湖,哪怕是最强盛的中原王朝永远不能越过这个区域向北继续前进。不过现在有了铁路这个神器,大明将会打破这一禁忌。
巴尔喀什湖南部的伊犁河流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天然草场,而北部的巴尔喀什湖北面是狭长的干旱草原地带,湖北沿岸区和阿拉湖盆地是半荒漠地带。这样的地理环境导致巴尔喀什湖周边的人口集中在南岸,东西长数百公里的湖水与西部的碎叶河沙漠形成了横贯中亚北方的自然地理屏障。这样的环境下,在过去,来自南方的势力很难越过这一自然障碍深入征服哈萨克北部的荒漠。
张骞开通西域之后,生活在巴尔喀什湖南岸乌孙人就成为了当时统治的西北部屏障。从西汉之后,在此地生存的悦般、咄陆部、突骑施与葛逻禄始终处于中原王朝的统治边缘区域,中央政权对于他们的管辖大多止步于名义上的统辖,而并没有实质性的统治。因此,对于在这些边缘部族更为边荒的蛮夷之地,中原王朝便更加没有约束力。
巴尔喀什湖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夷播海”,中国古代史书中对于疆域的记载也大部分以大型湖泊——“海”为界限标志,因此,夷播海在无形中也日益成为了中国人对于古代西北认识的极限所在。公元13世纪之后,来自内亚草原上的蒙古人靠着不停奔波的马蹄征服了从大兴安岭到喀尔巴阡山脉的广阔草原,巴尔喀什湖以北的荒原才第一次被翻越与征服。
朱厚炜很明白正德皇帝的心思,这家伙活着时心高气傲,梦想就是超越历史上所有的皇帝,蒙古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岂能甘拜下风,可惜当时由于国内的一些原因,西征之后,并没有把这块地方纳入版图。如今水到渠成,这次哈萨克汗国志愿加入大明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因此,这样的盛事,朱厚炜岂能不过来见识一下。
说起来,原时空的公元18-19世纪,来自乌拉尔山以西的罗刹人南下,彻底征服了整个中亚地区,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皆为沙俄征服,这才奠定了罗刹国强盛的基础,中国西北疆域的边界由巴尔喀什湖向南后撤,这一巨大的湖泊终究成为了别人的土地。本时空西征之后,罗刹国已经被极大的削弱,目前肯定无力东征,但以后就很难讲了。此时大明不取,将来俄罗斯人缓过劲来,肯定会盯上这块肥肉。与之不取,反受其祸!
大明的总人口现在已经超过了八亿,可以预知未来人口将膨胀到一个怎样的程度,关中地区上千年过度的开发,荒漠化很严重。中原的人口密度过大,也不适合继续开发。虽然大明拥有北美地区以及澳大利亚,但故土难离,开发的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那片大陆本地土著也很多,大明帝国又不像原时空欧洲殖民者一样屠杀印第安人,采取了比较温和的同化政策,因此原住民保留的人口数很多。将来的变数很大,尤其是北美地区。
这种海外领地,强大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但谁也不敢保证大明永远强大。一旦大明帝国衰弱,或者国内发生内乱。这些地方很有可能会独立出去,甚至包括这些迁徙到北美的人也可能这样做。所以高拱这一届政府始终认为,不管大明帝国在海外有多少领地,加强本土的经营才是根本,因此开发大西北就是在这一种背景下,成为了这一届政府的主题。
正德皇帝过世后,齐王朱厚炜几乎不再参与朝廷的政事。他把自己看做一根拐杖,现在应该是让大明人扔掉他这根拐杖的时候了。他相信,这个时代的人有自己政治的智慧,不一定会比自己的见识差。因此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干。说实话,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朱厚炜当初根本就没想到。
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越来越多的国家在向大明学习,不说别的,至少亚洲和欧洲科技水平就远远高出原时空的同一时代。蒸汽机已经在欧洲就算不上什么很惊艳的事情了,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王朝也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亚洲、阿拉伯世界以及欧洲地区不少国家已经达到了原时空十八世纪中期的工业水平。
包括大明国内,整个十六世纪下半叶,资产阶级这一阶层逐渐已经壮大起来,他们已经充斥在世界各地。将来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即使是朱厚炜也根本无法把握。穿越前,他只是一个商人,治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对于他来讲,也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世界将走向何方?他真的无法再次做出预测。他已经老,再过两年就整整八十岁了,因此,将来的路如何走,只能期待本时空精英的智慧了,他已经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