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徒显谦所料,当志渊把剩下的那些天然橡胶处理好以后,拿回家给自家祖父献宝的时候,谢绛虽高兴,果然也没说要收下。
志渊小道士到底比明宣还单纯些,对自家祖父的行为十分不解,谢绛虽可惜志渊对某些事情上并不敏感,但也喜欢他的一片孝心,便解释道:“你和七王世子还小,有些关节怕是没想到,这东西若是真的好用,做下官的,如何能自己用,而不管上司呢?
圣上还没用上这好东西,祖父这做臣子的便用上,这叫僭越,圣上虽不会治罪,但在官场上很容易被人诟病,圣上心里也有疙瘩。”
志渊这下便明白了其中道理,知道祖父是教导他为官之道,因此也认真的听着。
谢绛见自家孙子十分通透,也欣慰地扶须道:“志渊,你有孝心这是很好的,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主要是这次乃是七王世子弄出来的,身为宗室,七王爷肯定也有考虑,若是其他东西倒也没这么多忌讳!”
这点谢绛还是有底气的,他身为建元帝的老臣子,知道建元帝在很多方面并不太计较。
志渊受教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祖父,那这些橡胶该如何处置?”
谢绛笑着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交给祖父就好了!”
次日,谢绛到了大明宫,今日建元帝要召集几位信任的心腹以及太子诸位年长的皇子商议事情,等正事谈完以后,七王徒显谦突然出列,道:“父皇,前阵子明宣跑去玉真观玩耍,最近折腾了一件东西,出来,儿臣觉得此物该献给父皇,还请父皇一观。”
建元帝听了,饶有兴致地问道:“明宣那小子又折腾什么东西呢?”言语间可见亲昵,让众人见了心中各有思量。
谢绛此时便知道来了,忙上前道:“这个老臣倒是知道!”
谢绛突然出面显然是众人没想到的,建元帝也是一愣,问道:“安清,你知道?”安清是谢绛的字,建元帝平日里都这么称呼他。
谢绛连忙说道:“启禀圣上,那是因为老臣的孙子,谢志渊,在玉真观遇到了七王世子,老臣家那小子呆头呆脑的,谁知让七王世子瞧上了眼,老臣那孙子也好奇世子在做些什么,七王世子不嫌弃,带着老臣孙子一起,竟做出了一件方便的物事,只是并不多。
老臣那孙子脸皮厚,好歹还有一些孝心,竟厚着脸皮求七王世子分了一半,老臣见了也知道是好物,但奈何老臣用不上啊,所以老臣哪敢据为己有,想着不如送给圣上您,也好让圣上得享天伦之乐,谁知王爷如此孝顺,老臣更是不敢暴殄天物了!所以请允许老臣奉上。”
建元帝听了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谢绛也如此推辞,不敢受用,没错,建元帝自然看得出谢绛对自家孙子弄出来的东西也十分喜爱,只是不好私藏罢了。
谢绛没有立即说出东西到底什么,道:“请容老臣卖一卖关子,七王爷莫怪老臣借花献佛。”
徒显谦摆了摆手,道:“谢尚书客气了!”
谢绛这才道:“这物事在殿内看不出好坏,还请圣上随老臣前去殿外一观。”
建元帝这下更好奇了,对众人道:“既然安清你这么说,大家一同前去,见识一下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说着建元帝便起身随着谢绛一起出了殿门,众人也跟上去。落在后面的七王却被人挡住了路,太子这阵子愈发令人感觉不寒而栗的眼神让徒显谦见了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太子冷笑道:“七弟倒是能耐啊,能拉拢谢绛这个人,让本宫还真是大开眼界!”
徒显谦对自己跟随多年的太子还是十分了解的,知晓他这个态度是想自己服软,甚至让自己想办法把谢绛拉拢到他的阵营。以往太子都是这么做的,可如今徒显谦却不想和往常一样,伏低做小,失了尊严。
徒显谦冷冰冰道:“太子高看臣弟了,谢尚书乃父皇心腹,不是臣弟能拉拢的。”
太子见徒显谦说这种话,骤然火气就上来了,以往他说什么,徒显谦尽管劝谏,但还是听的,可现在竟然敢顶撞自己了,谁给他的胆子!
太子咬牙切齿地道:“好,好,七弟,你真是本宫的好七弟啊!”
徒显谦却不怕,只道:“太子说笑了!”便拂袖离去!
太子看着自己七弟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滋味可不好受。太子当然知道,徒显谦的归顺对他的太子之位有很大稳固的作用,尤其是徒显谦是除了他外,唯二的嫡子之一,有徒显谦的榜样在,其他庶子他是不用担心的。
可先前太子妃一事,以及如今侄子明宣愈发得宠,让徒显谦对自己愈发冷漠,太子也有些后悔,不该纵容太子妃,惹得自个满身不是,他徒显谦到是得了父皇愧疚。太子不由对徒显谦也产生了深深地警惕。
若徒显谦执意争夺太子之位,那他还真不是能坐稳太子之位的!
建元帝这边由谢绛领着终于见识到了橡胶,上去试了试,让人驾着马车走了一段,下来时高兴地道:“这物事却是有妙处,明宣这下更得撒欢跑了!”
