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处分这事儿，谢坤霖特意从外省回来了。

晚饭后，父子俩坐在院子里乘凉，谢萌在一旁吃樱桃，小姑娘还在跟哥哥怄气，明明说好的西瓜和双皮奶，结果一个都没带回来。

“学校要求检讨字数不下两千字？”谢坤霖放下手中的蒲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谢明堂“嗯”了一声，等着他爸继续往下说。

院里有树，树密生蚊，于是谢坤霖又拿起了扇子，给女儿赶蚊子。

谢坤霖是个脾气温和的男人，虽然对儿子被处分也很生气，但事情已经这样，发再大的脾气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谢坤霖一边扇风一边说道：“这次处罚的事，相信老师和你妈说得也够多的了，爸爸就不过多说什么，只是这抽烟，爸爸得向你道歉，你是从小受了我的影响，才会对烟上瘾的。”

抽第一口烟时，谢明堂才九岁，是谢坤霖教的。

谢明堂：“爸，我想过戒烟。”其实他已经开始节制了，只是效果不佳，尤其是熬夜刷题的时候，他瘾来得更快更猛！

“很难吧？”谢坤霖苦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整天烟不离手，但爸爸没读过多少书，也不太懂那些大道理，所以这些年反反复复都没能摆脱它。”但我的儿子不同。

“爸，你已经很少吸了。”自从有了谢萌以后，他爸在家里几乎不抽烟，要是瘾上来了，就会找个借口出去转转。

谢坤霖看着女儿，一脸宠溺，“还记得你妈怀萌萌时，有一次去体检，在医院看到一张因为吸烟患上肝癌的照片，据说才三十多岁的人，两片肺都熏黑了。把你妈吓得，回到家就把烟给藏了起来。”

谢明堂知道这件事，那阵儿他爸还往他屋里藏烟呢！

“你妈说，她怕自己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老公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谢坤霖本是南城一个不起眼的泥瓦匠，后来遇见了孟淑英，才做起了包工头的生意，日子也算过得去。

在这段没人看好的婚姻里，妻子为他又是生儿育女，又是操持家务的，十年如一日的待他好。

他又怎敢辜负？

“堂堂，爸不希望你未来的妻子也会有同样的担忧。你现在还小，等将来有喜欢的人，或许就会明白爸爸当时的感受。”谢坤霖啜了口凉茶，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笑道：“所以趁现在来得及，咱爷俩更得相互监督。”

夏日的夜空很亮，尤其是前一天还下过雨。谢明堂双手交握搭在脑后，望着夜空中想星星，想了很久。

程苒在医院待了五天，吴越每天都会来医院。

他把卷发剪了，规规矩矩地穿着五中的校服，探望人也不忘记带上练习册，姜秋每次问话，他都一脸笑嘻嘻地，刷了几波好人缘后，姜秋倒也没再怀疑什么。

住院第二天，安小小和傅清书开始轮番为程苒补习，吴越不待见傅清书，但又不能把人怎么样，只能杵在病房里，做盏硕大的灯泡。

傅清书倒是大方坦荡，不与他一般见识，每次辅导完就撤得干净利落，如同他的少年之爱，喜欢过，被拒绝过，那就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走后，程苒的作业也写的差不多了。

但吴越的作业可没人能辅导，就一张数学卷子，写了一中午还没翻面，而且连她都能看出方程式写错了，吴越还在睁眼瞎算。

“公式写错了。”程苒好心提醒他。

吴越变身一米八的小奶狗，恨不得朝程苒吐舌卖萌。

“你一理科班的，难道还让我学文的给你辅导作业不成？”程苒把练习册扔到吴越怀里，红着脸，瞪他，“你待在那边好好写，别吵吵，我烦。”

而且，男生咬笔头显得很幼稚！

“哪能啊！”吴越见人真生气了，连忙求饶：“苒苒，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去角落里写。”他指了指窗户那块地儿。

“回来，把卷子给我。”

程苒第一次给吴越辅导数学，中途忍了好几次没发火，倒不是他听不懂，而是这人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作业上。

“以角a的顶点为坐标原点，始边为x轴正半轴建立直角坐标系，在角a的终边上任取一个异于原点的点p(x.y)……”程苒抬头，“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啊？“

