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黑的早，安阳他们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沉的。

这个时候，上车的人不多，大多都是知青和来送的家人。

知青上山下乡是政策，一家最多也是只留一个孩子。

来送别的家人都在殷殷叮嘱，恨不得把自己几十年的处事经验全部传授给儿女……

安爸爸也不例外，他不听的说着那些早就说过不知道几遍的话语，安阳不管听了多少遍，也没有一丝不奈，乖巧的频频点头。

“嘀……”长鸣声响起，火车进站了。

像是有人按了暂停键，安爸爸住了嘴。

安阳看到，爸爸的眼圈红了……

她那些努力克制的不安害怕不舍，一股脑的涌上心头，真的不想离开啊！

安大哥一手提着一个行礼，在前面排队，安爸爸则是拉着女儿的手，在她要上车的时候，嘴唇动了动，还是低声说出来，“小阳，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记得，”

“爸爸等你回来！”

安阳点点头，不敢开口，她怕一出声，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保护好自己！”

……

“嘀……”火车慢慢开动了，车轨“哐当哐当”的转动起来，把这些离家的少女少年带去未知的远方。

安阳的座位是靠着窗的，她一直再和爸爸大哥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手也没放下来。

这批将要下乡的知青有十多个，本是热血跳脱的年纪，这会，刚离了熟悉的亲人家乡，也是无精打采，一个个恹恹的。

……

上车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心绪不宁，胡思乱想至半夜，实在支撑不住，安阳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前也没拿个衣服被子盖着，就这么坐着睡了几个小时，安阳是被冷醒的。

“阿嚏！”

坏了，该不会感冒了吧。

安阳暗觉不妙，这才出门，要是生病了，可没人心疼，再难受，也只能自己抗着。

说不得，还要被人按个小资主义，享乐思想，被人大批特批。

探手摸摸额头，温度正常！

安阳松了一口气，不敢再放任自己伤心难过下去。

以后，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了，没有爸爸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同座的是个姑娘，也没盖着什么，这会也是冷的打哆嗦，偏偏人疲累的不行，也没睁眼。

“哎，同志，醒醒，醒醒！”安阳推了推她，“天亮了，起来了！”

“唔……”那姑娘睡不下去了，睡眼惺忪的样子，“妈，我还没睡醒嘛！再让我睡一会……哎，我被子呢？”

这是睡迷糊了，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呢！

“醒了？”安阳好笑，看看她，黑黝黝的两个辫子毛耸耸的，又红又肿的眼睛，冻的青白的皮肤，也亏的她还能睡下去。

“啊……”

“醒了就好，这天冷，也没盖个什么东西，生病了就不好了！”安阳和善德对她一笑，“麻烦你，我出去一下！”

那姑娘慢慢清醒了，不好意思的摸摸嘴角，怕自己像在家里一样，留些口水出来。

手指摸到湿润，哎呀，好丢人！

侧过身子，让了安阳出去。

安阳身上背着个包，是上学时候用的书包。

书包是特意让人家做的，空间大，用料结实，几年了，也没损坏一点，绿色的书包，上面点缀着五颗红星，还是那么鲜艳夺目。

书包有两层，外层里有军用水壶，还有红糖，糕点，馒头，几个煮鸡蛋，少量的肉干等食物，外层放的则是其他诸如牙刷牙膏，搪瓷杯子，毛巾，擦脸膏，梳子镜子等日用品。

这会还早，厕所和洗手池人也不多，安阳不急着打理自己，先把红糖小心的倒了一些在水壶里，放好，这才掏出牙刷毛巾洗簌。

冷的打了个寒颤，大冬天的，安阳从来没摸过这么冷的水，就是洗个什么东西，也是烧了热水。

在家里的时候，张姨更是一大早起来烧几壶开水，供家里人洗脸刷牙。

咬着牙加快动作，毛巾打湿了就不好放进包里，安阳伸手捧了些冷水，快速洗把脸，就用毛巾擦干。

“好冷！”

……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同座的姑娘露出一个笑脸，见安阳来了，连忙让开身子。

“谢谢你把我叫醒啊！”

“不用谢！”安阳坐回位置，拿出馒头，啃了两口，又冷又硬，也没了胃口。

“洗手池那里人多不多？”那姑娘和安阳搭话，“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什么也不知道，就怕闹笑话！”

安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年头，谁没事坐火车啊？

她长这么大，也没坐过好吧！

能这么快适应，还多亏爸爸经常出差，回来的时候，也爱和他们详细说一说出门见闻。

“现在人不多，等一会就说不定了！”

“哎呀，那我要赶快去洗个脸，昨天一晚上没洗脸刷牙的，难受死了！”娇娇的闻了闻身上，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起身的时候，还对安阳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李雨霏，今年十八岁，你呢？”

“安阳，十七！”

……

火车上的乘客都起身了，洗脸的上厕所的，说话聊天的，吃早饭的……小小的空间嘈杂一片。

安阳喝了口红糖水，舒服的直眯眼。

就着热乎乎，甜滋滋的糖水，冷硬的馒头也不难下咽了。

吃了一个馒头，又吃了两个鸡蛋，肚里饱饱的，身上也温暖起来。

对面的女孩闻到香味，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看看自己手里的烧饼，只觉得难以下咽。

“我忘了带水壶了，能给我喝口水吗？”

安阳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

对座的女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安阳，“就一口，行吗？”

安阳有些为难，她倒不是小气，人家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也不会舍不得一口水，只是……

她爱干净惯了，自己的东西，要是别人用了，她心里总有疙瘩。

看安阳迟疑，旁边的李雨菲有些不耐，这也太小气了吧？

不就是一口水吗？

“我有，给你喝！”递给对面的女孩一个搪瓷杯子，杯子上方还冒着热气，这是刚打的热水。

“啊？”那女孩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递到面前的杯子，也只得接住，看看里面的白开水，心里不满，嘴上还要道谢，“谢谢你啊，你可真大方！”

不像有的人，不就是一口糖水吗？

护的跟啥似的！

“没事，出门在外，就要相护帮助……”李雨霏豪爽的说，“我带了两个杯子，就送你一个，不用还了！”

听到她的话，安阳和对面的另一个女孩都侧目而视……

这哪里来的傻大姐？一个搪瓷杯，说送就送了？

手好松啊……

“啊？太感谢了！”女孩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下就决定和李雨霏打好关系，“我叫郭爱红，十九岁，真心希望能和你当好朋友！”

“那你比我大一岁，”李雨霏捂着嘴笑，“还不知道是不是去一个地方呢，万一离得远，就是成了朋友也难得联系的上。我要去容县，你呢，也是去那里吗？”

“我也是啊！”李雨霏说话直，郭爱红却是毫不在意，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这么说，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确定是一个地方，两人越聊越投机。

其实，主要是李雨霏说话，说自己家里如何，爸妈如何，郭爱红则是捧着她，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