徒显谦已经到了跟前,道:“父皇体恤,还记挂着明宣。”
两父子说的话没头没脑的,让人捉摸不清楚,只能感慨七王世子这个嫡孙还真是受宠,但知道内情的却明白两人说了什么。
一旁就任礼部尚书的襄阳侯凑趣道:“圣上与七王爷说得对,老臣还记得以前,明宣还没恢复身份的时候,十分好动,不喜欢拘在家里,跟着老臣去庄子上玩耍,因着只能坐马车,谁知明宣有晕车的毛病,吓了臣一跳。不过现在还好,还能骑着马出去玩,不过若是有这东西,明宣怕是真要撒了欢了。”
襄阳侯是明宣的外公,众人自然知道这点,也听出来这位维护的意思,纷纷赞许七王世子天资聪颖,孝顺等等。
谢绛听到这也说道:“那老臣更不能据为己有了,圣上也知道老臣素来不爱出门,给了老臣那才是明珠蒙尘。”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出了声,这话谢绛倒是没说谎,连建元帝都无语道:“你这话倒是没说错,以往朕想出个门,你要么劝朕不出门,要么装病,你这性子到底怎么养的?”
“老臣就是这么养出来的,皇上您都用了老臣这么些年,今日才知道不成?”
古代版‘宅男’谢绛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厚脸皮让建元帝也噎住了,建元帝不耐烦搭理谢绛,扭头就又做上了马车。
作为一个喜好出去溜达的皇帝,对于能更好的出行建元帝是不拒绝的。但是建元帝看着十分显眼的车轮,不由可惜道:“朕要微服出巡的话可就麻烦了,东西不错,但是显眼了些!”
徒显谦听到这,习惯性的劝诫道:“父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徒显谦还没继续说下去,建元帝只觉得自个刚才太大意了,让七儿子抓住了把柄,七儿子还是太注重规矩了。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太子却突然开口道:“明宣还是玩物丧志了些,这东西于国根本无用,晴天还好,若是雨天,这东西怕是不能用吧。”
太子想起以往内务府奉上的有类似的东西,在马车轮子绑上的什么动物皮子或者布料棉花等,他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知道这东西根本不防水,而且是用过之后很容易损毁,光绑在轮子上消耗的东西怕是也不少。
徒显谦冷冰冰的回道:“太子怕是不知,这东西倒有一个好处,能够防水,太子不用担心这点,且这东西也不珍贵。”徒显谦回击太子话里有意无意地说明宣奢靡的意思。
太子闻言恼羞成怒,道:“七弟倒是疼爱明宣,不过明宣为了些私欲未免太大费周章了些,本宫可是听说这叫橡胶的东西,可是划破树木得到的东西,有违天和,况且据说这橡胶树乃是玉真观珍贵之物,明宣到底没分寸,竟也肆意破坏。”
太子越说越激动,全然没注意到建元帝愈发阴沉的脸色,徒显谦却并无慌张恼怒的姿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周围众位臣子更是不敢吭声,掺和进这种天家矛盾中。
听到这徒显谦根本不急,看得出来太子明知道这东西并不耗费钱财,还用这样的借口分明是想破坏明宣的名声,被自己反驳以后,就用玉真观的名号,试图破坏明宣的名声。
徒显谦虽恼怒,却也知道自家父皇不会这么允许的,根本不吭声。
建元帝却忍不住了,怒道:“够了,你一个长辈与明宣计较什么?明宣是晚辈,玉真道人送晚辈些东西还要告知你不成?”
建元帝可一直关注着玉真观,知晓这橡胶树虽是明宣向玉真道人讨来的,可这些橡胶树并非什么珍贵之物,甚至说都差不多枯萎了,唯独剩下的这一颗,还是明宣费尽心力,同花匠一起研究许久,才保下来的。
建元帝其实也乐见明宣在这种旁门左道上下功夫,省的太子更忌惮明宣与七儿子,可也不乐见太子步步紧逼,非要把七儿子父子踩在脚下才行!
工部尚书谢绛见建元帝也表明了态度,也连忙插话道:“太子说笑了,什么有违天和?这橡胶树中原虽不常见,但与之相似的树种不是没有,比如漆树,漆树的用途与橡胶树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必七王世子也是因此发觉了橡胶树的用处。”
谢绛占着太子不知道这些被人认为是杂学的便宜,给出了明宣做这事的理由,借机给七王世子的功劳给钉实了!省的太子说七王世子只是误打误撞,吞了七王世子的功劳。
谢绛的忽然开口彻底把太子的脸面踩在地上了,让众人都诧异谢绛为何突然发疯了。还是说七王爷如此神通广大,连谢绛都收买了?
建元帝与徒显谦却明白谢绛为何是这个态度。其实这东西名义上挂了明宣的名字,可实际上谢绛的孙子谢志渊可是从头到尾参与进去的,若是明宣被太子扣上一个不尊长辈的帽子,那本身就是在玉真观出家的谢志渊又该怎么说?欺师灭祖?
这名声可比明宣要坏多了!这个罪名对谢绛这个孙子可是毁灭性的打击,以后别想在官场上出头了!
建元帝体谅老臣的心情,便斥责太子道:“行了,所谓玉真观珍贵之物不过是谣传,你这当太子的该明辨是非才对!”
建元帝当然听说过那个传说,据说这树苗被割伤之后,会流出一种乳白色的液体,玉真观的人都说树苗通人性,因受伤而流泪,以此为神异。
可建元帝问过玉真道人,玉真道人说那是以讹传讹,那橡胶树只是海外品种,且所有花草树木划破身体皆有汁液,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的事情,并非什么神异之物。
到了最后,建元帝也没了心情,摆摆手挥退了太子,很快众臣也各自有眼色的退下,算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