“好看。”吴越实话实说。

给出了解题思路，程苒就不管他了，结果她还没看两页书，那股很强烈注的视感又来了，“吴越，你再这样就出去。”程苒冷着脸，说道。

“程苒，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吴越摸了摸脑袋，短发扎手又放了下来。

空出的那只手不知道抓点什么，最后只能蹂躏草稿纸，表情有点不自然，“之前，我不是请假去了趟我爸那儿吗？这一回来，光想着把欠的那几天给补回来了。”

“你……”这下子换程苒不好意思了。

吴越几乎是旷课式守在医院里，陪程苒做检查、买饭，除了洗手间和换药不能帮上忙以外，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就连安小小和宋玉都开玩笑说，广福路一哥竟成了跟屁虫。

一屋子人傻乐，唯独程苒笑不起来。

住院至今，除了第一天，谢明堂就再也没来过。

于是，程苒忍不住问安小小，“哦！谢学霸请假了，应该是家里有事儿吧。”安小小回道。

盯着旁边专注削苹果皮的好朋友，程苒脸色有些不好，因为她给宋玉发信息，对方也是这么回的，一字不差，就像提前商量好的。

安小小放下苹果，抓住程苒撒娇道，“嘤嘤嘤~程苒你个小没良心的，奴家怎么可能骗你？奴家恨不得替你受这罪。”

吴越提着饭盒进来，看到安小小还在，鼻子哼了一声，冷不丁道：“以为你早走了，饭没你的，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吃得又不多！！！”打着蹭饭想法的安小小愤怒了！

吴越敲开她过来的爪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点双份？”一口气能吞下二十只的蛋挞的人，特么一顿能吃掉他两天的生活费！

这不坑他的吗？？？

程苒想要谢明堂的联系方式，几个人里只有吴越有，不过吴越没有给，说未经主人允许，不可贸然泄露他人信息，所以要先问问主人。

程苒一听，挺像谢明堂的风格，可终究没能拿到微信号。

午后的病房有点热，但又没到非得开通空调的季节，护士将窗户打开，穿林的风就溜进了屋。终于写完了那该死的数学作业，吴越伸了个懒腰，看到程苒睡着了。

他取走程苒手里的书，蹲在床前，看了好一阵才轻轻说道：“你说过，只要我戒掉那些恶习，你就会喜欢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程苒睁开眼睛，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

“你没睡啊！”吴越不自然摸了摸鼻子，强行压下刚脑子里生出的念头。

程苒坐起来，“要是睡着了，你想干什么？”

“没……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偷亲你呗。

程苒重复，“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改掉那些就会喜欢你的？”

“你有。”吴越无比坚定说道。

“没有！”

“你有！”

“没有！”

……

两人卯上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吴越抓住程苒的手，逼她说有，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

眼看着吴越就要亲上了，程苒慌不择乱把人往外推，结果挣扎了好几下，对方都没有放开。

“吴越，我疼。”

这句话，就像一把沾了糖的匕首，插进吴越的心脏。

他松开了手，却下意识的捧起了程苒的脸，坚定的地吻了上去，舌尖毫不犹疑地顶开她的牙齿，卷起口中温软的舌头，密密匝匝地吻着。

程苒泄出呜咽的声音，双手捶打着吴越的胸膛，结果反而激起了吴越更深的索吻。

一吻过后，吴越把脑袋伸到程苒跟前，“你打我吧，我刚没忍住。”

程苒推了他一把，人就摔倒了地上。“混蛋！”

吴越：“对，我是混蛋。”

“程苒，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做过很多蠢事，但想保护你的心从未动摇过，我以同学的身份保护了你那么久，我希望……以后可以用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继续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程苒红着眼，冷静地回答：“吴越，凭什么你说要保护我，我就要躲在你身后？”，而且凭什么你说喜欢我，我就要要喜欢你。”

吴越抓住她的手，有些慌，“程苒，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这次告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多么滑稽可笑，就像一个谢幕的演员，站在舞台中央清唱歌曲的高潮部分。

吴越不是没有看见门外的人，只是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自从秋田球场以后，他和程苒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可这次……程苒被人欺负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却是自己的同桌。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都不会心慌焦躁，唯独谢明堂，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怕，程苒会喜欢谢明堂。

谢明堂把水果放在护士站，说自己探望的人已经出院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程苒背对着吴越，单手绞着被子，唇抿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