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涨红了脸。
想要反驳,却讷讷无言。
因为他的食量真的比不过江棠!
输了!
西泽尔一口气泻下,干脆放弃什么比较,看到最后一道菜。
“这是什么?”
被董大厨端在手里的,是两个小碗,澄清的汤盛着白色凝结物,点缀翠绿青菜,看上去平平无奇。
江棠看过去,倒是在川菜馆子里吃过这个。
“豆花?”
董大厨将小碗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鸡豆花。”
说完拍拍手,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离去。
鸡豆花,也是川菜名菜,虽然名叫豆花,也形似豆花,却是以鸡肉做成。
这道菜讲究吃鸡不见鸡,吃肉不见肉。
看上去普普通通一道菜,却是需要耗费大功夫。
首先把鸡肉以刀背捶成茸,茸要似浆,捶得恰到好处。捶好后,还要细心挑去肉里的筋,免得之后影响口感。
然后再用蛋清来调,加多了成坨,加少了不成花,其中的微妙比例无法用确切数字来衡量,全靠大厨的手感来判断,只有经验丰富的大厨,才能调出最完美的状态。
鸡豆花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清汤,用整鸡等肉类入汤熬制近十个小时,等肉里的味道全部被煮出来后,又以肉茸来扫汤。上好的鸡肉茸牛肉茸不过只是清扫汤里杂质的工具,花费漫长的功夫,用肉茸将汤里杂质一点点吸附出来,最后才能得到一过清澈澄亮如白水的清汤。
先前的肉茸下汤点豆花,这才是真正的鸡豆花。
江棠用小勺子舀起一块鸡豆花,白白的豆花在勺尖颤动,凝而不散,嫩而不烂。
入口之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嫩滑豆花就已经顺着食道滑进胃袋,最后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鲜”字,充盈着大脑。
极致的美食体验,摒弃了所有杂念,只留下最原始的感官享受。
一碗鸡豆花吃完,江棠久久未能回神。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让她不再挑食,怕是难了。
什么叫尝过极致,吃遍天下也枉然。
江棠今天有了切切实实的体会,既欣喜,又感慨。
吃不完的西泽尔也用完最后那碗鸡豆花,同样也是赞不绝口,只觉得自己吃过的所有美食,都比不过这碗鸡豆花的极致鲜美。
大餐之后,董大厨顺手送了点甜点给他们。
也是他亲手做的雪花糕、百果糕之类的,味道也算不错。
但是江棠吃起来,总觉得索然无味。
仿佛鸡豆花已经带走她对美食的所有享受,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餍足饭饱,江棠跟西泽尔也没急着离开,就在董大厨的小院子周围走着散步。
附近村里的小孩子在雪地里玩耍,扯着玩的气球不小心飞到树上去了,这会儿正站在树下焦急跳脚。
江棠盯着看了两眼,走过去帮小孩子取气球。
西泽尔本想帮她。
可他看到那棵高高的大树,望而生畏。
反正也爬不上去,还是别过去丢人现眼吧。
识相的西泽尔,很快发现他的选择非常正确。
他再次亲眼见证江棠的敏捷身手,高大的树干在她脚下跟梯子似的,轻松蹭蹭两下就上去了,取下气球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要太连贯。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像是对待大英雄似的把江棠围在中间。
还有小屁孩吹着鼻涕泡,兴奋地问江棠是不是武林中人。
孩童们的天真好奇,让江棠不得不被困住脚步,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剥着花生的董大厨慢悠悠从屋里走出来,最后停在西泽尔身边。
他嚼着香脆的花生,完全没有要给西泽尔分享的意思。
董大厨斜睨着西泽尔,一阵见血就问:“喜欢那姑娘?”
没有江棠在,西泽尔从不会避讳他的心思。
就算坦然给全世界都无所谓。
他只是怕江棠知道后,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很明显吗?”他平静地问。
同时眯起眼睛看被孩子们围着跳着脱不开身的江棠,她脸上无奈的笑意似是感染到他,让他也不觉挂上温和的笑意。
“咔嚓咔嚓。”董大厨继续剥着花生,“你大爷我都活七十几年,能看不出来你这点小年轻的心思?”
西泽尔兴致勃勃地反问:“那你觉得,我能让她喜欢上我吗?”
“咔嚓咔嚓。”董大厨挑起眉毛,“很难。”
西泽尔有些不高兴。
他觉得这个董大厨,除了做饭手艺好,看人的能力实在是差。
西泽尔不愿意跟看人不行的董大厨多说,当即沉默下来。
而他的那点小情绪,又哪里瞒得过董大厨?
老头儿虽然脾气暴躁古怪,但是见过的人多了,一双眼睛洞若观火,看人清明得很。
董大厨嚼着花生:“知道天上的苍鹰吗?”
西泽尔不答,他不想知道。
董大厨才不管,自顾自地说:“苍鹰在飞过壮阔的天空后,是不会为一棵小树停驻的。”
西泽尔哪里会听不懂董大厨的暗喻:“我不是小树!”
他至少也是参天巨木!
董大厨嗤了声:“都差不多,反正啊,那姑娘是个经历过很多的人,历经沧桑后心如止水,近乎无欲无求,这样的人,你要怎样打动她呢?”
西泽尔不在乎后面说的什么。
他只在意前面那句:“经历过很多?”
“任何经历都会在灵魂上留下痕迹,她有着千锤百炼过的灵魂。”
这样的灵魂,也注定不会轻易为情爱动心。
这年轻的小伙子,怕是要失算。
毫无同情怜悯之心的董大厨,才不管西泽尔会不会失败,反正他看别人比他惨,就觉得高兴!
董大厨干脆地一锤定音:“早早放弃吧!”
西泽尔怔怔出神。
他看着江棠被孩子们簇拥的身影;
耳边却不断回荡着董大厨的话。
放弃?
呵,怎么可能。
他西泽尔·罗贝尔,可从来都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
他只会迎难而上!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西泽尔灼灼的眼底闪着光辉,炽烈刺眼得仿佛要将这片雪地全部融化。